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第三人的在场,徐燕芝浑然不觉,只将注意力放在温应遮身上。

说实话,她有一点点纠结。

她都说那样的话了,怎么他就挂着笑脸 ,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什么意思嘛,难道还要让她再主动一些?

她单手勾起一旁的绣花鞋,撑着伞,在温应遮身旁扫出一片干净的平地,坐在他身旁,“温哥哥,那条鱼烤好了吗?我想让你喂我吃。”

不对,好像又太主动了……

她赶忙给自己找补,抿唇一笑道:“我手上脏呢。”

温应遮应了一声,从水囊中倒出刚从溪畔舀上来的水将手洗干净,拿着竹片,把烤鱼置在唇前吹了吹,“来,过来吃。”

金灿灿的小黄鱼被烤得外焦里嫩的,往外冒油,徐燕芝看着不禁吞咽。

俗话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觉得自己找到了让温哥哥对她起的来的地方了。

她不仅仅要让他喂她,还一定要吃的又斯文又魅惑,最好再带点可怜可爱,要在温哥哥心中留下极震撼的印象,让他红鸾星动,对她难以自拔!

她微微张开口,她已经可以预见之后在二人谈人生谈未来时,他会承认自己在同吃一条小鱼的时候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

温应遮手一偏,“等吃完了,我们聊聊崔家主好不好,我记得你是他表妹的女儿,所以才被认回来的?”

她点点头:“当然可以啦 ,表舅父对我很好的,他是把我带回长安的大英雄!”

可事与愿违,就在她即将造作低咬上第一口鱼肉时,小黄鱼一歪,飞到了一旁。

徐燕芝:?

她还没开始表演,怎么就结束了!

甚至都没看清是什么东西把它打飞了。

徐燕芝环顾四周,寻找着坏她好事的罪魁祸首。

此时此刻,从比她还要高的芦苇丛中走出来一名清寒冷润,鬓角如裁的男子。

“表姑娘。”

崔决?!

他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又看到了多少?

小黄鱼的事与他有关吗?

三人皆未动,又一人挥开芦苇的长杆,声音娇娇弱弱,“三郎君,你慢些,等等我,我也想找到燕娘……”

第11节

徐燕芝迅速扯出裙摆,遮住自己的腿,退到温应遮身后,警惕低看着崔决和洛浅凝,不先开口,生怕他们又找什么麻烦。

洛浅凝恐怕是最会看脸色的,她从没见过崔家三郎的脸色这么吓人。而且,在徐燕芝缩到旁人身后,面色更是低沉几分。

她去看向徐燕芝,看到她一手提着鞋,就明了了。

唉,燕娘又惹崔三郎生气了。

别说崔三郎君了,就连她自己都有些生气。

燕娘平日过于跳脱就算了,怎的在外将双足露给外男看?

她娘亲真的没有教过她吗?

她也会经常点拨燕娘,怎么还是这般粗鲁呢?

洛浅凝想当个和事佬,对着崔决说:“三郎君,你的脸色好差,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

崔决拧着眉毛,盯着徐燕芝,表情略僵,似乎有许多想不明白的事,“我没事。”

“轰隆——”

今生今世天公依旧不作美,该来的雨只是比上辈子要晚了一会儿,眼见着乌云浓密,风雨欲来。

“燕娘,要不,我们先走吧。”在诡异的气氛中,温应遮率先开口,拉过燕娘,“我们把位置留给三郎君和洛娘子吧。”

崔决眉头锁得更紧,在他们折返前开口,“不,表姑娘,我有话与你说,可否赏脸去我的马车一坐?”

徐燕芝的眼睛瞪圆,“要干嘛?”

她想到崔决那句“想尽一切办法”将她赶出去,她就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圈套。

她到底是哪里碍着他了?莫非是再拿她给洛浅凝出气?

“我们可以在马车上再说。”

“我……”徐燕芝瞄了一眼温应遮,“下雨了,我要和温哥哥一起回去。”

崔决沉声回答:“那辆马车,坐得不舒服。”

温应遮按着她的手背,安抚她:“我没关系的,燕娘你紧着三郎君就好,淋一点雨也不打紧。”

闻言,崔决转眸一凝,望着温应遮,这人长相阴柔,看着真是楚楚可怜,徐燕芝只是提了他一句,他就一副谦让的表情,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再细看,他突然明白为何此人如此眼熟,原是扑蝶会中的那位白衣“女郎”。

徐燕芝何时跟这个人认识的?

【藏得这么深,这个姓温的无非就是想勾引徐燕芝,算盘响得我都听见了。】

一个声音从他的脑袋中猝然蹦了出来,清晰无比。

他第一次对自己内心的想法产生了疑惑,不可否认,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但是他刚刚,真是这么想的吗?

