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把衣服脱了

火光很亮,严子桓的声音很冷,“此乃东宫之地,是谁允许你们擅自闯入,大呼小喝!”

“殿下恕罪。”过来的那些禁卫连忙单膝下跪,小心解释,“宫里来了刺客,刚才险些在兰香殿伤了陛下,陛下很是生气,命宫里所有禁卫都严加防守,并彻查宫中每一处,务必抓到刺客。卑职等正奉命前来,不想……不想冲撞了殿下。”

话说着,数双眼角却悄悄瞟向严子桓怀里之人,却因被他护得太过严实而看不到脸容身材,只看到那人的头搁靠在他肩头,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他肩臂上——是个女子。

再觑向严子桓,但见他腰带落地,衣衫前襟大敞,隐约可看见半片胸口肌肤,从这两人相偎的姿态来看,分明是正行着私密之事。

“荒唐,我这边能有什么刺客!”严子桓抚着女子的长发,怒声道,“都给我滚!下次若这般不经通报擅闯,一律以罪论处!”

众禁卫连声应是,当下再不敢耽搁,连忙告罪离开,往别处追去。

谁都知太子向来性情温淡,从未见他生气,如今却发了大脾气,想来是真的生了怒。

脚步声迅速远去,火光消失,严子桓脸上的怒容渐渐不见,他手指一动,想要松开怀里的人,颈窝处温热的呼吸却让他忽然一悸,那手指就再也动不了。

从未有过如此的亲密,以前的几次相见,无不是隔着山,隔着水,隔着云,隔着雾,便是想往前走一步都万般艰难,又何曾想过有一日,她会如现在这般顺从服帖地依偎在身边,放心地将自己交给他。

不是第一次抱她。

那一次,他全身赤条条不着一物,就那般将她扑抱在怀里,尽管被她毫不留情地推开,那感觉却一生难忘。

他一直在回想,一直地怀念,也一直在想,如果再有下次,他再那样抱她,她是不是还会象上次那样推开他,顺便再给他一脚。

他相信她能做得出。

他想再抱她一次,哪怕会被推开,哪怕会挨她一脚。

但他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也从未想到她会如此好说话。

刚才他是出于情急,凭着自己的反应就那样做了,根本没有去考虑曾经考虑过的那些,如今才意识到自己的无意之举居然成全了他的念想。

她是如此安静,如此安静,如此……安静?

“楚楚?”他心中一惊,莫不是她先前受了伤,昏了过去?

伸手就去捧她的脸,一低头,却对上一双清冷无波的眼,就那样静静地,冷冷地,望着他。

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是一紧,抬起的手悄然放了回去。

转瞬,他眼眸一弯,忽然就露出笑脸,嘻笑着凑近她,“楚楚,你没事吧?”

楚清欢看着他一瞬间又恢复成她所熟知的那个模样,眼神愈冷,不带一丝温度,他却似毫无所觉,依旧笑得灿烂,拣了腰带稍稍一整衣服,抓起她的手,“走,我带你进去。”

走出两步,身后的人站在原地不动,他拉不动,只得停下,却听得她冷冷吐字,“殿下?太子?”

她早该想到,萧天成本姓严,又对严子桓如此宽容,以萧天成的心性,如果只是寻常的关系,又怎会一次次容严子桓坏他之事?

刚才那一声殿下,真正证明了他的身份。

严子桓身形微僵,转身时笑容未改:“楚楚,这里是东宫外墙,禁卫可能还会查到这边,你先随我进去再说。”

她抽了手,返身就走。

“楚楚!”严子桓笑容顿失,紧步追了上来,将她拦住,眼神语气已显凝重,“我知道先前瞒你是我不对,你先随我进去,我好好跟你解释。”

她不看他,也不语。

“就算你生我的气,哪怕你对我有恨,也等进去再说,可好?”他紧盯着她的脸,“到时候,我随你怎么处罚,绝不会有怨言。”

“这才是真正的你,对么?”楚清欢忽然转过脸来,平静得出乎他意料,“严子桓,萧子桓,或是……萧慕?”

萧慕,才是萧天成之独子的名字。

严子桓轻抿着双唇,只凝着她不答。

她再次返身。

“楚楚……”他的声音有了丝焦虑,默了片刻,低低地道,“我是萧慕,子桓是我的字。”

果然。

两人陷入沉默,他尝试着去握她的手,“楚楚……”

她突然往前走,“你不是说让我跟你进去么,还不走?”

