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无底黑洞

低下头,果然看见,一只手正环住了我的手腕,握得死死的,那个力道来的又快又急,就想着将我手里的长生给抢过去!

趁着程恪他们被那个树灵给拖住了的时候。过来抢长生,简直鸡贼!

最近也算得上是经历了不少的风浪,我是一点也不怕,抬手就将那个手腕甩开了,大声说道:“耳钉,过来帮忙!”

而这个“忙”字还没说利索,我已经抬起头来看到了那个想要抢我手里长生的,是个……傀儡?

那个东西是个跟我差不多高的人形,木头板子做成的,手艺相当粗糙,但是头脸四肢俱全,脖子是个颤颤悠悠的弹簧,连接了头脸,上面是信手涂鸦出来的五官,正是因为画得随意,歪斜的鼻子眼睛和翘起来的嘴。看上去更是诡异的了不得。

这个东西会动?

不,这个东西的关节和能活动的地方,被被数不清的丝线牵引着,看不出头在哪里, 不过那五指却被操纵的非常灵活,就要冲着我抓过来!

“啊!” 耳钉应了一声,这才漫不经心的回过头来,见了那个傀儡,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偃师?”

偃师是养鬼术里面一种,是使用傀儡的法子。

偃师是埋在地下埋尸经血三年的棺材板子做成的,雕刻成了人形。再用尸体上的头发做线控制,能代替养鬼师本人去做养鬼师想做的事情,好处多多,一个是自己根本不用露面,隐秘性好,还有一个是遇上了危险,偃师损坏了,养鬼师自己除了阴气稍微有点受损,也不会有什么伤害。

谁弄来的……卑鄙!

耳钉还是个发呆的状态,我指望不上他,先给自己放了血溅了上去,那个偃师虽然经血的地方是断了不少头发,脱离了养鬼师的控制,“残废”了一部分,但是没有溅上血的。 还是能蠕蠕的动!

因为……它没有生命,根本感受不到疼痛和危险来啊……

我心里也就一阵发紧,我总不能给这么大的一个偃师洗一个赤血咒澡吧?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阴气凌厉的呼啸而过,将那个偃师给“嗤”的一下子打散了,木头片子脆生生的碎了一地,程恪清越的声音响起来:“陆荞,躲!”

我忙应了一声,将长生在怀里塞好了,回过头来,看见那个树灵的胳膊越扩越大,一直蜿蜒盘绕,将二姥爷。刘老太太,还有程恪,全活蛇一样,密密的盘住了。

我见状赶紧问邓先生:“现在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将他们给拉扯出来?”

邓先生咂舌摇摇头,脸色是越来越阴沉了:“不好弄,如果硬来,会将他们三个也误伤了我得想想法子。”

我心里发急,耳钉的声音却在脑后变了调:“陆荞,快……快。不好了!”

“你又怎么了?”

一回过头来,我这心里也沉下来了。

偃师……许许多多的偃师正咔哒咔哒的冲着我们奔了过来……

因为它们自己也是由木头制成的,所以到了这里,并没有被那些个白手臂排斥,此时正分开了那些个白手臂,扬起了面目可憎的脸,嬉笑着,挥舞手臂冲着我们过来了!

“这他娘的,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耳钉那排骨似的身躯倒是不由分说的挡在了我和邓先生前面,道:“啐……只剩下了老弱妇孺,他妈的只能靠我了……”

“耳钉!”我有点不敢相信,他的胆子,一向不是最小的么……

只见耳钉伸手在自己耳朵上面一拧,一道阴气闪过去,有个什么光一霎时亮了一下子,接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纸人从他面前站了起来,跟屏风似的, 将那些个偃师给拦住了。

“你带着邓先生先跑!”耳钉没回头,但是两条腿很明显的在打战,估计也是吓的快尿裤了:“我挡着!”

因为耳钉使用了阴气,周遭的白胳膊也被耳钉给惊动了也争先恐后的给缠绕了上来,无形之中,倒是给我和邓先生给开了路。

耳钉他,好像跟我一样,也是个战五渣,但是这个时候……

“耳钉,一起走!”

“好歹,劳资是个带把儿的,不得不这样……”耳钉望着将他那纸人穿破了的偃师,一咬牙,大声说道:“你们还不快走!”

我心一横:“那……你顶住了!”

说着,我拉住了邓先生:“咱们先找个地方躲着,别给他们添乱!”

