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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上,对于孙寿南的死因,做了利好黎璋的猜测——极大可能死于国民革命军的刺杀。

但是,这并不是西北军不追究的理由。

他家大帅是死在西南地界的,他们不会怪自己保护不力,只会将责任推到黎璋和西南军头上。

想来也是,就说他家孙大帅在西北横行那么多年,多少次的刺杀,都避过了。偏偏,刚到你西南地界才几天,就被杀了。

别跟我提你们做了充足的准备,事实就是:你们的西南军的出现,永远都慢半拍。

这就很难让人不怀疑,你西南军从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再者,人家也是合理怀疑。

比如,孙大帅身边总会备着一两个和自己不管身形还是长相,都有几分相似的替身,可最后一次,刺杀者避过了替身,让开他身边的亲随,准确无误,一枪毙命,绝无二枪!

这要不是十分了解部署,还真做不到。

于是,孙寿南的死讯传到西北地界,西北军中纷纷叫嚣,要为孙大帅报仇,让黎璋给个说法。

说法?什么说法?

黎璋还想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看着下首站着的大儿子,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光剩下叹气了。

“做好准备吧,西北军要是敢打过来,咱们也不怂,我这西南王是该动动身子骨了,如今这局面,想要独善其身是不可能了。”

黎荣廷领命,防范措施还是要先做起来的,不管对方打不打。

他虽然觉得,自个亲爹的态度挺奇怪的,看着他眼神怪怪的,但也没有多想,转身回军营准备去了。

看他走得这么利索,黎璋有苦说不出。

因为当年结发妻子的死,他总觉得愧对这个儿子,父子俩之间也有了隔阂,再没有交心的时候。如今,荣廷犯了错,他也不敢呵斥他,还得默默给他擦屁股。

这话还得从今早,用完早膳,二小子破天荒地找了个陪他散步的借口,愣是没跟着书媛去乔家公司说起。

本来,这陪散步什么的,这种尽孝的事,他是压根指望不上自家的那两小子。

除非就是耀廷钱不够花了的时候,才可能有。

但自打书媛进门,耀廷改变了许多,沉稳不少,而且放着她这么个财神奶奶在身边,也不可能说缺钱花。

那强行陪他散步是几个意思?

散着散着,黎璋就听出味来了。这哪里是散步,这是来刺探亲爹来了。

敢情死小子以为,他老子老谋深算,杀死了孙寿南,然后在这贼喊捉贼。

这理由分析得头头是道,真是难为他了,竟然还有动脑子的时候!外人听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没想到,自己在这臭小子心目中形象还挺高大的——不愿同流合污,极其痛恨卖国贼,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枭雄形象!

黎璋:……

你这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我都怀疑,这事是不是我做梦干的。

他确定自己没干,那就只能是老大干的!

结合下老大刚正的性格,还真说不好。

孙寿南那老东西确实可恨,不是个玩意儿,但死都死了,老大搞什么将计就计,把革命党人给诈出来,西南军蹲守医院,暗自围了个水泄不通。

结果呢?屁都没有。

这抓人的架势做得有模有样,十成十得像,可惜,这查来查去,查了半天,这刺客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一概不知。

况且,耀廷那话里话外的意思,还真有几分道理,他西南军什么时候这么无能?每次布下天罗地网,结果总是慢了半拍。

老大肯定参与其中了!就算人不是他杀的,他也肯定给真正的刺客放水了!他西南军才不会这么逊。

所以,才有了今天下午,书房里这一出。

黎璋心底已经开始怀疑,孙寿南说不定就是他的好大儿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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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解释的,也都解释过了,西北军当局不信,那黎荣廷也没办法。

这该来的总要来的。

他爹都说了不怕,那就积极备战,谁怕谁。

原孙寿南有二十万兵力,之前两次和项易鸿开战均落败,如今军队数量是十万出头。虽然折损了一半,但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

其中,以孙寿南的长子孙仁平为首,继任孙寿南的大帅之位后,发誓要向西南王黎璋宣战,替父报仇。

彼时,东北方向的项易鸿正积极接洽英美方面实力,想要将自己的版图再扩一扩,而国民革命军也正筹划着向北洋军阀宣战。

西北军和西南军大战也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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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老爷,您不能进去!乔小姐正在办公,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我是她爹,难道我想见她,还要通报不成?”伴随乔万新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办公室的门被使劲推开。

昭颜抬起头,对上乔万新气红的脸。

昭颜仔细打量眼前的人,看来,最近乔老爷子过得并不舒心,身形都消瘦了不少。

“祝队长,你先下去吧。”转头看向窝在沙发里,开始学着看账本的黎耀廷,“耀廷,你也出去下,我爹有事找我谈。”

黎耀廷扫了眼脸色不好的自家岳丈,又冲她挤眉弄眼,那意思似乎在问:你确定你搞得定?用不用我帮忙?

