李若兰在心里盘算了片刻,原本她还发愁逃跑计划不好开展,可巧就遇到了川子,想来这也是老天暗中助她。

“南诏公主的大墓,你可还有办法打开?”

上次他们因为对付龚子尧弄塌了盗洞,想要再进墓,没有高人相帮想来是不成。

“你还去?”川子大惑,他印象里李若兰可很是敬畏死者,把人家的墓折腾塌了一半,竟然还要再去。

“不是我,是他要进去。”李若兰转身指指身后,一回头却见睡在身边的杨晏早就醒了,瞪着眼睛没动弹,在偷听他们说话。

“南诏公主大墓?我娘的?”杨晏难得保持冷静,压低了声音却掩饰不住哽咽。

李若兰点头,用口型告诉他说:“长岐留给你的东西在那里。”

杨晏的眼睛瞬间瞪大了,百里氏那么多人赔上性命寻找的图谱,原来在很多年以前就被藏进了千里之外的希然公主墓中。

“墓......其实我,抱歉啊.....”川子吞吞吐吐道:“墓道我又打开了,原先塌了的墓室是进不去了,连带着那段墓道也被落石堵死了,不过新的盗洞还是能通到主墓室的。”

他说话时面露愧色,毕竟三番两次地挖人家的坟,当着人家儿子的面说出来,还是有些过分。

“此番你虽然不地道,可到底是帮了忙的。”李若兰一边安抚住杨晏,一边宽慰川子:“劳烦你,将盗洞口的地图画出来吧。”

“你想让他躲进去?”川子不知机关图谱之事,还以为李若兰之事想依着墓室为杨晏避祸,“那为何不是你二人同去?”

“我若是丢了,他们就是把万丈峰翻过来也是要寻到人的,可若是只有他跑了,费一番力气找不到也就不会找了。”李若兰只字未提图谱之事,只是简单两句话将这个话题遮掩了过去。不过她说得也有道理,说到底拿住她,刘然与黑川虎才会觉得自己能操控杨奕,那么在情势暂不明朗之前,让他们控制住自己,以为操着主动权他们就不会做多余的事情,这样对李若兰来说也算保险。

有了川子的帮忙,李若兰眼下的两重困境都迎刃而解了。他答应了李若兰明日入夜,在众人都熟睡以后就协助杨晏离开,他的地图能帮助杨晏顺利地找到墓葬的盗洞所在,但进去以后杨晏如何寻得图谱,又如何快速修习机关术,就不是别人能帮得上忙的了。后日一早,即便青衣帮的人发现杨晏逃走,他们大队人马急于赶往中城,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搜寻他了。

李若兰的第二个请求,川子当时并不理解。

“姑娘要我这样带话给杨少侠,可是......”他犹疑道:“姑娘是决意要牺牲自己?”

李若兰沉吟了片刻,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办法全身而退,倘若杨晏没有修得适宜的机关术,倘若他迟来,抑或是......万种可能都能立刻要了她的命。可是,她这半生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这样一想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劝你有机会就逃吧,别跟着黑川虎了,不管是青衣帮还是寒月教,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若跟他们混下去,来日曝尸街头,你的老父亲当如何自处?”

提起家人,川子眉头紧皱在一起,握紧了拳头:“多谢姑娘提醒......那你也保重,你的话我会原样带给杨少侠。”

打点好了这些,李若兰安心了许多,只等杨晏顺利逃走,计划便可以开始了。又度过了这些个不安宁的日子,李若兰心力交瘁,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了早孕反应,可怀着孩子在乡野中逃窜,吃的也是些野果菜粥,着实清苦。眼下她的身子一日重似一日,想要保她与孩子无虞,还是得趁早脱身。

“师娘要我自己跑,我不放心您。”

