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的表情突然一凝,其他的都可以忘记,可父母之仇呢!她想,自己会回来,潜意识里还是想为父母做点什么,即便年代久远,又无从查证,无法追究霍威的法律责任,她还可以用别的方式吧,如果自己的能力办不到,就只有向朱辛夷求助了。

她是后来才渐渐明白了外婆为什么迟迟没告诉她真相,大概是知道说了她也不能耐他何,反而增加心理负担吧。

关于那些仇、恨,她只是放在心里,却从未对儿子灌输过此类的思想,她希望儿子的人格是健全美好,正面阳光的。

母子俩说着话,不觉已经走到了机场外的马路边,一个中年男人看到母子俩,掏出手机看了两眼,满脸堆笑地走过去:“你们是白小姐和懿阳小少爷吧?”

白羽依停住脚步,眼中略带戒备和疏离:“你是?”

中年男人笑着解释道:“是朱少爷打电话叫我来接你们的,他知道你们没地方住,让我送你们去他的别院住着等他回来。”见白羽依还有点疑惑,赶紧把手机里的照片点出来递上去:“朱少怕我不认识你们,发了照片给我。”

白羽依接过照片看了一眼,正是上次朱辛夷来看他们在公园里照的照片,心里一股暖流流过,他想得真周到,并且一向不提前告知,让她连推脱的机会都没有:“谢谢,有劳了,请问怎么称呼您?”

“白小姐不用跟我客气,叫我老张就好了,跟我走吧。”中年男人说着往一辆车走去。

白羽依上了车,才跟老张说道:“张叔,我们先去下墓园。”

“好嘞。”老张爽快地应了声,发动了车。

小车在马路上开着,白羽依看着外面变幻的风景,心里不复刚才在机场的淡定,伤感渐渐袭来,越来越强烈,回家了,终于回家了,可是她却早已无家可归,一场大火,一场情变,让她直到今天从身到心都是流浪的。

外面有的建筑还是五年前的样子,却多了一些新的建筑,每经过她曾经印象深刻的地方,她的心都会微微一震。

当车从Z。L集团的高层写字楼外经过时,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栋建筑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建了不少面积,显得更气派了,想必那个人的事业这几年发展得更好了吧。

毫无征兆地,她的泪就漫出了眼眶。

这几年,她从未打探过那个人的消息,只希望能让他淹没在记忆里。朱辛夷应该是知道他的事的,但她不问,他也绝口不提。

只是,因为有白懿阳的存在,要将那个人剔除脑海,是绝对不可能的,阳阳就是那个人曾经存在的最强力证明。

大楼的外墙上有一块巨大的LED显示屏,上面似乎展示着Z。L集团的发展史,突然出现的一个特写镜头强烈地冲击了白羽依的心脏,是他。但没容她看清,车已经开过去了,她仍然保持着那个仰望的姿势,视线模糊一片。

她突然想到,感情世界里最残酷的字眼莫过于“过去”二字。

他应该已经跟那个女人结婚了吧?可能又有孩子,可能更意气风发,而她,因为那场自说自话的爱情伤筋动骨,到现在竟然还会被他牵动情绪。

白懿阳毕竟是小孩子天性,并未察觉母亲的情绪,兀自看着车外,兴奋地睁大了眼睛,好像对这个陌生的花花世界怎么都看不够似的:“妈咪,你快看,那里的游乐场看起来好好玩,你哪天和干爹带我去玩好不好?”

白羽依擦了擦眼睛,点点头,却不敢发出声音。

好在,小懿阳也没注意,依然看着外面,因

为他又发现了新鲜玩意。

白羽依的目光落在小懿阳的侧脸上,心绪渐渐平定下来,老天毕竟对她留了情。

车子开到墓园山下时,白羽依的脸上早已没有了难过的痕迹,让老张停车,在原地等候,自己带着小懿阳下车,买了一束花,才往山上的墓地去。

尽管这座山的坡度不小,从山下到上面还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她想走一下,也算是多少表示一下对外婆的心意吧。而小懿阳也很懂事,不要妈咪背,坚持牵着她的手自己走上去,幸好,也是硬化过的马路,并不是很难走。

母子俩颇费了点时间才走上去,坐下喘了会气,然后开始找外婆的墓地。

几年的时间,墓园又扩大了不少,所以白羽依费了点功夫才找到外婆的墓地,见到墓碑上的外婆的照片,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扑簌簌地掉下来,把花放到墓前,一下跪倒在地:“外婆,孙女不孝,把您扔在这里这么多年,今天才回来看您。我还带了您的曾孙来,他叫白懿阳,已经四周多了,我们都过得很好,您不用担心我们。”说着,正想回头招呼儿子下跪,却看到白懿阳已经挨着自己跪下:“阳阳,快叫祖母。”

“祖母,听妈咪说,你人可好了,我们都很想你哦。你看到我们开心吗?”白懿阳小脸上都是认真、虔诚的表情,看到妈妈哭得伤心,自己的眼圈也跟着红红地,从兜里掏出小手帕替她拭着泪:“妈咪,你不是说祖母躺在里面睡觉吗,你是因为她不理你哭吗?”

