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沛将清心丹倒出来,绿色的纹路看着格外喜人,淡淡的药香飘进鼻子,只一闻就叫人神清气爽,连心境都稳固了不少。
众所周知,清心丹是用来除心魔的。
这种丹药说好炼也好炼,说难炼也难炼,好炼在上手容易,只要知道丹方,随便一个炼丹师都能炼出来;但能炼出来却不代表能炼得好。
大部分炼丹师出手的清心丹,虽能抵御心魔,却会在修士身体里留下无法清除的丹毒,长期服用丹毒累积,就会附着在经脉丹田上,影响修炼进度。
经年累月下来,甚至能让修为停滞不前。
丹药的颜色越纯纹路越流畅,表明其越能够完全转化为对身体有益有效的成分,简单点说就是药效好丹毒少。
而手中的这颗清心丹,底色纯白无暇,上面附着生机勃勃的绿色纹路,没有一丝杂色,简直就和艺术品一样。
哪怕将这一瓶全部吃完,也几乎不用担心丹毒附着阻碍修为的问题。
可见炼丹之人技艺精湛,对药理也知之甚深。
然而韩沛脸上却未见喜色,反倒把眉头皱了起来,表情十分严肃。
只因他的心魔,从没对任何人说过。
说来也是惭愧,他的心魔生于少年之时,少年心性向来敏感叛逆,还未能完全控制脾性,就在天游峰遭遇了被冷落被忽略被欺辱的事,每每这种时候,总觉得不甘愤恨,久而久之便生了心魔。
可惜他那时既没有爱他护他的师尊,也没有志同道合的师兄弟,只能凭自己本心摸索着修炼,摸索着与心魔抗争。
好在他心性尚且坚定,运气也不差,心魔并未发展壮大,而是被他压制在丹田深处,从未冒出过头。
后来被掌门师伯带走,他就变成了师伯座下最受宠的徒弟,纵使身份尴尬,师伯却始终回护他,心魔再未长大过。
最近几次冒出来,都是因为听说了灵玺因为楚鹤玄做出的蠢事,颇有些怒其不争又怨其不慧的意味。
可他明明每次都隐藏得很好,从未在人前表露出来,连掌门师伯都没发现,灵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的,他自然知道这丹药是灵玺的。
莫说刚才曾与他近身的,只有灵玺修为高于他,才能不知不觉将药瓶放进他袖袋里;单说能炼出如此品质丹药的人,整个飞云派都屈指可数,不然他也不会在琉璃阁高价求药那么久,却没找到一个符合要求的丹药了。
如今丘长老还在丹亭,费长老在闭关,除了一直隐瞒自己也是个炼丹师的灵玺,还能有谁呢?
他心中酸胀不已,情绪更是复杂,既有种被关注的隐秘的快意,又有种被窥探的费解和恼怒,甚至还伴随着一种无奈的胜利感。
想把这药还回去,又觉得这样做未免有些矫情,可不还回去吧,又好像欠了灵玺一个人情,着实是让人烦躁了。
然而他在这边纠结了好几天,灵玺却已经像忘了这事一样,开始紧锣密鼓地为云玦调理身体,推进他修炼的进程。
“红莲秘境是近二百年内会出现的最大的上古遗迹,里面奇珍异宝灵兽仙草不计其数,且是难得的能自动修复的秘境,去一次,你不吃亏。”灵玺一边看着云玦因为吃药疼得呲牙咧嘴,一边表情出奇的淡定,语气甚至还带了那么些语重心长。
彩玉难得出声一回:“还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咋,真当自己是他师父了?”
“你又死哪去了,怎么这么久才出现,有没有点职业道德?”灵玺撇嘴白了他一眼,而后才傲娇道,“我怎么就不是他师父了?又是为他出气又是为他解毒的,这世上简直没有比我更慈爱的师父了!”
“呵呵,这么说之前先把手从人家腹肌上拿下来行不行?”彩玉呸了一声,“人家拿你当师父,你却馋他的身子!”
灵玺干咳一声,若无其事地把手收回来,“本座只是在检查他的身体,就……还挺有料的。”
那脸上**漾的笑意,看得忍受疼痛的云玦都觉得背后一凉。
意识到这点后,她连忙板起脸,为他疏通经脉,将身体里的毒和蛊都逼到小腿以下,绕开经脉和丹田,避免再继续限制他修炼。
暗地里,却在逼问彩玉:“你胆子大了啊,竟然还敢笑话祖宗我,皮痒了是吧!说,干嘛去了?怎么这么久才出现?”
彩玉被她眼神吓得一抖,连忙立正站好翅膀也耷拉下来,小声嘟囔:“还不都怪你,上个世界你把防御戒指给了普通人,害得我被上头骂……”
“你上头是谁呀?”灵玺眼一眯,语气幽幽地问。
彩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缩头闭麦,任她怎么逼问都不再出声,彻底装成了一只死鸟。
“怂死你得了。”灵玺啐他一声,转头对云玦说,“毒蛊都被转移到你的小腿,所以这轮椅嘛,你还得再坐一段时间。”
刚从疼痛中缓过来的云玦登时一愣,而后茫然又震惊地看向她,“师父,弟子刚才好像听错了,您是说……我要跛脚了吗?”
“不是跛脚,是瘸。”灵玺淡定一笑,毫无诚意地道歉,“不好意思,忘了提前跟你说了。”
云玦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将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不过即便这样,灵玺也猜到了不是什么好话,估计是骂她的。
但谁叫她是师父呢?
就喜欢小玦子看不惯她还得忍气吞声的样子,难得有这时候,还不得可劲儿欺负?
不过也不知道是这次欺负狠了还是怎么着,云玦知道晚上吃饭都一句话没说,直挺挺地躺在**思考人生,若非眼珠偶尔转两转,简直就和尸体没什么区别了。
灵玺难得有些心虚,主动凑过去叫他:“吃饭了,小玦子!”
结果他还是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眨。
“不就是腿么,能有修为重要?”灵玺不自在地咳了咳,“再说了,瘸也只是暂时的,等毒解了就会慢慢恢复,至于吗你?”
云玦这才终于动了,转过头来看向她,“我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这下倒是灵玺有些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