昭颜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轻声道:“你先出去吧,没事的。”

“哦。”临走,黎耀廷还不忘让祝诚把那些账本明细全部搬隔壁房间去,他还没看完呢。

书媛说把这些都看完,她晚上就不打他。

还说,如果能说出哪里有问题,以后每个晚上都不打他都可以。

黎耀廷悄咪咪地盘算着,这要是他再把劲,努力些,是不是下一次就可以被奖励上床睡了?

嘿嘿。

“快点,祝诚你倒是快点,磨蹭什么,把账本都给我搬过去,别耽误我学习。”

乔万新看着一沓一沓的公司资料被黎耀廷搬走,心都在滴血,这可是他的乔氏,如今被人鸠占鹊巢!

等到办公室的大门刚刚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时,乔万新连表面的和平都维持不下去了。

“乔书媛,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前阵子,你从乔家公司的账上,拨了一大笔款项,充当西南军的军饷,当时,你给我的解释是你刚进黎家的门,黎家人对你、对我乔家持怀疑态度,看管的极严格,为了先麻痹他们,获取他们的信任,方便我们转移财产,所以,这笔款项要给。”

“后来,你把航运线和矿业的主管,那些都是你的叔伯辈,跟你爹我一起打拼下来的乔家,你说开除就给开除了,也不跟我商量下!”

“现在,你又要拨款给黎家,你是不是忘了你姓什么?我才是生你养你的人,黎家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不顾你爹半辈子的心血,全部交付给黎家?”

乔万新是真的急了,从接到公司财务部他的眼线的电话开始,他快被气晕过去。

拨款!又是拨款!

他捡了个什么玩意回家?简直就是散财童子!这是要把乔家的家产都散干净啊!

真真被黎家那位二少爷给迷得失了心智不成。

昭颜平静地看着乔万新破口大骂,再不负往日的伪善和平日里儒商的气质,他拄着拐杖,砰砰砰的敲击着地板,宣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满,眉头紧蹙,眼神凶狠,眼底的厌恶怎么都藏不住。

上辈子,如果许愿人不是对他言听计从,这么孝顺,如果她见到的是乔万新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估计就能看出些端倪来了。

可惜,对方演得太好,而她又太过信任对方。

“怎么不说话,你哑巴了不成?你划钱的时候,不是很痛快么?你倒是给我个解释!”

“开除那两位,是因为他们确实犯了错。周主管和耀廷起了争执,他打了大帅家的二少爷,如果不是我拦着,从中说和,他现在就应该在大牢里蹲着,而不仅仅只是罢免职务!这事发生之后,我就跟你商量过,你是认同我的做法的,如今再拿出来说,实在没必要。”

“你如果有更好的解决方案,请拿出来,不要事后把自己撇得干净。”

“另一位倾吞了乔家多少银钱,你看过我呈给你的资料了么?他吞的那些钱,足够支付西南军的军饷了!”M..

“说到军饷的事,之前是第一次,但不会是最后一次,我能钱生钱,不会让乔氏因此倒闭得,爹,你最好学会习惯。”

“还有,我这次的拨款,是聘请技术型人才,支持我西南地区的兵工厂生产,并且扩大规模量产,谁也阻止不了我的决定,包括你。”

“你,你,你……孽女!孽女啊!”乔万新捂着胸口,气得直拍桌子。

昭颜冲着门外朗声道:“祝队长,麻烦进来下,把我爹送回乔家老宅,他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没什么事,尽量别让他来公司操劳了。”

“是!”祝诚赶紧推门进来,也不管人家让不让扶,强行扶着人就下去了。

“对了,查查是财务部的谁给他打的电话,破坏我父女俩的感情——让他收拾包袱,从乔氏滚蛋。”

“是!”祝诚佩服得五体投地。

经历了这么个小插曲,昭颜坐回原位,低下头继续办公,听到脚步声,连头也没抬一下问道:“祝队长,你还有什么事?”

