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孩子(15)
在喻戚好心里,第一个任务中单纯如稚子,眉眼清俊如画的沈元安是安氏为给她冲喜特意进宫求了太后娘娘给她招的夫婿。虽然沈元安偶尔痴傻,但他性子乖巧颜色尚好,且和她同床共枕多月,这情分比起常人自然是不一样。
第二个任务中,她身为皇帝后宫妃嫔,遇上当时和沈元安面容一模一样的肃王千岁,她心里自然是十分恐慌。她怕有一天肃王千岁会突然拉着她质问,为何腹中胎儿和柳长煜一模一样!她是否成亲前给他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子?
她也怕其实是她多想,肃王千岁只是面容和沈元安太过相似。诸多原因下,她和他没有过多交集,一直保持着距离。就是后来他掌了朝中权势,喻戚好也和他一直疏远着。
可长了心的她其实也知道,第二个任务中能把肚里的胎儿平平安安生下来,她暗中没少得他出手相助。当后宫妃嫔全数迁移,只她一人留宫过着金尊玉贵的日子,也是因着有他才有那好事。
闲暇时她也曾想过如果他是沈元安她会怎么做,可她一个未来都不知道在哪儿的人又岂能因为那没有影子的一时幸福,辜负他的后大半辈子!
他天下手中权势尽握,又岂能因为她一个必死之人而污名!
第三个任务中虽然没见到他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面容,但因为最近成变色鸡的领路先生,喻戚好也清清楚楚的知道,其实那个世界有他。虽未相逢是种遗憾,可避开再次相遇的尴尬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有的人只适合在记忆的匣子里装着,默默想念。
可在这第四个世界里真真看到沈元安的一刻,听到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想她,喻戚好这个做了几个任务,肚里剖了几个孩子次次难产死的人心里还是不可控制的生出几分雀跃和欢喜。
摸着薄薄衣料下微微凸起的一团,喻戚好想起如今的身份,她眸中的光亮慢慢散去只剩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到底还是缘分不够呀!一手掀开半旧的月白缠枝素花薄被,喻戚好深深呼了两口气,才觉得胸口不会像是被一块巨石狠狠压住,让她喘不上气。
南大街新入住户的三进院子里,玉石铺地,金珠为帘,有梳双丫髻戴两朵珠花,穿葱青色比甲年纪约十六七八的婢女两个。
沈元安从香河村回来,身上穿着去成衣坊买的圆领团花绸袍,伺候的婢女见了一个去厨房烧水,另一个已经去了金丝楠木镂雕祥云衣柜捧了件华丽的织锦镶银边宽袖袍子搁在净室里的鎏金刻花衣架上。
回了卧室的沈元安,坐在金丝楠木镶宝嵌花玫瑰椅上,清亮的丹凤眼半阖,单手却是把玩着一支和田白玉金蕊六瓣莲花流苏钗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好事,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隐隐浮现。
“公子,这兴乐镇不过巴掌大一块地,你何必留在这污了你一身尊贵?”烧好水,把早就备好盛有姜汤的白釉云纹叠枝花碗搁在金丝楠木镶宝嵌花圆桌上,清珠看着闭目养神的沈元安,视线在他用棉帕绞七成干披了一肩的乌发上顿了顿。
“好了,你先下去!”
