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及雨看到崔决的身形近乎快似一?道黑影, 直接跳上房顶。

甚至于,他来不及说出一?个等字。

姜及雨本绕在手中转着玩的环首短刀,在交锋的一?瞬间被?夺了回去?, 下一?刻, 姜及雨手心一?痛, 便看到那把短刀扎入了他的手心。

血红色的珠子溅落在茅草做成的屋顶中上,他骂了一?句“疯子”, 却不敢懈怠。

这人的武功, 并不在他之下。

本是抱着徐燕芝的姿势改为环住她的腰,就像是扛着个麻袋一?样将徐燕芝, 一?来是因为他再抱着个人来躲过他的攻击实属不易, 再之将这个四娘当作?挡箭牌, 这个叫三?郎的,一?定不敢下狠手。

但?是他错了,崔决的每一?次攻击, 都比上一?次更狠厉, 他眼底流露出的绝狠,似乎要化作?一?匹狼, 硬生生地将他撕碎。

“喂,你有话好好说不行?”姜及雨及时跳到一?旁, “你妹妹还在我?手里呢!你要是打坏了我?的屋顶, 我?就不还给你妹妹了!”

“把燕燕还给我?。”崔决满身煞气,流血不止的

二人僵持不下, 徐燕芝却因为被?姜及雨掰过来掰过去?而颠得难受, 竟然从昏厥中醒了过来。

她还来不及想她是为什么从院子中一?下子撺到房顶上, 整个人都被?姜及雨带的晃来晃去?,直直叫她想吐,

她被?姜及雨搭在她腰间的血手吓得一?愣,直接尖叫了起来,“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你这个手让我?看得想吐,我?要吐了,呕——”

她自以为机灵地故作?干呕,而对?面的崔决却倏地一?缩手,将自行刺破的手掌往背后一?挡,被?姜及雨找到了空子,一?脚踢中他的腹部,任崔决内力再强,一?时间也没招架住,从茅草屋顶上摔了下来。

一?时间烟灰四起,压着茅草的大石,也从房顶上因二人打斗也震了下来,直直朝着崔决掉下去?的方?向落去?!

“崔决!!”徐燕芝顾不得其他,四肢并用地想从姜及雨身旁挣脱,姜及雨看着这漂亮的小娘子此时又急又恼,对?着他一?阵不痛不痒的拳打脚踢,姜及雨对?徐燕芝的印象好,还有心情跟她解释:“可不是我?非要踢他的,是他伤了我?的手,你看……你兄就是个疯子……”

说着,他展示出那张被?短刀穿透的手掌,“你看,疼死了,我?说他疯子可不是无凭无据,我?刚看到他在用到刺自己的手欸……”

“他乐意?,恁管得着吗?!”

谁想到徐燕芝比崔决的动静更大,不过她动的是嘴皮子。

“恁才是疯子呢!恁娘的死鳖孙!恁快放开!”徐燕芝想一?口咬住他的虎口,给他点厉害,可姜及雨那只手看着血淋淋的十分恶心,最后的理智还是没让她下嘴,于是咬到他手臂,大声哔哔的声音变成了模糊的呜咽,“恁再不放开,俺就跟恁同归于尽!”

姜及雨虽然听不太明白她说的快又多的方?言,但?她知道她嘴巴里一?定没蹦出什么好词。

索性地上的崔决没了动静,徐燕芝也构不成威胁,干脆就放开她,说实在的,她那两排小牙咬的还没他们村头?狗咬人起劲呢!

