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不过替身
“哗……”数不清的黑色影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涌了出来,冲着程恪就缠绕了过去,程恪甩开了那些影子,还用力的将我往身后拖过去,可是程恪现在脸色难看的要命。像只靠一口气提着,宛如紧绷着的一根弦,看上去,随时能断!
“你总是这样,顾不上别人的感受。”拉出了那许多黑影子的魏浅承好整以暇的望着程恪:“你为什么不想想,如果你拼尽全力的来跟我打,那你一定会魂飞魄散。陆荞也会因为跟你的束缚,活不了了。”
果然。这话传到了程恪的耳朵里之后,他那驱赶黑影时利落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迟疑!
我心里一沉,这个时候,最不该有的,就是迟疑!
果然,手上慢了这么一分,几道黑影子就缠绕上了程恪的手腕,牢牢的勒住了,程恪拧起眉头,露出一个狠厉的表情,伸手将那几道黑影子扯了下去,但是那些黑影子前仆后继,滚滚而来,没完没了!
就算是这样慌乱的时候,程恪也是要仔细的留心我身边。只怕那些黑色影子缠绕上了我,我咬了咬牙,也尽力闪避那些影子,故意把话音放的满不在乎,说道:“你不用管我,不管他想怎么样,死也死在一起好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
程恪的脸色已经明显有了疲态。但是仍然以称得上潇洒的动作,驱散了那些阴魂:“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魏浅承饶有兴致的看着程恪,扬起了精致的眉毛来:“我劝你,还是想清楚为好, 反正你也只不过是个死人,可是陆荞,还有好几十年的人生要过,就这么陪你死了,是不是,有点划不来?”
我知道魏浅承就是想要扰乱了程恪的思绪,忙说道:“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只要能跟着程恪在一起,是一个什么命,我就要认一个什么命!”
程恪听进去,桃花大眼也忍不住起了一丝波澜:“陆荞……”
“呼……”地上出来的黑影子,越来越多了,死死的将程恪的脚纠缠了起来!而程恪损耗了太多的阴气,拧起眉头,身体忽然被那些黑影子,拉的重重的往下陷!
我顾不上别的了,给自己放了血就撒了上去,黑影子像是被我的血给烫了一下子,猛地往后面一缩。
趁着这个机会,我赶紧把程恪扯开了,但是那个黑洞虽然缩了一下,却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扩越大,是个蠢蠢欲动的样子,还要向着我们的脚下延伸过来!
魏浅承看清楚了我带着赤血咒,侧头道:“你说保护她,怎么还让她沾上了那种东西?你不是不知道,赤血咒多用一次,血气也就多损耗一次,又比正常人补充的慢,很容易失血过多,人就完了,万一哪一天她来保护你,倒是跟菖蒲一样,为你死了,难道你一点也不内疚?”
这话显然触动到了程恪最不愿意触动的心事上,程恪薄唇一抿,望向了魏浅承,站直了身体,沉声道:“不管以前我跟你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纠葛,到现在,我都不可能再让往事重演一次!”
说着,他居然对着那个黑洞似的漩涡,伸出了手去!
那手……那手已经透明的快要看不见了啊!我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凝滞上了,想去拉程恪,却根本快不过他,只见他一双手,探进了黑洞之中,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用力往外面一拉,一道长长的黑色东西,就被他给扯了出来!
那像是一道被抖落开了的黑色绸缎一样,利落的展开在了我眼前,但是仔细一看,那是一张又一张的人脸,深深浅浅交织在了一起组成的,毫无疑问,是死在了这个村子里面的冤魂,被魏浅承给呼唤出来了!
程恪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将那一片黑色,冲着魏浅承推了过去。
魏浅承不跟程恪一样虚弱,他强大的让人喘不过气来,那修长的手只是挥动了一下,浓重的黑色,便一片又一片的碎裂了开来,重新落在了地上,不见了。
程恪是鬼,不用呼吸,可是他单薄的胸膛,现在剧烈的起伏了起来。
趁着这个功夫,魏浅承忽然再次的扬起了手来,一道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的光凌厉的闪耀了起来,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奔着程恪冲了过来,如果是平时的程恪,闪避过去根本不在话下,可是今天……今天他这个样子,能坚持站在这里,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
“程恪……”
程恪躲闪是躲闪了,却躲闪的勉强,左边的手臂,被那光线重重的烧灼上了,已经透明到,就算是我的眼睛,也是完全看不见了!
