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归迟从来没有这样剧烈地奔跑过,折弥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一觉睡的昏天暗地,死沉死沉。她是被小诤踹醒的,睡眼惺忪间看到一条缠着白布的尾巴在自己鼻子前摇来摇去,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一把揪住那尾巴往嘴里塞:“大鱼咬你尾巴,呵呵呵……”
小诤“嗷”地大叫,又马上捂住自己的嘴,一掌拍在归迟脑门上:“放放放放放!”
归迟往后一倒,翻个身,又睡着了。
小诤捏住她的鼻子用力往两边扯:“叫你睡,叫你睡,虎妖咬你脖子!”
归迟挥苍蝇一样朝小诤挥,突然手臂一僵,然后整个人蹿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折弥快逃快逃虎妖来啦!”
折弥直起身体,黑雾笼罩的眼瞳看向归迟,没什么表情:“走吧。”
三人之间只有小诤稍微识路,其他两个,一个忘了一个完全没有见过世面,一路走来颇为坎坷。饿地饥肠辘辘,归迟又要命又贪享受,此时难受地直想哭。
好不容易终于有了人迹,却依旧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见着一个粗略搭建的茶棚,三三两两喝茶吃点心的人。归迟抱着门杆不肯走,可怜巴巴看着折弥,没说饿,可是满脸都写着我要吃饭的字样。
小诤站在归迟身旁,折弥看看他们,道:“是我连累了你们。”
归迟蹭着脚趾,小诤道:“姐姐,我们就讨杯茶喝吧,喝完就走。”闻声归迟使力点头,折弥皱眉,终究还是“嗯”了声,小诤得令摇着受伤的尾巴凑到摊主身旁,讨好道:“大叔,能不能给我们三碗茶喝,我们已经好久没吃过东西了。”
“去去!”
小诤一咬牙:“两碗也成,我妹妹饿久了吃不消的……您行行好……”
“我这是开张做生意,不是给人无私奉献,去,一边去。”
“那一碗,就一碗,我——”
那摊主对着小诤的腿肚子就是一脚:“哪里来的要饭的,爷爷这儿贫着呢,没的好吃好喝招呼你!”
有茶客桀桀地笑:“看这猴精也是细皮嫩肉,老獐你不若收了去,哈哈哈。”
獐精啐一口,指着那人鼻子道:“爷爷的你个混球,我可不比你,什么不好,光好这龙阳!”
又是一阵哄笑,小诤扒住獐精衣角:“半碗也成啊……”
獐精伸手做打,手挥到半程一道白影护到小诤身前:“我们走吧。”
獐精直了眼,死盯住折弥的脸,那先前的茶客见状笑的更是不三不四:“美人啊,美人哪!别说三碗,就是赔了这茶水铺也值!”
獐精朝手心吐了口唾沫,不停搓手,折弥低头搀着小诤转身欲走,獐精用力抓住她的手腕:“美人,真是大美人……”
折弥的表情冷到极点,小诤一拳砸在獐精手臂上:“拿开你的脏手!”