他一怔,随后唇角一弯,带着她绕过宫墙,快步入了东宫,也就是她在殿顶时看到的皇宫东面。

一入内,立即有数人涌了过来。

高壮得象门神一样的侍卫,兼了侍卫头领的车夫,锦衣着身粉雕玉琢的男童。

无一不眼熟。

“真,真的是你!”宝儿小嘴大张,吃惊地指着楚清欢。

“没想到?”楚清欢冷眸一瞥,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我也没想到,随便在路上一碰就能碰到这么多贵人。”

话说得没什么情绪,但一听就能听出里面的讥讽意味,宝儿讪讪地收回手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瞟着他家公子。

其他人的脸色也不是那么自然。

“公子,刚才没被发现吧?”钟平显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不无担忧。

“没事。让东宫的人都打起精神,这夜还长着,恐怕不会那么安生。”严子桓越过他往里走,边走边吩咐,“谁来了都不许放进来,就说我睡下了,实在撑不了的时候再找我。”

“是,公子。”钟平立即领命,带着那些巴不得赶快离开的侍卫去布置。

宝儿咬着手指左右望望,觉得某个方向的寒气比较重,有个人的脸色也比平时要严肃,觉得还是回房睡觉比较妥当,当下脚底抹油,哧溜不见。

偌大的地方只剩下两个人,严子桓对楚清欢笑了笑,也不打话,朝里面那座大殿走去。

楚清欢默然跟在他后面。

殿内亮着灯,不是很亮,晕晕暖暖地一盏,迈入殿门之时,一股暖意便迅速渗入衣服,笼了全身,寒意尽去。

严子桓在她身后关了门,她淡淡打量着这座并不是很大的大殿,没有浓重绚丽的色彩,没有熏人欲醉的香气,没有奢侈浪费的物品,视线所及之处,色泽雅致,整洁有序,摆设精致却不张扬,角落里,一个青铜小炉燃着不知名的香料,那香气却清淡若茶,淡至不可闻,却又在不经意间萦于鼻尖。

处处显示着这里的主人非常懂得生活。

随手在门扇上抹了一把,指尖干净,不染丁点尘埃——不管是哪副面孔,这洁癖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严子桓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不由苦笑,他曾努力想改,可这毛病跟了他二十多年,几乎从他出生之后就养成,哪里还能改得了。

靠窗的矮榻上放置着精美的煮茶器皿,他走过去,拿起火折点着泥坯小炉,正要将茶壶放上,便听到身后清清淡淡声音响起,“先处理伤口。”

然后楚清欢走近,看着他,“把衣服脱了。”

他一顿,那衣料破裂之声如此轻微,这一路以来她也没有提及,原以为定是没有发现他受了伤,刚才让她伏靠在身上时,也是选的没有受伤那一边,之所以如此,只是不想让她心生歉疚,只待寻了机会去换身衣服,她就不会知道了。

可他却忘了,她的感觉是如何敏锐,怎会连自己下手轻重,是否伤到对方都不知晓?

若无其事地将茶壶一放,他转头轻笑,“楚楚可是心疼了?”

楚清欢面无表情。

“只是小伤,无碍。”他不在意地扯了下肩头衣服的口子,“你看,都没流血。你先坐会儿,我进去换件衣服。”

说着就要往内殿走,楚清欢突然抬手,往他肩上一拍。

“嘶——”长长一个倒吸气,他疼得额冒冷汗,忙不迭地倒退,一屁股坐在矮榻上,一手捂着那伤口,再拿开时,掌心里都是血。

“楚楚——”他眼泛水光,弦然欲泣。

“不是说没流血么,现在流了。”楚清欢依旧没什么表情,止前抓着那肩头的衣服,顺着那道口子往下一撕。

“哧拉!”暴力下,半边袖子都被撕了下来。

他眼角直抽,“能不能不这么粗鲁?”

“不能。”她干脆地回答,将残破袖子扔了出去,“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严子桓很想说‘你帮我’,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十分识时务地道:“你先歇着,我自己来。”

抖抖索索地脱去了深青色外衣,白色的中衣上血迹长长一条,却没有往旁边泅开太多,楚清欢盯着那中衣,抬手一摸,竟是夹了层不算薄的棉。

虽然天气变冷,可这样的夹棉长衣还嫌早了些,换作是她,又是在这样暖和的屋子里,恐怕早已热得出汗,他却未见丝毫汗意。

难不成他的体质比她的还要偏寒?

严子桓眸光一敛,似乎并没有看到她刚才的举动,解了夹棉中衣,剩下最里面的里衣之后便不再动了,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太冷,这件就不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