徐燕芝还在挣扎间突然被?姜及雨放开,雨夹雪后的茅草又湿又滑,脚下没站稳,一?个打滑,差点也从房顶上摔下去?。

她踉踉跄跄的,手脚并用的,爬到崔决摔下去?的地方?,只见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唇角留下一?缕刺目的红,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样的伤,还是……令她不敢想的事。

以及那从房顶上落下去?的石头?,距离他不过几?寸,差一?点就砸在他头?上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此时此刻,徐燕芝和崔决的关系再如何?,一?想到他救过自己那么多次,心中也免不了将他与上辈子的崔决分开来看。

更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崔决你可千万不能死啊,我?们的关系还没搞明白呢,你死了我?给你埋哪啊……”

姜及雨在旁边打岔,

“别着急哭,没死呢。你兄命特大。”

说罢,他捞起徐燕芝,轻盈地落在崔决身旁,他身量不如崔决,却比崔决看上去?魁梧许多,又是务农习武之人,一?手架着崔决,一?手扛着徐燕芝,并不费劲。

“正好去?见村医咯!”

……

姜及雨将他们二人带到了村医的住处,那村医已?经从旁村回来,正拿着碾碎的陈谷喂着鸡,看到姜及雨带着一?边扛着一?个,其中一?只手还血淋淋的,将其中一?个郎君的白衣都染红了,他摇了摇头?,斥道:“你小子疯了?!你又去?与人打架了?还带了个小娘子回来?难不成你也要去?当流匪不成,怎么对?的起你死去?的爹?!”

姜及雨毫不客气地将崔决扔在地上,说道:

“她说他叫崔决。”

村医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浓重无比,两条粗黑的眉毛竖了起来,也不管他那两只打架抢食的鸡了,手指指着正陷入晕厥的崔决,又抖着手指着姜及雨。

“此话当真?”

“不太当,”姜及雨耸了耸肩膀,“但?……这个小娘子情急之下,叫了他的名字,我?耳朵不聋的话,就是崔决。”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补充道:“当然,不排斥同名同姓的可能。”

“胡闹!那崔家三?郎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定是同名同姓的郎君,你将人伤了又绑了来,等他醒过来,我?们该如何?向他们的亲朋交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小娘子放了,难不成在占人便宜不成?”

姜及雨二话不说,先将徐燕芝推了出去?,说道:“她身上有虎符。”

“什……?!”

村医的嘴唇张张合合,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说他是村医,可他脸上有一?个碗口大的疤痕,一?双犀利的鹰眼紧紧盯着徐燕芝,似乎想将她脸上烧灼出一?个洞来。

在徐燕芝的印象里,大夫都有着接近于文人的气质,应该跟崔决差不多的。可如果不说她见得是村医,徐燕芝还以为他就是流匪的头?子。

最终,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才如梦初醒道:“像、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我?怎么都没认出来呢……”

连带着,看崔决的眼神也变了。

“快把他们带进屋!”

徐燕芝有点摸不准现在的情况,她和崔决被?带进他的住处时,崔决并未得到应有的医治,反而那村医看他的眼神越发的不善,看她却带着一?丝热忱。

“娘子,你终于来找我?们了!”那村医扑通一?声跪在,“安国公府亲卫侍长韩双叩见娘子!娘子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隐居在这个山庄,不与和闻家任何?有关联的人联络,就是为了不被?圣上和崔氏查出,闻家还有一?支军队活着……我?们大多在这里安了家,甚至有了孩子,我?们谁都不曾离开,为了能让安国公府洗脱当年谋逆的罪名,韩某一?直在等,一?个真正的闻家后人,重新启用我?们这队精兵!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只要娘子一?声令下,韩某定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话间,他还拉着姜及雨要他一?起跪下,“快给小娘子赔不是,给她磕头?!这可是安国公府世子唯一?的后人!”

徐燕芝觉得,她和崔决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可真相,一?定会将他们淹没的。

“我?、我?……你们搞错了吧,你们为什么非要觉得我?就是闻家的后人?”虽阿娘与闻世子或许有一?段情,甚至阿娘拥有了另一?个拨浪鼓,可徐燕芝还是此事并未尘埃落定,不能妄下判断。

她有阿爹啊,一?直照顾了她十年的阿爹,怎么就突然被?另一?个人顶替了呢?