“高副官对我说,乔家又拨了笔款项过来,一笔作为此次打仗的经费,还有一笔用于兵工厂中武器的研制和生产?”

昭颜抬头,黎荣廷正站在她不远处问道。

“你马上就要率军前往西南边界,与孙仁平的西北军开战,我准备些经费,有问题?”

“还有,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兵工厂会开起来的。昨天下午,在耀廷和爹的副官的陪同下,我去城郊兵工厂巡查了番,顺便把我这些天,让人事高薪聘请来的技术人员带上,看能不能集思广益。目前看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出半个月,我西南的兵工厂应该可以重新恢复生产。”

“你为什么这么做?”黎荣廷真的看不透她。

他怀疑她和孙寿南的死有关,他怀疑她可能会对黎家不利。

但是,今天听到她和乔万新的对话,还有联系她的一举一动,他又开始质疑自己的判断。

“因为这样,我们就不用完全依靠日本进口,或者高价购买英美被淘汰下来的武器,我们拥有自己的兵工厂,能自己生产武器,不用受制于人。”

昭颜站起身,和他面对面站立,从容冷静道:“兵器不是问题,军饷也不用给我省着,将士们在前面冲锋陷阵,必须吃饱穿暖,弹药管够,这些都交给我。”

“我庆幸,我有钱,我有本事挣钱,能支持自己这么做。”

“我也相信,西南军在你的严谨治军下,打下如今军心不稳的西北军是早晚的事。”

黎荣廷当下一怔,说实在的,就是他自己,都没有这么大的信心,说出这番话来,从她口中说出来,他竟有瞬间的晃神,莫名的触动。

“我没什么坏心思,你不用处处提防我。我只是觉得,比起孙寿南、孙仁平这样的卖国贼,对日本人俯首称臣,你还算不错,我站你一队。更何况,我已经嫁给耀廷了,黎家当然也是我的家,我为了保全自己的家,做这些也无可厚非。”

片刻,黎荣廷点了点头,郑重道:“好,我会打下西北军。”

黎荣廷转身,他的右手不自觉地伸进了裤子口袋中,摸着那凸出的、圆圆的胸章,最终,还是选择放下,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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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仁平说要报仇雪恨,吆喝得有多响亮,现实给他甩得耳光就有多响亮。

西南军和西北军在边界处——属于西南地界的井县开战。

孙仁平不管是从战略把握上,还是从冲锋陷阵的英勇上来看,和黎荣廷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他之所以敢直接开战,主要还是仗着有日本人在背后撑腰,之前日本人还提供了大量军火,孙仁平觉得,西南军还不是随便打打就下来了?

此番,正好借着他亲爹的死,日本人还在观望,要不要扶持他的情况下,他就让日本人好好看看,他孙仁平也不是吃素的,如果因此,日本人表明扶持他了,还当什么西北王,就是当全中国的王都可以。

可没想到,战争一打响,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西南军的军事装备也是够够的,也很先进,重型机枪、炮弹什么的,应有尽有,看着这么好像还和他们的武器装备是一路的?

孙仁平立马联想到他西北军丢失的军火!

好家伙,原来真是西南军给抢的,那他爹的死,不用怀疑了,就是黎璋和黎荣廷这对老奸巨猾的父子害的!

没等孙仁平怒发冲冠,前线已经连连败退,西南军顺着井县打到了他西北界。

短短数日,他西北界连丢两城。

而井县的临时指挥部里,黎荣廷吩咐士兵们沿路把西北军逃窜后,落下的先进武器都给捡了,用他们的装备,再去打他们自己,这个感觉爽歪歪。

黎荣廷心中还暗想,回去后,他得在乔书媛面前秀一下,他也不全是只会烧她的钱,他还会勤俭持家。

想到这,他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恰此时,高副官进来禀告。

“少帅,孙仁平撤了!”

“嗯?怎么回事?”这才打了半个月,只夺下西北两城。

“西北军内部大乱了。”高副官兴奋道,“孙寿南的手下将领王文辉和邹亮两人合谋,趁着孙仁平出来打仗,细数孙家父子的罪状,直接在大本营拉着旗帜单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