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两黄金,比夏月的身价整整高出一倍。

金不换笑眯眯接过金子,吩咐小耗子准备迎贵客。

金不换亲自引着贵客踏上红梯,只踏得两步,俞景泰拦住了去路,手中玉箫递到金不换跟前,“嬷嬷,这支玉箫价值千金,换秋云春宵一夜。”

金不换笑道:“不是老身驳公子面子,只是老身这里既非当铺,也非乐行,要玉箫来做什么?公子既舍得千金,不如拿箫换了千金再来。”

俞景泰笑道:“嬷嬷,您说笑了,这玉箫是我心爱之物,我还未打算拿它付账,不过拿它抵押一夜罢了。”

金不换使了个眼色给小耗子,小耗子会意,忙带着几个人一起围了过来,对俞景泰道:“这位爷,万花楼不是你捣乱的地方。你是要自己走,还是我们哥几个送你?”

俞景泰放肆大笑,“这是要上全武行?别说我没提醒你们,一会摔伤了,今天晚上就只能和红花油作伴了。”

说着脚下使绊,小耗子脚下不稳,咕咚倒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余下几人眼一热,也扑将过来,俞景泰身手利落,三拳并做两脚,一通好打,几个龟奴被打飞出去,落在地上嗷嗷直叫。

大堂中惊醒了许多鸳鸯。

俞景泰拍了拍手,对金不换笑道:“嬷嬷,您细看看这玉箫,能不能做抵押。”

金不换见他身手不凡,接过玉箫道:“恕老身眼拙,刚才没有瞧出这个宝贝来。公子有心梳拢秋云,老身岂能辜负公子盛情。”

“嬷嬷,您这里要是谁的拳头硬谁就能抢,何必搞这么多花活,叫我们白陪这许多时辰。”坐下一名客人推盏怒道,一言引得众人和,那些眼馋的人,纷纷起哄架秧子。

金不换冷眼瞧着,也不答话,只是对俞景泰道:“公子,您也瞧见了。今天晚上赏脸来万花楼的贵客,非显赫必富贵,不按规矩办,犯了众怒,老身担待也担待不起。”

俞景泰毫不在意,笑道:“嬷嬷,用金银来衡量秋云姑娘,着实亵渎。像秋云姑娘如此高贵圣洁的女子,岂是区区千两黄金能比?我以这管箫换取,已是不敬。”

“说得这么好听,还不是没钱,说什么千两黄金,倒是拿出来瞧瞧,只拿那管箫说什么事情?”坐下客人拍着桌子上一叠银票嗤笑一声。

俞景泰冷眼看了那人一眼,“俗不可耐!”

那人跳将起来,哗啦踢开桌子,大声喝道:“他们怕你,老子不怕你,来来,我们比划下。”

金不换急了,生怕闹将起来,坏了生意,忙示意小耗子去拉人,又对俞景泰道:“公子,万花楼的规矩不能破,我看不如这样,您这玉箫我收了,我这姑娘多得很,您另外选个吧。”

“秋云姑娘,恕在下冒昧,您是否愿意与我在一起?”他不答话,反问秋云。

秋云微觉惊诧,却不露声色,目光微敛,遥遥望着天空。

夜空里,一抹薄云掩在月华之上,清辉不复。她嘴角微扬,喃喃低语:“起风了。”

俞景泰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随手一扬,银票纷纷扬扬似雪散落,“一千两黄金,分文不少。”

他起身跃上高台,落到秋云面前,施了一礼:“唐突了。”

说罢搂住秋云的腰肢,扯紧悬在梁上的幔帐,从众人头顶上**了出去。

夜风吹进,帷幔飘扬。

秋云初觉慌张,旋即发现他搂得极紧,渐觉安心。

她抬头望着俞景泰,烛光月影下,他嘴角衔着一抹笑意,目光晶亮。

小耗子拾起俞景泰丢的银票大惊失色,“银票是假的!”金不换闻言气极,破口大骂,连声喝令众人关门,将两人拦下。

俞景泰动作极快,挟着秋云踏出门口。

小耗子忙令人跟着追,坐在暗处的俞景礼见状大笑不止,掏出一叠银票,递给金不换,“别追了,这一千两金子我付。”

金不换忙接过银票,惊诧莫名,“俞公子,您这是?”

俞景礼笑而不答,负手笑道:“嬷嬷,您这万花楼,是专为我俞家开的。”

说罢不理会金不换殷勤,含笑而去。

夜色正浓,乌衣巷里灯火辉煌,红红的灯笼绵延一路,蜿蜒如河。

夜市上上摆了许多小摊子,新鲜的果子,头面、冠梳之类琳琅满目,有卖药、卖诗文字画、算命打卦之人,亦有沿街叫卖茶汤、甜汤解渴的贩卒。

各种从未见过的吃食从热气腾腾的锅里捞出,并有杂耍嬉闹,街上人群接踵摩肩,热闹非凡。

俞景泰执着秋云的手,一路指点说笑,细细讲述,怕她不知。

秋云从未见过如此街景,只觉得样样新鲜。

她随着俞景泰漫步街头巷尾,看尽人间。

两人走累了,择了座凉亭休憩,脚下河水荧光闪烁,数十只流萤在草丛中飞舞,萤火点点,若星光点点。

俞景泰为搏她一笑,买了许多糖人、面具、香囊、绢帕、各色吃食,林林总总塞得满手,掉了一地,捡起这个又落了那个。

秋云见他狼狈,弯身替他捡起面具,“公子散尽千金,难道只为邀秋云夜游?”

“玩得不开心吗?”他笑嘻嘻展示着怀中战利品,“这些东西你没有喜欢的吗?”

秋云笑而不语,将手中面具覆在脸上,遥遥望着远处。

俞景泰顺着她的眼神望去,远处一座深宅,朱门深锁。

门前一对石狮在惨惨月色下,格外凄冷。

那是一座受到柳家牵连的官宦宅院,刚被查抄。

俞景泰放下手中物,合起双掌,轻轻吹奏,声音仿佛埙乐,乐声低沉呜咽,幽怨如诉,随夜风飘散,掠过天际。

霎时间,凄苦涌入心头,往昔一幕幕浮现眼前。

她一向要强,自出事来,强打精神,甚少流泪,此刻全然克制不住,只任泪如雨下,伏在石桌上无声痛哭。

她紧紧捏着面具,死死遮住颜容,不肯让人看见她的泪。

俞景泰低头吹奏,不置一词。

许久后,秋云方才拭去眼泪,问道:“公子究竟是何人?”

俞景泰嬉皮笑脸道:“你可知我方才吹的是什么吗?”

秋云怔了怔,迟疑道:“不是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