邓先生虽然是个精通阴阳之术的人,我却从来没有看见过邓先生出手过,要么,就是他的阴阳术不管人鬼,只是一个交流沟通的作用,根本没有伤人的能力,要么……他有他的苦衷吧。

不管是什么原因,打不过,就跑!

邓先生被我一拽,也就跟着我呼哧呼哧的跑了起来:“现在这个情况,往哪儿躲?”

“我也不知道,逮着哪算哪儿!”根本也顾不上回头,我拉着邓先生就往洞穴外面跑过去:“只要不用顾着保护咱们,那以他们的本事,肯定能逃出来,您听我的,实在不行,咱们出去,如果一口吃不成胖子,那就容后再想法子。”

邓先生思忖了一下:“出去了再进来,恐怕不容易……那个树灵,应该就再也不会露面了。”

我的脚步停驻下来,那就没希望让树灵吞吃长生的精魄了?

“那要是再放火烧呢?”

“要是现在烧,树灵身上受了损伤,那就没法子将长生上面的精魄吸出来吃进去了。”邓先生拧起了眉头来:“只希望,他们顶得住,能将树灵给完好无损的捉住。”

他们自己都是身陷囹圄的时候,还要将树灵给捉住,又得完好无损,更是难上加难。

可是现在机会又难得……

“不管怎么样,咱们先跑出去,免得让他们分心。”

邓先生点了点头,眼睛落在了外面的那个黑洞上。

我想起来了程恪之前说过的话,就顺口问道:“邓先生,这个黑洞怎么了吗?”

“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邓先生喃喃道:“也许,能从这个东西上面想法子。”

“可是刚才耳钉拿了那个纸鹤,不是还试出来危险了么?”我拉住了邓先生:“咱们现在冒的险已经够多,没法子再冒险了!”

“就是因为冒险已经够多,才应该去想法子绝处重生。”邓先生却像是打定了主意,一步一步的往那个黑洞口上走过去:“这个大榕树能够吸食魂魄的秘密,说不定就在这里。”

对了,耳钉先前也说过,怎么别的大树任人宰割,只有这棵树是能够宰割别人的,程恪说因为这个大树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是……这个黑洞?

想到了这里,我心里还是警觉了起来:“邓先生,就算有想法,咱们也没有那个本事,依我看,还是等他们出来了,再一起想法子吧?”

“等他们出来,还来得及么!万一……他们出不来呢!”不管我怎么说,邓先生还是义无反顾的冲着那个黑洞过去了,一向懒散惯了的声音难得沉声说道:“陆荞,你带着长生,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别跟着我,我过去看一看情况,知道么?”

“邓先生!您听我说,”我心头一跳,就想将邓先生给拖回来:“程恪以前来过,说这里有很危险的东西,千万不能靠近!”

邓先生没回头,只是挣开了我的手,在背后冲着我伸出来了一个肥厚的手掌,冲着我晃了几下火腿肠似的手指头,示意我千万不要过去,这就摇摇晃晃的走近了那个黑色的洞,居然将头给探进去了!

而与此同时,我觉察出来,脸上刮过了一阵风……

那个洞口,开始往里面吸东西了!

邓先生庞大的身体,也开始头重脚轻的晃**了起来,他一手要抓住旁边的白手臂,可是白手臂倒是冲着他的手缠绕了起来,邓先生反手一捏,那白手臂不太结实,反倒是被他的胖手一把抓碎了,眼见着,他没抓没挠,没依没靠,已经站不稳要倾斜到洞里去了!

这可坏了……

什么也顾不上了,我三步两步跳过去,就要将邓先生给抓回来,无奈邓先生的身材重若磐石,根本就拉不动,而邓先生见我过来,也转了头,瞪圆了小小的肉眼睛:“你这丫头怎么就是不听话,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别过来么,快走……”

“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您掉下去!”

那逆着我们的风越来越疾,也就是说……吸力越来越大了……

我的脚,悬空了!整个人是个失重状态,被那个力道抓的倒头兜过来,脚冲上的就往那个洞口处飘过去!

心一提,这下子好不容易换了的六十年命,算是要交代了!

“陆荞,抓紧我!”邓先生的声音越来越沉,我一脚蹬在了黑洞口入口的侧壁上,让自己的脚踝先稳稳当当的卡在里面,想将邓先生往外面抓,可那吸力加大力道,根本就是一瞬的事情,脚越来越痛,而手上也越来越没有力气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抓不住邓先生的手了!下了死力气,我大声说道:“您赶紧躺下,尽量贴着地面!”

