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怎么样?

当然是死。

雨滴下落, 带着重力砸在地面, 邮轮行驶速度不快,海面吹起腥咸的风,带着雨丝袭来, 刮在她的脸上, 有些冰冷, 也模糊了视线, 看不清。

白焰闭了闭眼, 看着眼前的枪口。

怕。

很怕。

平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人, 她今天算是都凑上来,枪击案,再被当成人质, 现在又被抢指着。

漆黑的枪口对准她的眉心, 她脑子不自觉想象出面前人如果扣下扳机,子弹飞出,直直射入她脑壳里,最后穿透,落出的场面。

脚底发冷,刺骨的冷意从脚袭上心头,身子僵硬发软。

她看了几秒, 咬牙移开视线。

觉得自己再看下去就要看成斗鸡眼了。

双手举起做出示弱,白焰强撑着自己,控制表情,不敢露出怯意, “我说,什么都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但是……”她手指微曲,指着面前的枪,“能不能先放下枪,我害怕。”

最后的话是抖着声线说的。

持枪人闻言,盯了她几秒,见她这娇弱的样子,单手收回枪,“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枪放下,白焰僵硬的身子瞬时一松,连忙点头,“一定,我一定老实。”

雨势有些减弱,白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抹开眼前的雨水,持枪人身子向后退了一步,走进遮阳伞里,挡住头顶的雨。

白焰:......

大哥,人质就没有人权吗?

你要躲雨倒是拉着我一起啊!

这话她可不敢讲,害怕对面这人直接一枪蹦了她。

持枪人哪会知道她在想什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和那两人什么关系?”

白焰舔了舔唇,颤巍巍道:“我只是和他们见过几面,不是很熟。”

持枪人皱了皱眉,“你——”

话才刚开口,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顿时从后方传来,白焰就瞧见对面人神色一冷,她下意识想逃,脚还未动,肩膀就被他抓住。

持枪人一把扣住她的右肩,重重下压,逼着她转身看着后方。

肩膀按着的力气很大,生疼。

白焰吃痛的闷哼了一声,却丝毫不敢反抗。

脚步声越来越近,甲板自动门打开,一群身着军装的男人匆匆赶来,持枪逼近他们。

四周躲避的乘客看见安保人员,犹如看到救星,大声呼喊着。

安保队长迈步踏上甲板,雨势模糊中,他猛地注意到甲板中央的白焰,神情一愣,连忙向后头的人员示意停止。

白焰站在原地,屏息凝视着前方,默默与他们对视。

安保队长眉头紧锁,看着白焰身后站着的黑衣男人,一时间他不敢下命令。

他现在无法确定白焰的安全,也无法确定对方的想法。

“先生,请你先放开这位小姐,您需要什么,我们都可以满足你。”

安保队长慢步超前走了几步,高声喊道。持枪人闻言,突然冷笑了一声,“这套路还是一模一样。”

声线冰冷,白焰后脑勺有些发麻 ,听着他的话,一愣。

可还没愣几秒,忽而感受到什么冰冷的东西隔着衣服抵着她的后腰。

白焰腰板瞬时僵住,惊恐感卡在了她的喉间,

她眸子微抖,身板紧紧绷着,动都不敢动,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持枪人并没有回答她的想法,枪口抵着她的后腰,单手按住她的肩膀朝前推了推,示意前行。

白焰脚步微移,被他强行按着朝前走了几步。

持枪人走出遮阳伞,和白焰一起暴露在雨势中。

半蹲着,藏身在左侧方桌椅后的程深,注意到白焰僵硬的姿势,视线移动,落在她身子后方。

赵言锐观测距离,眉头皱着,“人质怎么变成白焰了?”

问他他怎么会知道,程深微微抿唇,“叫他们吸引视线。”

对讲机传来赵言锐的吸引视线四个字,安保队长抬头看向对面的人,“先生,您这样只是在耗时间,您只要告诉我需要什么,我们马上就会满足你。”

持枪人按着白焰的手渐渐收紧,未答反问道:“那两个军人呢?”

安保队长一愣,没明白他怎么会知道有两位军人在这儿?

持枪人扫了一圈他身后的人员,“现在应该在哪儿看着我准备救这女人吧。”

白焰闭了闭眼,听着他几次提到了军人这词。

明显带着恨意和不屑。

为什么?

他对军人,还是说对这个职业,为什么有这样的情感?

脑子还没想通,忽而感受到身后人拿着枪的手移动,下一秒,她的太阳穴就感受了那熟悉的,冰冷的触觉。

白焰呼吸一滞,脑袋不敢移动半分。

被指了三次了,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活人靶子,突然觉得有点适应了这被抢着的感受。

程深看着他的动作,眼眸微沉,拿着枪的手一紧。

“现在,把那两个军人给我叫过来!”持枪人沉声高喊着。

这突如其来的场面,让安保队长顿时一惊,连忙开口缓住他情绪,“你不要冲动,我现在马上叫他们过来!”

队长后退返回人员内,打开对讲机低声,“你们人在哪儿?!”