不,他没必要这么说,那人虽然心机重,徐燕芝也不会喜欢他的,她喜欢的另有其人。她跟那人说的那些话,只是……只是有些犯迷糊,识人不清罢了。

“表姑娘,那走吧。”思至此,崔决恢复了风轻云淡的微笑,伸手想去帮徐燕芝撑伞,却被她灵巧一躲,油纸伞在空中转了半圈,细小的雨滴沾到了他的手上。

崔决的手掌一滞,面色未变,只道:“我给你带路。”

索性,等他们全部回到马车上,雨才下大。

崔决半个身子被细雨打湿了不少,庞青看见,有些责备地看着表姑娘。

明明有伞,怎么也不帮郎君挡着。

而徐燕芝直接无视了庞青,收伞上车,把伞随手立在车壁,在车内坐直了身子,拿出手帕擦拭着肩头的落雨。

崔决看到那帕子,脸色一变,以为她又要做什么,刻意离她远了一些。

“你先把帕子收起来,我们再说。”

徐燕芝:?

“咋了,它惹你了?”徐燕芝故意将手帕在他身前甩了甩,惹得崔决更是后退一步,“你先收起来。”

徐燕芝撇撇嘴,将手帕收了起来,轻哼一声,觉得他小气吧啦的。

手掌向下放在大腿上,歪着头问她:“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三郎君。”

水来将挡兵来土掩!

崔决眉间舒展,没有出现幻觉。

药不出于手帕,还是……

他还未来得及思考,突然间,他们所在的车厢颠簸,整个马车向前翻去,崔决整个人也被马车带着向前,好在他反应极快,双手撑在马车壁上,才免于受伤。

却也将徐燕芝困在怀中,她的头从他的胸膛中抬起,发丝微乱。

“崔决,你离我远些!”

身/下甜腻的女子香让他身躯紧绷,只能缓缓道出:“表姑娘,在下绝非故意。”

这位小娘子在他怀里张牙舞爪,“不听!你这么做跟抱着我有什么区别!”

“表姑娘,你且忍忍,你再动,我们都会翻过去。”

等等。

离得这么近,也没再出现幻觉。

问题原来不出在徐燕芝身上。

他现在确定了,徐燕芝并没有对他下药,那么两次他出现幻觉的地方,都是有那个姓温的在场。

也就是说,是他做的?

他是父亲熟识的道长身边的人,有一些奇药,实在正常。

他低头去观察在他怀里呆着的徐燕芝,他们二人之间没有任何空隙,她双手扯皱了他前胸的锦缎,又因为被他压到所以脸庞红彤彤的,却还在努力将脸偏向一旁,倔强到让人哭笑不得。

若是从前,她绝对不会放弃这个可以跟他接触的机会。

“三郎君,雨下大得太大了!来时洼陷的路面形成了水坑,车轮现在陷在坑里,需要等人来将车轮拉出来。”庞青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愧疚地说,“不过三郎君,正好这附近有个别院,是崔家的产业,可以先去那里避雨休息。”

“也只有这样了。”崔决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庞青,先将表姑娘送出去。”

庞青听着他的气息不对劲,以为是他受伤了,赶忙拉开车门,却看到这样一幕——

那个从不食烟火的郎君,正一只手撑着车壁,一只手环住窈窕女郎的腰肢,他仅有握住腰的那只手在颤抖,眼神晦暗不明,极力地克制着什么。

而那明艳的女子,眼底已经氲出泪水,面上浮起压不住去的红晕,长发散到额前,委屈得让人心颤。

真是,跟那什么似的。

庞青发誓,他跟在三郎君身边这么多年,他绝对相信三郎君的品性,这绝对是因为马车要翻了,三郎君才、三郎君才不会故意占哪个娘子的便宜,非抱着人家的腰呢!

尤其是表姑娘!

表姑娘对于三郎君就是洪水猛兽!

崔决面无表情地扭过头,问庞青:“你说,长安城中,有比我更好看的男子吗?”

莫名其妙!

三郎君啊,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庞青都傻了,开了马车看到这一幕就算了,怎么三郎君像被人换了芯一样问出这种问题。

但人家是主子,他是仆人,他只能一边营救二人,一边夸他:“没有,三郎君,整个长安找不出比您更俊的人了。”

崔决点点头,配合着庞青先将徐燕芝送了出去。

他这次明白了,徐燕芝约莫对他的情感是发生了些许变质,但徐燕芝应该不是被那个温姓郎君的美色迷惑住,才对他转变态度的。

一定是还有别的原因,让她对他产生了什么误会,还对他敌意很大。

这也是那个人的目的之一。

不过,她年纪太小,被人诓骗也是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