“九成。”魏浅承满意的眯起丹凤眼:“程恪身上的阴气,已经损耗了九成了,再晚一点,准是个魂飞魄散,陆荞,你想清楚了,这样的他,怎么保护你?与其耗尽了他,不如,你跟着我走吧。”
说着,他加重了那个讥诮的语气:“只要你能活下去,你还可以从我身边逃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可是程恪的阴气一旦被完全消失了,可就再也拼不回来了。”
“你别听他的,我还能撑的住。”程恪仅有的那一条胳膊将我挡在了自己身后:“你在我后面,就可以了。”
得到了阴阳御鬼之术之后,我勉强也算是借着程恪的能力,可以自保了,可是眼前的这个对手,偏偏是让人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的,那个著名的魏长生!
我的身上很痛。
虽然我毫发无损,可是程恪所经受的那些痛处,在身为“主人”的我身上,也一样能感同身受,他现在,受的是怎样的一个折磨,我很清楚。
“九成五了……” 魏浅承红唇一启,露出了整齐的白牙,甚至,还有一颗虎牙:“你最好,赶紧作出决定,跟我走,还是跟他死。”
我不想程恪这样痛,更不想他消失……我后悔要跟他同生共死,与其让他消失,我宁愿自己消失!
可是因为阴阳御鬼之术,我们只能同生共死。
程恪的肩膀,也就在我眼前,一点一点的淡薄下去了,与此同时,魏浅承的手扬起来,又要施展出什么招数了!
我下定了决心,扳过了程恪的肩膀,踮起脚来,重重的对着他的唇齿吻了下去。
程恪的瞳孔骤然一缩,感觉的出来,我自己身上,源源不断的流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唇齿之中,渡到了程恪那边去,慢慢的让他近乎透明的身体逐渐的充盈了起来,可是我自己的头却发了昏,视线也渐渐的模糊了起来。
程恪身上的一切都好凉……好凉…… 他自己,会感觉到冷吗?
想不了那么多了,天地开始旋转了起来,我脚底下发软,有点站不住,只能勉强的靠在了程恪单薄的胸膛上,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肩膀,抬起头来:“我会回来的。”
程恪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桃花大眼立刻泛出了怒意:“我不许!”
“你答应过我,再也不会不听我的话!”我抓住程恪肩膀的手,因为用力,已经让骨节都开始泛白了:“你答应过!”
“其他的什么都可以,就算你让我离开你,我都会听你的!”程恪勉强露出一点形状的手紧紧的揽在了我腰上:“唯独这一件,绝对不行!”
“后退……”我望着程恪:“你离我远一点。”
因为我的命令,程恪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在往后拉扯,可是他就是倔强的站稳了脚跟,一步也不肯退!
“后退!”我集中了所有的精神,一心一意的祈愿着,让程恪,离着我远一点,再远一点!
程恪拧起英挺的眉头,显然是在对抗着这个命令,却还是因为太虚弱,一个吻,也弥补不了什么,终究没能支撑的住,那颀长的身材踉跄了几步,还是离开了我。
“陆荞!”那个声音,带着听得出来的痛。
我转过头不看他,只是望着魏浅承:“我跟你走。”
“我喜欢聪明人。”魏浅承星眸一闪,心满意足的笑了,越过我,他的丹凤眼里映出了程恪:“ 你不可能争得过我,以前一样,现在也一样!”
程恪没有回话,可是我的心,感到了一阵被生生撕扯开了一样的剧痛,像是已经鲜血淋漓,一片模糊。
这个痛,是程恪的吗?
