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名年轻人走上高台,神官才接着念下去:“对,伊达家?鹿岛新当流?冢原不二斩。”

王然沉吟说道:“鹿岛新当流,听起来有些耳熟。”

林木说道:“当然耳熟,昨天我们还看过他一场决斗。”

王然恍然大悟:“听,原来是他,他的名字倒是不错,的确不用第二斩,也没有第二斩的机会。”前日见过的矮个儿板着面孔,步伐坚定的走上高台,朝对手躬身行礼,但眼神中却分明是极端的不屑。和这样徒有虚名的对手作战,令他感到极大的污辱,但出于礼节,他还是不得不对自己的对手表示尊重。他不知道,这种好事有人盼还盼不来呢。

神官宣布第一场正式开始,然后缓缓退下高台,两名年轻的剑客再次面对面躬身行礼,后退几步手按刀柄,两眼锁定对手。

王然两眼微睁等着他们两人去后面换装,却见他们手按剑柄凝神对视,一点没有换装的意思,不禁惊讶的问道:“不是剑道比赛吗?怎么不带护具不用竹剑?”

随侍身后的小厮惊愕的问道:“怎么您不知道吗?武神祭从来都是这样,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前来观看。”

王然连声哀叹:“这哪里是什么剑道比赛,根本就是拼命嘛,难道非要死几个人他们才能安心吗?那家伙怎么不跟我们说明白一点,我上当了,上当了。”

“不是死几个人!“小厮郑重的说道:“按照古老的传统,武神祭上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一个人,失败者就算不死在对方的剑下,也会切腹自杀,不过听说最近几次的情况好了一点,每次都能有两三个人活下来,因为切腹的没有了。”说到这里小厮有些失望,在他们看来,切腹也应该是武神祭的一大传统才对。

“完了完了。”王然重重的拍了一下额头,试探着问道:“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没有了道气仙法,他不知道自己的半仙之体是不是也能经受住刀剑的考验,他也没兴趣去尝试。

小厮鄙夷的看着他:“如果你想活得久一点的话,最好还是努力去击败你的对手,相对来说,现在武神城的人比起以前要宽容多了,能够容忍失败者,对他们保持尊重,但对于不战而败的懦夫,我想大概就没那么宽容了。”

武神城位幻境之中,其本身就有许多奇异之处,有这样的武神大会根本不足为怪,王然只能哀叹:“不知道是谁定的这鬼规矩,存心害死人。”

小厮道:“为了确定各大家族的地位和平衡相互间的力量,也为了证明流派的实力,死几名剑客根本算不了什么,如果用竹剑进行比试的话,很多流派根本发挥不出自己的优势,真正的强者未必就能脱颖而出,武神祭也就没什么看头了。”王然暗暗点头,他这话说的不错,杀人的技巧和比赛的技巧完全不同,如果用竹剑进行比试的话,崇尚一击必杀的日本剑道本身就失去了自己特有的魅力。

林木接口道:“我想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很多弱小的家族自知没有和大家族抗衡的实力,所以也不愿意在武神大会上无谓的消耗本来很弱的实力,但如果改用竹剑进行比试的话,大概很多人都会有兴趣来赌上一把碰碰手气了。”

小厮道:“也不完全是这样,一两名剑客的死也并不一定会对家族的实力造成决定性的影响,如果有机会的话,就算赌上性命,还是会有许多家族和剑客会来试一试,但他们没有这个机会,参加这次武神祭的剑客除了你们一共有十七名,昨天走了一位还有十六位,无一不是从数千名剑客中经过剑术比试精选而出、代表家族年轻一代中最强实力的顶尖剑客,那些弱小的家族通常没有这个实力,就算有,也未必舍得拿自己最强的年轻剑客来冒这个险,因为那毕竟是他们家族未来的希望。”

王然道:“那么也就是说只有实力强大的家族才有机会来参加武神大会,也总有家族会在大会上遭受失败的命运,最后的结果不就是强者越强,弱者越弱吗?那些弱小的家族岂不是永远没有出头的机会?”