獐精吃痛,却还是嘿嘿笑出声,变本加厉正要摸上折弥的脸颊,一道人墙硬挤了进来,归迟火烧眉毛,揪住獐精的手指张口就咬。
“嗷嗷嗷嗷~~~~~~~”
獐精疼地冒对眼,凶猛地去捶归迟的肚子。归迟越痛越不松口,那茶客笑呵呵地站起来看热闹,小诤跃跃欲试想上去揍他,折弥按住小诤的肩膀,朝归迟道:“归迟,快松口。”
獐精咆哮了,他从未受过这般疼痛,恼羞成怒,舞着手臂拼命转动。归迟脚跟几乎被转离地,心里害怕,那牙咬地更紧,此刻是想松也松不了了。
“老獐!”茶客没料到事情会闹成这样,操起凳子就跑上来砸归迟。小诤替她挨了这下,往后一退正撞在归迟后背,连带着獐精倒成一串扑在地上。
“哎呦呦~~要了我的命啊!!混球你还不来帮忙!!哎呦喂……压死我了……”
手忙脚乱地三个人团成一团,折弥俯身去搀小诤,眼一侧,耳边听到异响,黑影已经罩在了头顶。她越过小诤,机警地扯住底下归迟的腰带便往旁边躲,小诤倒搂住归迟的腰,就听那獐精一声惨叫,定睛去看,胳膊已经被利爪捅穿,定在了地上。
斑斓大虎利索转头,归迟一见她眼睛就直了,抖抖抖,隔着小诤抱住折弥不松手。
“好哇,你敢伤了老獐!”茶客急火火地蹦起来,四处遛一圈,捡起扫帚就朝虎妖舞去,其他几个茶客见状围过去助势,小诤从地上爬起来:“快逃,我们快逃!”边说着边把离自己最近桌上的点心一扫而空。
归迟跑出老远才敢往后瞧一眼,茶水铺摇摇晃晃,再是轰隆一声,塌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已经可以看到高耸的无双城门。小诤擦了把汗,对折弥道:“姐姐,我那朋友在无双城最好的客栈里,我们去了,吃一顿睡一宿的没有一点问题的。”
归迟一听是客栈,原本无神的眼睛瞬间冒光:“客栈嘛?在客栈里面做什么?”
小诤无视她的问题又对折弥道:“等进了无双城,人海茫茫,虎妖要想再找到我们就难了。”
折弥点头。
归迟跟在小诤身后一个劲追问,小诤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困难地咽了口唾沫:“小二,小二啦!”
“……”
折弥把帽子翻上来,遮住大半个脸:“这么晚,打扰人家方便么?”
归迟吮住手指,眨巴几下眼睛。
小诤道:“没什么不方便……”
三人说着已经到了城门下,身后是弥漫的夜色,而前面,灯火流烁,长夜未央。
无双城最好的客栈叫做貔貅迎客,顾名思义就是只吃不拉,掌柜的抠门是出了名的。小诤他们三人在客栈外观望,等时间晚了,见没什么客人才进了门。掌柜正挺着肚子做茶壶状指派着一个小伙计去掐灯芯,小诤朝他作了个揖,谄笑道:“掌柜的,我找小竹。”
貔貅的三角眼在来人身上扫一轮,问:“你和他什么关系?”
“我是他朋友,最近有点事,来找他……”
“很亲厚的朋友?”
小诤摊手:“可不是……”
“那她们哪?”
“都是都是……”
貔貅点头,伸手豪迈地打了个响指:“来啊,给我把这三个捆喽!!”
话音刚落闪电般冒出一群粗膀圆腰的汉子,不由分说制住了三人。小诤急道:“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呀!我是来找小竹的!”
“就是这个小竹,啊……”貔貅从怀里摸出自己镶金描银的小算盘飞速拨弄一番:“小竹上个月偷了我的银两脚底抹油连个鬼影都找不着了,这利滚利的,不从你们这些个‘亲厚朋友’身上榨出来,叫我平白吃这哑巴亏么,啊?”
归迟见汉子的手箍住了折弥的胳膊,也不管了,又是一口咬上去。那汉子岿然不动,归迟疑惑地溜圆眼睛朝上看,只见汉子炫耀一般耸了耸胸前的肌肉……于是归迟默了。
“掌柜的,您不能这么算啊,我们三个——”
“我们三个留下来给你当伙计,你包我们食宿以及性命安危——想来这一点并不难。等欠的债还清了,我们去留随意,掌柜的你看怎样?”
貔貅眯眼打量折弥半晌,拍桌:“爽快!”
归迟说要吃饭,貔貅擤了擤鼻涕:“明儿上工,明儿再管你们的饭,至于住嘛,我不计较多这一晚,带他们下去吧。”
他大手一挥,归迟瘪起了嘴。
她埋怨地撞小诤:“你这什么朋友啊?干的好事!”
小诤从袖管里摸出两个馒头,递给归迟一个,剩下一个给折弥:“顺手从桌上捞的……”一个馒头就把归迟灭了口,折弥却摇头,推回给小诤,小诤把裤腰紧了紧,又塞给了归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