持枪人的话他们俩肯定能听到,为了人质安全,他们必须过来。

赵言锐听着队长的问话,侧头看向程深,示意怎么办?

程深冷峻着脸,“找人假扮,拖延时间。”

持枪人看着那安保队长站在前方不知道在干什么,等了几分钟后,就见他领着两个人重新走来。

白焰看着那两人的身影,一愣。

赵言锐半蹲着一旁,观测着距离,神色有些凝重,“距离有点远,下雨看不清,还只有手枪,你行不行?”

程深眸子眯起,抬手对准枪口,面无表情的冷静道:“不行也得行。”

“先生,人已经来了。”

持枪人看着对面的两人,他们身着统一的作训服,帽檐下压着,根本看不清人脸。

他微微皱眉,“把帽子脱了!”

两人站在雨中,听到他的话停了几秒,同时抬手捏着帽檐。

持枪人看着他们的动作,忽而察觉到一丝不对,怒气升起正要发作。

“砰!”

一道枪声毫无预兆的响起,白焰害怕的下意识闭上了眼,耳边“嗖”地经过什么,下一秒她就听见了耳后,子弹入肉的声音。

抵着自己脑袋的枪口突然一松,传来了身后人的痛苦叫声。

白焰猛地转头看去,原本指着自己的枪掉落在地上,他表情狰狞,痛苦着,左手紧紧捂着右手腕,血液自他的指缝间流出,滴落在地面枪边。

同一时间,两道人影自桌椅后翻出。

白焰站在原地,还没回过神来,呆滞的看着他。

持枪人忍着痛意,表情带着凶狠,猛地伸出未受伤的左手朝她的脖颈袭来。

带着血迹的手指刚刚触及到她的皮肤,下一秒顿时被人截走。

程深抓过他的手腕,反手一折,持枪人吃痛的哀嚎来一声,右手忍着忍痛,似是打算反抗,朝程深腹部一击。

身侧忽而闪来一人,赵言锐跳步上前,屈膝朝他下巴一顶,持枪人闷哼一声,瞬时向后仰倒,后脑勺磕到地面上,重击。

安保人员见此,快步上前压制地上的持枪人。

人影极速在眼前晃动,雨滴落在眼睫上,有些重,和她的脑袋一样。

白焰嗓子干哑,面色发白,迟来的害怕让她膝盖一软,身子向下坠落,忽而感到自己动作一停,被人单臂扣着腰抱住。

“白焰。”

低沉嗓音落入她的耳内。

她眼睑一颤,睁开,与他四目相对。

帽檐下那双眼,漆黑如夜,里头透着冷静,沉稳,却让她莫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

生平第一次被抢口指着的无措和害怕,重新升起,刺得她鼻尖一酸,眼角湿润,带着哭腔说:“程深,程深,我刚才差点要死了。”

小姑娘声线轻轻的,唤了两声他的名字,听着委屈又带着怯意。

程深心间微颤,垂眸,低低应了一声,“别怕,我来了。”-

白焰从医务室检查完,被送回房间的时候哭声已经止住了,就是还有些抽噎,鼻子时不时吸着。

程深把她放在沙发上,白焰自觉坐好,然后朝他轻轻道了句,“谢谢。”

鼻音有些重,她吸了吸鼻子。

程深挑眉看她,“还打算哭?”

他不说这还好,一提这事,白焰身子一僵,顿时觉得没脸见人。

刚才觉得害怕,还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毫无羞耻感的直接扑到程深怀里一直哭着,还边拽着他衣服哭。

白焰后悔莫及,闭了闭眼,“我刚才只是发泄情绪。”

程深也没打算笑话她,“想哭就哭,不笑你。”

白焰吸着鼻子,摇摇头,“我不哭了,弄得好像我要死了一样,又不是哭丧。”

说到这儿,程深瞥了她一眼,“不是让你好好躲着,怎么躲到了枪口前?”

白焰一噎,“我那是……因为要保护之野。”

程深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眼眸微沉,“白焰。”

“啊?”白焰不知道他干嘛突然叫她。

程深垂眸睨着她,表情有些冷,“救人先保护自己,你不明白常识?”

白焰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自知理亏的低下了头,小声回了句,“我知道。”

她脑袋低垂着,一副认真知错的样子,但语气听着倒是有些不服气还有无辜。

程深盯了她几秒,见她头发和身子都被雨淋湿了,水滴顺着她的发丝滴在沙发内,身姿消瘦,楚楚可怜的。

他无声叹了口气,然后起身往沙发后走。

白焰余光瞥见他的动作,一愣。

以为他准备不管她,直接转身走掉,白焰连忙抬头看去。

就见程深走到后头的桌椅处,从椅背上拿来了一条浴巾。

白焰看着那浴巾,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盖住了头。

程深替她擦着头发,动作轻柔,白焰抬头看了他几秒,实在是没忍住,出了一声,“那个……”

程深垂眸看她。

白焰捏着浴巾边缘,保持微笑:“这是我擦脚的。”

程深:“……”

作者有话要说:深哥:老子好不容易建起的气氛,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