白羽依渐渐收住哭声:“对,祖母在睡觉,妈妈不哭了,免得吵到她。”她这才注意到墓碑周围清清爽爽的,就像一直有人在管理一样,心里一阵感怀,大概这几年朱辛夷除了照顾他们母子,连带这里都一直照应着吧。

母子俩在墓园呆了好久,才恋恋不舍地离去,往山下走的时候,一辆车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俩说着话,加上白羽依情绪低落,并未留意。

但车经过后很快又倒回来,在他们身后停下,接着,一个男人走下车:“依依?是你吗?”

他刚才不经意地往外面扫了一眼,看到一个身影,过了才想起脑中的故人,终究倒了回来,看到真是她,心里抑制不住的兴奋。

已经有多年没人这么称呼自己了,白羽依有片刻的晃神,起初因为满脑子都是想的外婆,只当自己灵魂出窍,但她还是忍不住回过头,脸上的表情一下僵住了,生硬地挤出两个字:“是你。”真没想到,在墓园居然会遇到故人,并且是自己最不愿见到的人之一。

“呵,对,是我。”霍天扬心里怅然若失,五年前,她不告而别,他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几年不见,没想到在这重逢,更没想到,她就给他这么不冷不淡的一句话,就好像他们曾经也只算是认识而已,想到这,嘴角带着一丝冷嘲:“依依,几年没见,好像生疏了不少,你应该过得不错吧?”现在的白羽依脸蛋上少了女孩的清秀却多了小女人的妩媚,越发让他依不开眼,可是,只怕早已为人妇,永远都不可能属于他了。

生疏?白羽依想说的是,我们的关系,如果能止于生疏,对你来说应该是好事,但她不想多说,只是淡淡地一笑算算作回答。她真希望他能给她一个坦然面对他的理由。

霍天扬带着几分妒意看着白羽依身旁的俊秀小男孩,想着,他应该是当年她肚子里怀着的那个孩子吧:“他的爸爸是钟”

“不是!”白羽依敏感地打断了霍天扬的话,她一直瞒着小懿阳的身世,回到这里后更得谨慎,不想引起风波,也不想再跟钟北辰扯

上关系。

霍天扬留意到白羽依的表情变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既然她不想说,他其实也乐意替她瞒着,于是马上转移话题:“你今天来这里是?”

“扫墓,我外婆在上面。”白羽依简洁地回答。

“哦,原来,想不到。”霍天扬恍然大悟:“她老人家什么时候过世的?”

“五年前。”白羽依的脸上是平静的,心里却阵阵波澜。就像时光倒带,曾经发生的事开始在她脑海中回放:五年前,她尚处在得知害死父母的凶手是自己从小到大视作恩人的霍威的震惊中,接着就面对外婆的亡故,因为悲痛过度,而且怀孕了本来就不可以背提重物,她之前背了外婆那么一段路,导致她差点就流产,被一个护士赶来看到,叫了医生紧急救治,好不容易才保住了胎儿。

当时,她一方面要养胎,另一方面还得处理外婆的后事,身上又没钱,心力交瘁,可她也不愿求助于霍天扬,虽然她的仇人是霍威,霍天扬什么都没做,但她心理上还是做不到把他们一分为二。

并且自从知道了霍威是害死父母的凶手,她也没打算再回到霍天扬给她们找的别墅去。

那时候真是绝望、悲伤到了极点。幸好,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了到那家医院看望生病的亲戚的朱辛夷。是他帮着处理了外婆的后事并提供了费用。

之后,朱辛夷要到海外接管公司的分部,想让白羽依一起去,但她不想离家太远,并且觉得跟朱辛夷的关系绝对达不到那个地步,就拒绝了。

知道白羽依不想走远,却想离开这个伤心地,朱辛夷就把她送到了国内一个安静、美丽的小城,这五年里,白羽依一直在那生活。

朱辛夷每年都会趁假期去那里住一段时间,跟小懿阳培养起了深厚的感情,并认了他作义子,只是跟白羽依还止于很亲密的朋友关系。

“真是人有旦夕祸福。我父亲他几日前也病故了。”霍天扬的话打断了白羽依的回忆。

“什么,他……”白羽依出奇震惊,想了好多种可能,却没想到这样一种结果。她禁不住往山上望了望,心中的感觉真是无以言表。她什么都没有做,而今,她也什么都做不了,霍威死了,就这样逃过惩罚了,她的质问,只能对空气诉说。

“他是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霍天扬眼中的伤感情绪不是很浓,也许,霍威的死对他来说也是好事,至少没人再强迫他做什么事,现在霍氏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白羽依讷讷地说不出话,霍威明明是她的仇人,她此刻如果安慰,就太虚伪了,经历了那么多事,她还是没学会这一套。她也做不到棒打落水狗,只能选择沉默。

霍天扬似乎混不介意,很快就将伤感收起:“依依,你这几年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很久。”当年,她不告而别,他至今还是心虚的,总觉得她发现了什么。所以,此刻,他说着话,却小心地窥探着白羽依的表情。

白羽依凄楚地笑笑,她对他还是有所亏欠吧,毕竟当时房子被烧,她和外婆无处可去,是他帮忙安置了,这样想着,便坦诚地回答道:“这几年,我都住在一个边远的小城里。你还好吧?”

“还好。”霍天扬出于某种心理,并未告诉白羽依他已经跟苗宛柔结婚了:“这么久没见,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起码,打听一下她结婚没有也好,看她今天是孤身一人带着孩子,没准还是单亲妈妈呢。

白羽依有些为难,她真的没有跟霍天扬叙旧的心情:“那个,车在山下等我呢。要不改日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