“相信我。”魏浅承牵住了我的手,凉凉的声音响在了我的耳畔:“你总会,庆幸你今天做的这个决定。”
“就算有,那也是以后的事情,跟现在的我无关。”我抬头对上了魏浅承妖孽也似的一双眼睛:“我只希望,程恪不要魂飞魄散,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再次回到了他身边。”
对着我的眼睛,魏浅承的丹凤眼像是堆上了千年积雪,寒凉迫人,红唇一启,声音带着点解不清的恨:“我不喜欢这个眼神……”
“我更不喜欢你。”这几个字,是我咬着牙,说出来的。
这话一出口,魏浅承的眼睛,再一次的凝滞上了,像是陷入到了某种不愿意想起,却阴魂不散的回忆之中来,但是那个凝滞转瞬即逝,他那张堪称绝美的面孔上,换了一副笑容:“你喜不喜欢我,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说着,我只觉得自己的腰被他的手臂重重的揽上了,整个人跌进了魏浅承的怀里,本来就觉得天旋地转,现在更是眼睛发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程恪好像是在喊我,那个声音十分让人心疼。
我也听不大清楚了,但是我心里很高兴,他不用魂飞魄散,这真好。
迷迷糊糊的,我觉得魏浅承身上,有一种晒过初夏太阳的树叶子味道……
再次睁开眼睛,我窝在了一个很大的吊篮里面。
吊篮是用竹篾子似的材质编制出来的,却透着罕见的紫色,触手冰凉滑腻,显然是某种好东西。
身下垫着同色的软垫子,稍微一动,整个吊篮就微微的摇晃了起来。
现在自己,像是关在笼子里面的一只鸟。
这个地方,是哪里?
像是一个空旷的山谷,抬起头,却只能望见狭长的一线蓝天。
偶尔耳边还会有细碎的鸟叫,空气很清爽。
吊篮是被挂在了一棵浓荫浓荫的参天大树上,离地有三尺见方,我从吊篮上跳下来,脚底下触上了柔软的青草。
吸了一口气,花香扑鼻,我侧过头来,看见了一条围绕着大树的浅浅溪流,溪流旁边,生长着大片大片,几乎望不到尽头的菖蒲花。
菖蒲……
眼看着这里,除了我,倒是也没见到有别人,更不知道魏浅承将我弄到了这里之后,打算将我给怎么样。
程恪他现在,阴气恢复了多少了?没有我,他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恢复过来?
“这里是不是很美?”
那个凉凉的声音突如其来的响了起来:“你喜欢这里吗?”
“看得出来,应该是精心布置的。”我没有回头,说道:“菖蒲一定很喜欢吧?”
“我以为她喜欢。”就算提起了菖蒲来,魏浅承的声音也不带着一丝的波澜:“不过谁知道呢?女人很麻烦,口是心非,想知道她们的心思,全要凭着猜测,这多累。”来吉斤技。
“喜欢谁,去猜测他的心思,大概也是一种幸福吧。”我说道:“没必要总说的那么明白,那就没趣味了。”
“你跟她长得很像,却一点也不一样。”魏浅承的声音透出了点兴趣来:“很有意思,既像是菖蒲,又不是菖蒲。”
“菖蒲她,究竟是什么人?”我忍不住回过头,望着魏浅承:“她没有进我们杨家的族谱,更没有进入祖坟,尸体就停在了养尸地,而且……”
“你想知道她?”魏浅承走过来,跟我并肩的站在了茂盛的菖蒲花丛里面,说道:“她……应该是最好的一个养鬼师了,不过很可惜,她要走的路,分岔口太多,迷了路,再想回头,就已经来不及了。”
“我知道,你之所以被称为魏长生,是因为你在离开了潭深镇的时候,带走了长生。”我接着说道:“所以,菖蒲以长生行者的身份来接近你,想要得到长生,你因为喜欢她,就把长生给她了,是不是?可是没想到,她又把长生,交给了来历不明的程恪……”
“那些流年往事,久远的要发了霉了。”魏浅承挥了挥那只玉一样的手:“我们这些老人家也不想回忆,怎么偏偏你有兴趣?”
“人人拿着我来当菖蒲,我当然有兴趣了。”我望着那满谷的菖蒲花,说道:“可惜,我没有菖蒲的那种福气就是了。”
“相信我,”魏浅承说道:“你完全不用去了解她,你的福气,比她好的多,她……她有她的难处。”
我侧头望着魏浅承,他那精致绝美的一张脸上, 居然不由自主的,带了点怜惜。
对菖蒲的怜惜。
“好,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我望着那些馥郁的菖蒲花:“你是不是,有一个心愿,就是在这个地方,跟菖蒲高高兴兴的住在了一起?将我带过来,就是为了填补上了这个梦想吧?”
