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人魔大战中,还有另外一位后起之秀的表现令人惊喜,她便是灵玺新收的亲传弟子,邵静。
她修炼得晚,如今虽然已经十七岁,却才开始修炼不足四年,不过在梧桐木的帮助下,她的修为已经到了筑基巅峰,且比普通的筑基修士基本功更为扎实。
然而这些都不足以让她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闻名九州,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所修之道并非普通的灵气道,而是杀戮道。
杀戮道,指的是以杀气为主要依托,靠杀戮来提升修为的办法。此法对修士要求极高,而且杀气如果控制不好的话,极易走火入魔,几百年来,修习这门功法的人越来越少,为了保险起见,修士们更愿意选择靠较为温和的灵气修炼,而非杀气。
还有一点,就是休息杀戮到的人最后大多都会被杀气控制走火入魔,所以普通修士们往往对他们敬而远之,甚至会敌视他们。
然而邵静不同,她的师父灵玺尊者在九州大陆上是出了名的难缠疯癫,因而大家哪怕心中有所不满,却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况且灵玺收徒无所顾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曾经的徒弟现在的道侣,那不据说也是个半人半妖的怪物吗?
偏生这些奇奇怪怪的徒弟,一个比一个天赋高一个比一个机遇好,不仅修为突飞猛进,性子也都不是好惹的。
邵静不用说,修杀戮道的人难道还指望她温柔和善吗?
就连那个云玦,也不知是不是被灵玺带坏了,曾经据说还是个温和有礼的孩子,如今却是个笑面虎,表面上温温和和谁都不得罪,背地里却雷霆手腕挥斥方遒,把灵玺伺候得明明白白不说,人魔交战时也是个运筹帷幄决战千里的主。
这看来看去,也就只有韩沛能堪大用,是个顶顶正直仁善的好孩子,果然萧玉尘亲手教导出来的,就是比灵玺自己带的徒弟正常!
有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别看那天游峰几个亲传弟子表面上和睦,私下里怎么记恨彼此还说不准呢!”
然而事实上,除了韩沛在面对灵玺时还有几分别扭外,他们师兄妹三人关系真是和睦得不能再和睦了。
韩沛稳重,云玦玲珑,邵静直率,他们这性子只怕想争执起来都难。
灵玺是个甩手掌柜,每天除了必须要她处理的公务,剩下的势必有多远就躲多远,恨不得每天吃吃喝喝逗逗道侣,一点儿正事都不干,所以教导指点邵静的担子就落到了大师兄韩沛身上。
邵静没有怨言,韩沛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于是两人就经常一起在后山练功。熟络了之后,邵静也发现韩沛似乎对师尊心中有隔阂,便趁着练功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听闻大师兄幼时不是在师尊身边长大的?”
韩沛愣了愣,还是如实相告:“在天游峰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去了掌门师伯座下。”
“他们说是师尊苛待你,让你受了很多委屈。”邵静眨眨眼。
“谁说的?”韩沛眉头一皱,“背后妄议长老,该送去戒律堂抽鞭子,你怎么不报给我?”
邵静抿抿嘴巴掩住笑意,“师尊自己说的,也送去抽鞭子?”
云玦噎住,张张嘴却没说什么,眼眸微垂,不知道是惊讶于灵玺竟然会跟邵师妹说起这件事,还是没想到她会愿意主动认错。
邵静也不管他如何想,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师尊表面上看着疯疯癫癫大大咧咧,实际上心里跟明镜似的,她知道之前对不住你,也没指望你能对她像掌门师伯那样亲近,只是将飞云派中能托付给你的都托付给你。她跟云师兄要走了,我猜的。”
“什么意思?”韩沛眉梢一挑,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己也没察觉的焦躁。
“昨天师尊把我叫去房里,说以后会让我继承天游峰。她和云师兄都还年轻着呢,再活个一百年绰绰有余,若非要离开,岂会说出这种话?”邵静叹了口气,“她想让我继承天游峰,又让师兄你教导指点我,其中深意,师兄不懂吗?”
不懂?怎么可能不懂?
韩沛拿剑的手指捏得泛白,薄唇紧抿,眼神似怒非怒,还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将邵静师妹带在身边教导指点,就相当于是她的半个师父,等她成为天游峰的主人,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和他这个师兄站在一边。
而他是掌门师伯定下的继承人,就是飞云派的下一任掌门,哪怕他天资出过人为人也稳重,可毕竟还年轻,又不是掌门师伯明正言顺的徒弟,难免会引人非议,可有邵静师妹帮助,相当于飞云派两个最大的峰都听命于他,未来的路定会好走许多。
按理说他该高兴的,可一想到这是灵玺为他铺的路,他心中却又复杂了起来,他默然半晌,对邵静道:“今日就到这里,我还有事,你先回吧。”
言罢,直径离开了后山。
韩沛来到天游峰时,灵玺正在院子里乘凉,云玦在一旁给她扇着扇子。
看到他过来,云玦停下手,微笑着打招呼:“师兄。”
韩沛点点头,眼神在二人身上游了个来回,还是开口问道:“你们要走了?”
灵玺这才睁开眼,柳眉轻挑,“你怎么知道?”
“邵师妹说的。”韩沛实诚地回答。
“那她又是怎么知道的?”灵玺目光回忆似的转了转,蓦地了然一笑,“这丫头倒是聪明。”
她坐起身,胳膊懒洋洋地倚在云玦腿上,“是要走了,我答应孔外那老家伙要把罗盘修复,如今摸出些门道,争取早日修复好了还他。”
“不能在飞云派修复么?”韩沛又问。
这下灵玺没再回答,而是看了眼云玦,云玦会意,替她说道:“这罗盘要靠吸收魔气和戾气修复自身,飞云山乃风水宝地,周遭皆是清气灵气,是以我和小……师父要去外面抓些魔物邪物,才能让它修复。”
韩沛知道他私下里早就不叫灵玺师父,便也没在意,反而低声问:“那你们还回来吗?”
“说不准,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就不回来,看心情吧。”灵玺耸耸肩,笑眼弯弯地看向他,“怎么,舍不得为师啊?”
韩沛难得没有马上否认,而是盯着她看了半晌,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下倒是打了灵玺一个措手不及,她啧啧两声,站起身来围着他打量,“没想到啊,乖徒儿,你也有这么肉麻的时候!”
韩沛好不容易冒出来的那点不舍,都被她这没正形的模样打散了。
正想反驳回去,就见她突然正色,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道:“好好干,等飞云派成为九州第一大派,本座和你云师弟亲自回来为你庆祝。”
韩沛释怀地笑了,“说好了。”
“当然。”灵玺也笑。
三日后他们走时,韩沛亲自来送,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在晨光中渐行渐远,他不由唤了一声:“师父。”
声音轻的,像是能被风吹散一样。
然而灵玺却还是回过了头,看着他微微一笑,“乖徒弟,好好干啊。”
韩沛也跟着笑起来,挥手道:“师父,云师弟,一路顺风!”
这次声音很大,该听到的人,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