“你……”邓先生的表情有点不信:“你这个时候还能惦记着我……”

“续命的事情,多亏您了,但是一直没来得及跟您道谢。”我咬了牙:“您快躺下,不这样,咱们两个都会掉下去的!”

“我躺下,那你……”

“我命大!”

指尖儿,抓不住了……

就在手指尖儿要松开的最后一瞬,一只修长的手将我的手给攥住了:“陆荞,撑着点!”

“程恪!”

庞然大物一般的邓先生被一个力道轻而易举的甩到了远一点的地方,只见程恪那一张好看到不真实的脸从邓先生身后给探出来了,神色微微有些不悦,但也没顾得上说我,只是伸手将我往上拉。

终于得救了……

但是正在这个时候,程恪那个颀长的身影却也出乎意料的从洞口一折,跟着我一起滚落到了那个黑洞口里面去了!

程恪英挺的眉头一拧,别的也没管,先伸手将我给搂在了怀里,檀香气息一扑,他怕我撞到了哪里,一手就将我的头按在了自己胸膛上,声音沉沉的:“别怕。”

“我不怕。”

就算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现在完完全全是个跳楼的感觉,也真的不怕。

有他在我身边就好。

两个人就这么重重的往黑洞里面坠了下去!

“这里……会不会没有底,咱们就这么沉下去沉一辈子?”

“世上没有没底的东西。”程恪是声音这个时候也还是冷静着的:“只是一会儿底下的东西,不大让人愉快罢了。”

“你想起来底下有什么了?”

“朦朦胧胧,记得是个很大的东西。”程恪的薄唇勾起来:“说不定,上次我已经掉下来过一次了。”

跟菖蒲一起,还是……

这个时候,一股子腥气袭来,将我满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全给打乱了,接着, 一股子惯性袭来,感觉的出来,程恪安安稳稳的落了地,我这就精神起来:“到站了?”

“到底了。”

我赶紧要从程恪怀里下来,程恪却抱紧了不肯松手:“你不能落地。”

“啊,为什么?”我把头从程恪怀里抬起来,心头一颤,这四周围白乎乎的……是丝!

再转过了头去,看到了有史以来,看到的最大的一个茧。

那个茧子有个二层小楼那么大,密密的裹着白色的丝线,而丝线四处延展,跟四通八道的小路一样,将这个洞口全缠满了。

程恪的脚正落在了那晃晃悠悠的丝线上。

因为他是鬼,所以就算抱着我,也还是可以轻盈的在丝线上面行走,要是我的话……

“这丝线粘的很。”程恪像是早就看出来了我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说道:“粘上去,挣不脱。”

我赶忙问道:“这里怎么会突然有个茧子?”

能在妖树里面搭窝的,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善茬啊!土何共才。

“先前就提起过,这棵树为什么能有这种吞吃精魄的本事,看来,就是拜这个虫子所赐吧。”程恪答道:“应该是树灵受制于这个侵蚀自己的虫子,才不得已吞吃精魄供养这个虫子。”

那个树灵,为了自保啊……她不吞吃精魄,这个大虫子就吞吃她。

所以,这个地方有那种吸尘器一样的能力。

我抬起头来,想看看洞口在哪里,却因为这里实在太深,根本看不到。

忍不住叹了口气,被程恪察觉出来了,将我抱的更紧了一些,缓和的说道:“没关系,等着这个虫子休息的时候,我带你上去。”

“我倒是不怕,只是觉得,咱们好像又被人给算计了。”我就把长生汁液和偃师的事情说了一遍:“明显是为了在长生的魂魄被咱们给清除了之前,将长生给抢过去,早在这里埋伏好了,连地理条件什么的,都摸的清清楚楚的。”

程恪皱起了英挺的眉头:“自然,这么了解这里的,是旧日朋友吧。”

反正不是取代姥爷的人,就是菖蒲。

一阵背后被人紧紧盯着的感觉,不舒服。

我想起来了刚才程恪从洞口掉下来的事情,忙就问道:“刚才你怎么下来的?我看着那个阵势,你明明能把我给拉出去的!”