思至此,她察觉到,崔决也应与她有一?样的想法。

不过,现在首要的还是崔决的伤势,他们还有许多没有解决的事要做,千万不能烙下病根。

“我?、我?看你不是村医吗?你要不先看看崔决的伤口?”

上挑的眉眼去?看躺在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男人。男人白皙的面容上沾了些泥土,但?并不显着,反而像落入尘泥中的花瓣,脱俗不染。

“可他是崔家人……娘子,你难不称不知道,就是崔决的父亲,崔瞻远那贼人将谋逆之罪扣到郎君的头?上,让安国公府上下无人幸免遇难的吗?您为何?和他在一?起?您不知道他跟您,是有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的仇恨呀!”

“难不成你想看着他死?”

“不喜欢白菜的人都不是好人。”被?迫跪在地上的姜及雨嘟囔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刚把我?白菜摔了、”

徐燕芝觉得他说话莫名其妙:“那世上很多人都不是好人了!”

“你别打岔!”韩双一?巴掌拍到姜及雨的头?顶,看着他吃痛的嗷嗷直叫,跪着对?徐燕芝毕恭毕敬道:“若是娘子决心帮闻家翻案,就拿他的命祭天?也好,他是崔家人,他并不无辜!”

“他才不姓崔呢!他是闻家人!”徐燕芝与那自称安国公府的亲卫侍长吼道,用自己的歪理为崔决辩解:“他是被?崔瞻远剖出来的侧妃的遗腹子,他现在没有认祖归宗的原因就是因为叫闻决太难听了!”

徐燕芝气鼓鼓地看着他们:“你知道我?们为什么逃出来吗?就是因为崔瞻远揭露了崔决的真实身份,不是他带我?逃出来,我?们都要死在崔府!”

……

崔决睁开眼时,下意?识地背过手,四处张望着,寻找徐燕芝的身影:“燕燕!”

【她不在这。】他等到的,仅是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男人。

那男人指着不远处生起火的稚童,那稚童将手心靠向那团好不容易燃起的小小的火苗,被?风吹的红彤彤的脸蛋浮现出一?丝满足之情。

“又见面了,在这里。”

崔决并不知道为何?自己又在梦境中,重复着幼时被?扔进雪山自生自灭的场景。

第一?次时,看到的是自己刚被?扔在雪山里,还呜呜地哭个不停。

这一?次,看到的是儿时的自己已?经习惯了这里,正在寻找可以用来过夜的东西。

而且,这两次,小时候的他,上辈子的他,都在这里存在。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让我?们能够更好的沟通吧。】那人耸耸肩,和他并排走到一?起,二人默契地没有凑近儿时的小人,只在周围徘徊。

“我?不需要跟你沟通。”崔决生硬地回答,皂靴停在山崖边,这里勉强可以看见山脚边的被?积雪覆盖的树,而昂头?时,也能感?受到自己与山顶的距离。

【何?必呢,我?们就这一?副身体,你何?不好好爱惜自己,被?那陌生人钻了空子,不然的话,折断他摸了他的五指,也不是什么问题。】

“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你本无形,是经由我?才得以出现。”

总有一?天?,他会把这人赶出去?。

【你知道吗。你这样做,实在有些卑鄙。】

崔决刚想问他何?来卑鄙,明明是他偷窃了他的人生时,他就被?人从肩膀处猛推一?下,顺着白雪从山崖中飞速滚落。

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你这样受伤,让燕娘太在意?你了。”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阴郁诡谲的双瞳暗涌着一?团煞气,居高临下地看着雪地上那片滚落的痕迹,露出鬼魅一?般的笑?容。

“不过,你之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

崔决再度睁眼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徐燕芝那双剪水的眼瞳。

“燕娘……”崔决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芦苇褥中缓缓冒出个头?,悄悄勾住榻旁少女的尾指,汲取从她指尖传来的热量,用他最擅长伪装的演技,关切的问:“我?自是无碍,你呢,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