杨晏临行前还在犹豫,被李若兰用眼神骂了以后才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走前川子嘱咐他好好保管地图,万一要是丢了,凭他的方向感,别说找不到墓穴所在,只怕连回来的路也找不到。黄昏时李若兰趁人不备,在菜粥锅里放了些安神的药物,因这几日她和杨晏都算老实,青衣帮的人也逐渐放松了对他们的警惕,加上即将出发中城对付众盟的紧张,并无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她没敢加太大的剂量,少放些对菜粥的味道没有什么影响。入夜以后,这些人果然睡得很沉,包括川子。

“师娘,等我学好了就回来救你。”杨晏走前依依不舍道。

李若兰点头,叮嘱他路上要隐匿行踪,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就暂时不要离开墓穴。

“放心,刘然想活就暂不会让我死,你护好自己便可,若有变数,你直接回中城寻你师父,倘若......”李若兰顿了顿,眸色黯淡,神情哀戚,她是想到了最坏的一种可能。

“倘若真的没有转圜的话,你就直接回燕州找聂姑姑。”

杨晏在夜色的掩护下离开,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李若兰才终于疲惫地收回了目光。距离立夏已经时日不多了,这几天她还是得老老实实地被挟持,等待时机。

次日一早,昏昏沉沉一晚上的青衣帮众都醒了,最先发现杨晏不见了的,是平常负责看守他们的两人,其中一个便是之前对李若兰推推搡搡的那位。他惊恐又暴怒地提起李若兰的衣领,质问她杨晏的去向。

“我也睡着了,谁知这小子跑哪里去了?”李若兰并不欲与他冲突,由着对方拉扯,只是在说完了话以后,假装出一副自己也很生气的样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放跑了他,昨日我们兄弟都睡得昏昏沉沉,定然也是你动了手脚。”

李若兰被他揪着脖子,喘息不得,终于忍不住掰开了他的手,理直气壮道:“那我为什么不一起跑呢?故意放跑了他,我留下来等着你们来杀吗?”

那人被李若兰问住了,可怒气还没消,见黑川虎闻声过来,他自知自己粗心犯错难免被责难,便先行告状道:“帮主,那小子给咱们的饮食里下了药,跑了。”

黑川虎的眼睛瞥了一眼空空的草垛,又看了看狼狈不堪的李若兰,眼里蓦然闪过一阵杀意,“他跑了?李若兰,旧日的招数你今日又用。”

李若兰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苦笑一声开始演戏:“我自己的徒弟于危难中弃我不顾,我已无生念,你们想杀便杀吧,杀了我你们就可以轻装上路,同去中城了。”

“你以为我不敢!”

李若兰双臂环抱,眼神挑衅地看过去:“你敢?那便杀啊。”

两人僵持着的片刻,黑川虎身后的男子低声向他说着什么,他的眼神里杀意逐渐褪去,换了人看守李若兰。

“不要让她离开你们的视线,做什么都要盯着。”黑川虎嘱咐道,随后又朝着身后大帮的人马道:“其他的兄弟,跟我下山。”

跟川子说的一样,他们一早便上路了,黑川虎留了七个人看守李若兰,其中有两个熟面孔,去年在青衣帮山寨时,两人都与李若兰赌过钱。

“大哥,还赌吗?”李若兰依着柴草垛故作轻松地邀请道:“我也许久没玩了,手都痒了。”

提起赌钱,领头的中年男人明显是心动了,但却被身边另一个年轻人拉住使了个眼色。

“别想着耍花招儿!咱们兄弟要是再看不住你,脑袋脖子就得分家,不赌。”那人嘴上拒绝得干脆,可语气中还是不乏惋惜之意。

李若兰撇撇嘴,假装遗憾,不过她也已经料想到自己骗不到这些人了,毕竟都是吃过亏的,眼下又是紧要关头,要命的都不会上她的当。

“这荒山野岭的着实无聊啊...”李若兰继续碎碎念:“杨奕现在为你们做事,咱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何苦对我百般提防。”

“你闭嘴吧,若再说些有的没的蛊惑人心,便将你捆了嘴巴堵上!”年轻些的男人黑着脸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