程恪答道:“有个力道在后面推了我一把,估摸着,就是说的那个对手吧。”

真让人想骂街,闹幺蛾子的,简直是全年无休。

我想起了长生的事情来,忙说道:“这个虫子能吃精魄,长生上面的能直接让它解决么?”

“恐怕不行,”程恪说道:“精魄要由树灵取出来,再传送给它,它应该不会直接动手,而刚才那个吸力,应该也是因为那个洞口是它跟树灵保持联络的地方,相当于‘蛀虫孔’一样,在附近晃**,惊扰了它而已。”

“原来如此……啊,对了,”说到了树灵,我也就想起来了:“刚才你们被树灵给缠起来,怎么出来的?”

“很简单,我将那个树灵伸出来的枝条全劈开了。”程恪轻描淡写的说道:“只是因为生长的太快,救出了刘老太太和二姥爷有点难度,但是最后将那些枝条一起劈断了,就能将他们给拖出来了。”

光是这么潦草的几句,也已经是听出了一个惊心动魄来,可想而知,当时程恪会有多么锋锐凌厉:“很辛苦吧……”

“没什么,不过是因为看不到你,有些着急而已。”程恪还是用一种淡然的口气说道:“不安心,就尽快解决了。”

他从来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情话,可是这样的话,就足够了。

我非常知足。

想了想,又接着问道:“那树灵最后抓起来没有?”

“谁知道。”程恪理直气壮的答道:“我没心思管那些了。”

因为心思,全用到了我这里来了么……

现在那个吸力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程恪转手将我背在了身上,清越的声音说道:“我带你上去。”

我点了点头,胳膊将程恪修长的脖颈缠住了,头靠在了他肩膀上。

程恪像是怔了怔,这才柔了声音说道:“抓紧一点也没关系,我已经死了,不怕你勒。”

忍不住想笑:“好。”

顺着那绵绵的丝,程恪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靠近茧子的地方,看准了地方,利落的踩着一条比较粗壮的丝线,猱身而上,想顺着那个丝线往上走,但正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什么东西忽然发出了一个剧烈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痛!

难道……是那个洞口,又被人给惊扰了?洞口小小的动静,传到了这里来,竟然这么夸张!

立刻,我能觉出来,程恪脚底下的那个丝线,给晃**了起来!

不仅仅是程恪脚底下的丝线,所有的丝线,像是全一起晃**了起来,也就是……那个茧子里面的东西,在动?

程恪拧起了眉头来,自然也察觉了出来,脚底下往上跳跃的速度更快了,而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道子丝线不知道从哪里给射了出来,居然精准无比的将我和程恪给缠起来了!

我心里是叫苦不迭,被发现了!

程恪的桃花大眼骤然一缩,咬紧了牙:“该死……”

他一手将我环的更紧了一些,另一手腾出了空来,修长的手指头一并,要跟刚才砍那树灵一样,将那丝线给截断了,但是没想到那丝线绵绵的就涌了过来,非但没砍断,反倒是被丝线将那个力道给弹了回来,程恪颀长的身体一个踉跄!

本来就是踩在了晃晃****的丝线上,这么一踉跄,自然更危险了,我们随时都可能摔在了丝网上,程恪是不要紧,可是只要我被缠上了,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程恪当然要避免这个情况的发生,奋力就往外面挣脱,生怕那丝线碰上了我露在外面的皮肤,我趁着程恪不注意,又将还没愈合的伤口给挤出了血,洒在了蛛丝上。

赤血咒还是管用,能将丝线给烧出了白烟来,可是丝线太多,那几点子血像是泥牛入海一样,马上就被新的丝线给吞没了!

原来树灵不过是个前哨,这个茧子里面的虫子才是真正大bss啊……

虽然程恪用尽了力气,可是我们还是被越来越多的丝线给缠绕了起来,我的身体终于也被密密麻麻的裹上了。

偏偏那个老祖宗给的小铁环只会在人家想要染指长生的时候显灵,这个时候,丝线攻击我们为的不是长生,那个小铁环居然还是稳稳当当,见死不救!

程恪已经尽力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那些个丝线,不让丝线碰到我,但是渐渐的, 丝线一直往上,我只觉得浑身粘腻的要了命,而且……似乎,这个丝线有毒,我的眼前,怎么有点模糊了……

“陆荞!”耳边远远的传来了程恪凌厉的声音:“不许闭眼睛!”

这个要求有点不近人情,我很困,眼皮很沉……来自阴间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