“你说的对。”魏浅承说道:“这里任何的一切,都是她喜欢的,其他的,我全能为她做好,唯独只差一个她。”
像是有配套的茶具,偏偏少了茶壶,只好天南海北的去找到了其他的替补上没有别的要求,相似就行。
我抿了抿嘴,一低头,倒是发现自己的长生香囊不见了,想也知道,是魏浅承摘下去的,随口说道:“你杀了那么多养鬼师,抢夺长生香囊,究竟为了什么?”
“那些养鬼师,不是我杀的。”魏浅承淡淡的回答道:“我要长生香囊干什么。”
“不是你,还能是谁?”我被这个几乎是盖棺定论的嫌疑人的否认弄的有点吃惊。
“天知道。”魏浅承说道:“如果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抵赖?”
奇怪……这话说的倒是对,以魏浅承的能力和名声,根本没有不承认的必要。
那么,杀了那些养鬼师的,难道真的另有其人?
魏长生好整以暇的望着我:“我也很想知道,做这件事情的,究竟是谁,要是没人承认,这个黑锅,估计就要给我担了。”
阿九杀了养鬼师,我一直以为,阿九是听令而行,但是现在,阿九已经背叛了碧落门,难道,真的跟二姥爷说的一样,阿九的背后,有一个大有来头的势力在支撑她的所作所为……
“你好像不怕我?”魏浅承望着我,带着点出乎意料:“你应该听说过,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大名鼎鼎的碧落门门主魏长生,谁不知道。”我答道:“现在不怕,只不过是因为我实在也没什么好怕的,我身边现在唯一重视的,只有程恪, 只要他没事,我什么也不怕。”
“哦,你陷进去了……”魏浅承的声音响起来:“可是,你知道,你这么对他,是因为你心里只有他一个,可是他心里最重要的,大概永远也不会是你。”
我的心,像是被猛然扎进去了一根刺。
但是随即我又释然了:“那又怎么样,我跟你一样,喜欢他,是我的事,他喜不喜欢我,不是我能掌控的,我也就没必要去掌控。”
魏浅承没有说话,半晌才答道:“为什么……这一点,你居然跟我一样?”
“嗯?”我回过头望着他,只觉得他的丹凤眼像是含着甚么落寞一样。
“单方面的喜欢,只能是喜欢。”魏浅承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展颜一笑,堪称惊艳:“两个人两情相悦,才能称得上是一个真正的爱,是不是?”
“你也知道什么是个爱?”我一不留神,就有点说漏嘴的感觉:“我以为,你只懂占有。”
“为什么要占有,不就是因为喜欢吗?”魏浅承眯着眼睛,溪水的反光跳跃在他的眼睛里面:“如果我能拥有,为什么还要去占有呢?”
莫名其妙,这话说的有点让人心疼。不……不对,他那种人,还轮不到我来心疼。
“我什么都没有,所以只好抢。”魏浅承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不……你就是那种什么都有的人,不会懂。”
这话我也从阿九的口中听到过,他们俩,大概才是真正的天生一对。
“我是不太懂……”我站起来,抬头望着比我高一头的魏浅承:“可是我知道,不是我的,抢来也没意思。”
魏浅承一双眼睛扫过来:“我说过,我不喜欢你这种眼神。”
我转过头,心里想着,这里应该有什么封印吧?程恪,一定进不来,看来只能自己想法子出去了。
一边想着,我一边往溪流另一侧走过去,留意着,这里的封印在哪里,打算尽快找找逃走的方法,下意识的就随口说道:“你喜欢不喜欢,关我什么事?”
没想到,就在这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魏浅承拉住了我的手,我愕然侧过头,他的红唇勾起来,渗出了一股子妖气:“说的也是,喜欢不喜欢,关我什么事?占有了,也就行了……”
我当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心头一紧,就要把手给抽出来,可是魏浅承力气很大,一下子就把我给扯过去了,树叶子的味道扑过来,他那一张完美无缺的脸居高临下的望着我,凉凉的声音带着一种恐吓:“那就让我,先占有了再说……”
说着, 低下头,就要吻上来!
那个瞬间,要是在以前,我是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的,因为太突如其来,但是因为有了跟程恪的阴阳御鬼之术,我就算没有魏浅承快,也赶紧侧头躲闪了过去:“你看清楚,我只是个替身,并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那又怎么样?”魏浅承的声音里带着戏谑:“我可以,把你当成了那个人……”
说着,一只手攀上来,不由分说,拉着我的衣服就要往下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