小厮道:“总会有弱小的家族强大起来,也总会有强大的家族衰落下去,武神祭的目的不过就是确定谁应该会淘汰,谁应该重新在主流社会占据一席之地而以,伊达家便是这样经过数十年养精蓄锐重新崛起的家族,冢原不二斩被称为鹿岛新当流有史以来最强的剑客之一,除了生在乱世不时不为了生存去拼命的剑客,已经很少人有他那样凌厉的剑术了。”

王然将目光投向台上,冢原不二斩两腿微分,右手轻握刀柄,长刀遥指对方,全身所有的劲力贯注一点。和通常所见的剑势不同,他的步伐踩得太实,没有给自己留下丝毫躲闪防御的机会,因为他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他所需要的,仅仅是一刀。

冢原不二斩冷冷注视着自己的对手,他的脸象钢铁一样坚毅,静静的眼神如一潭死水,没有能通过的眼睛看到他的思想,这一刻的他已经没思想,他就如一尊历经风雨的石像,拥有的只是的无比坚定的信信念。时间过和很慢,人们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他的对手在他死神般的注视下微微的发抖,热汗浸透了他的全身,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他还不想死,他的内心并不象他清秀面容所表现的那么坚强,他还很年轻,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不曾经历。不二斩的长刀,终于疾斩而下。

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只看到一道美丽的弧光,听到长刀劈过人体后的声音。刀光甚至刺痛了人的双眼,一切散去后,冢原不二斩已经回刀入鞘。他的对手还站在原地,保持着先前握刀的姿势,他的刀只挥出一半就凝在了半空,永远的凝固。一切都结束了,很短暂,但给人的感觉却似过去了很久。

冢原不二斩朝对手深深的一躹躬,悄悄向高台一侧的丹羽平秀投去挑衅似的目光,血红的色彩在眼中一闪而过,面无表情走走下台去。直到这时,中条清泽才露出快意的一笑,身体颓然而倒,丝丝血雾从胸至腰喷洒而出,淹没了他整个身体。他终于如自己所期望的那样见到了最上乘的剑道,也赢得了祖先赐予他的荣誉。

道场中爆发出一阵掌声,其中也夹杂着隐隐的叹息之声,这样的结果是他们所希望的,但还保留着一点良知的内心难免总有有一些不安。王然的脑海中回闪着中条清泽最后的笑意,叹了口气说道:“难怪他会穿成那样,他根本就是来寻死的,他死得很漂亮。”

小厮道:“四大贵族中,他是最好的剑客,为了维持贵族的荣誉和武神祭的传统,总会有这么一个牺牲品,也只有他,才勉强有资格代表家族中武神大会,他的死本来就是早已注定的,如果第一场见不到血腥的话,一定会让人大失所望。”

林木的表情有些无奈有些怜悯:“如果是我的话,也许不会杀掉他,可怜的年轻人。”

王然知道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大概也是象差不多岁数的年轻人吧。说道:“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也不会,不过那个叫不二斩的家伙也没有选择,他的剑法就是用来杀人的,如果不这么做他就会被对手杀掉,哦对了,那到底该叫剑法还是叫刀法?”

林木笑了一笑,没有理会他的挑衅:“为什么让他遇他这么强劲的对手,难道就没有比冢原不二斩更弱的对手了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武神祭的实力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我想我们还是考虑选择怎样一个既不太丢脸会引起公愤又能全身而退的办法。”

王然问道:“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想打退堂鼓,原来你的意志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定,不过虽然这家伙很强,也未必就是我们的对手,你不至于怕成这样吧。”

林木道:“我不是害怕,只是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去赌博,这样的决斗中生死只是一线之差,实力强的人未必就能活到最后,我老了,没有把握一定能抓住生死的一瞬。”的确,虽然他没有表露出太多和他年纪相符的老态,但和其他年轻的剑客相比,他真的是老了,至少他的内心已经没有了年轻人特有的冲动和对杀戮的向往,更多的却是对死亡的恐惧和对亲人的怀念。

那小厮似是很担心他们中途弃权,他对这两位神秘的客人非常好奇,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们的真实实力,连声说道:“你们不用过于担心,既然冢原不二斩被誉为鹿岛新当流有史以来最强的剑客,当然有比他更弱的,不过按照武神大会的传统,为了保证决斗的公平性,为了让所有人见到最强剑客间的对决,所以通常第一轮都是由实力更强的剑客对最弱的对手,否则第一轮就有可能淘汰掉那些超强的剑客,无论对家族还是对流派而言,或是对我们而言,都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