把手中的和田白玉金蕊六瓣莲花流苏钗子拿了雕花嵌玉的首饰匣子装好,沈元安不耐的挥挥手。起身走到半开的红漆雕花木窗外,沈元安几缕细发垂在胸前,柔了眉眼间的疏冷,越发清俊的面孔怕是只有皇城大师用手上最好的笔墨,全神贯注才能细细描绘出他眉眼间的几分神韵。
婢女偷偷瞥了眼他修长挺拔的背影,想到自个儿低贱的身份,她捏着袖角掩去眸中的不甘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听到几不可闻的关门声,沈元安单手搭在半开的红漆雕花木窗上,一双弧形格外漂亮的丹凤眼望着外面大雨已停的天空,想着喻戚好之前没有推开他的怀抱,清俊如画的眉眼里溢出满满的欢喜。
他不会和人说,有那么个人支撑了他生命的全部信念。他也没必要和旁人扳开揉碎把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拿来细细说一通。
说来也可笑,别人死后是上天堂,下地狱,转世轮回又或是魂飞魄散他全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在死后,辗转一个又一个的世界,一直重复的从出生到长大,然后在漫长的时光中等那么一个人。
不过,说也奇怪,辗转每个世界中他的面孔和他本来的五官一模一样不说,他的爹娘在他过了几个世界脑海里的记忆仍然是清清楚楚。
想着当年的意外离世,沈元安只有说遇上喻戚好是他一生的劫,就是现在也依然如此。摸着光滑细腻的面颊,走了几个世界的沈元安都不知道他现在的年龄叠加是多少。
只是他也清清楚楚的知道,老天一定看格外他不顺眼,要不然每次他好不容易等到喻戚好,偏偏次次喻戚好皆已经成了别人家的娘子不说,还腹中有孕成了孩子他娘。
好吧,虽然他也清楚的知道成了别人家娘子,腹中有孕都不是她的错,可加上这经历的三个世界都这样,他这个原本稍有痴傻之人,智商好不容易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可偏偏每次他除了心塞和暗地里偷偷帮她还什么都不能做。
不管是为了她的名声还是安全,前两个世界加上这个世界中他似乎都没有和她光明正大在一起的理由。
心塞的拉上红漆雕花木窗,沈元安转身长腿一迈走回金丝楠木镶宝嵌花玫瑰椅上坐下,抬手端起搁置在金丝楠木镶宝嵌花圆桌上的白釉云纹叠枝花碗,一碗热乎乎的姜汤下肚,沈元安觉得心和身子似乎都瞬间热了起来。
不过每个世界都想把喻戚好紧紧搂入怀,继续成亲后同床共枕的念头还真是没出息。
偏偏一想到当初喻戚好是皇上赐婚,和他同拜高堂又同床共枕好几月,后又难产生下寿哥儿之人,走过几个世界的沈元安又觉得,其实他还是可以继续没出息的。
扳着手指数了数下一次见喻戚好的日子,沈元安抖落脚上的靴子摇着头赤足去了净室沐浴。
郑家院子里,看着明亮亮的阳光,郑裕和他大哥又商量一番,最后决定带上一车礼物亲自去趟香河村。
最近贵人要来兴乐镇,他可不能因为这小事得了贵人厌恶!
死老头子留下的首饰,他借一借给女儿戴戴总可以了吧!反正不管怎么说,女儿也要唤她那死老婆子一声祖母!
剃了一脸的络腮胡子,郑裕简单吃了几口早饭,穿了身半旧的墨色绸袍,脚上踩着鹿皮靴子招人取粮拿布。
装车完毕,郑裕摸着腰间云缎荷包里沉甸甸的银子,他带着贴身小厮笑眯眯取了马车赶往香河村。
提前得知消息的王二,摸着现在还疼痛不已的心口,咬着牙从掉漆的雕花柜子里掏出一串铜钱塞给李三,让他翻山越岭抄小路,比郑裕提前一步到达香河村把这消息告诉喻戚好。
敢踹他心窝子两脚,看他不让李三把他打的坏主意一五一十全数告诉喻戚好!
待郑裕一路颠簸到香河村,喻戚好已经从飞奔而来的李三嘴里提前得知消息,煮了一大锅野菜猪肉粥,蒸了一锅灰面馒头外加十个家养的鸡蛋招待那群家丁。
别人小女儿掉了他们不帮忙装挺尸是因为提前收了银子,可被自家小姐派到这香河村,却是为了听这郑家寡妇的命令行事。
吃着热气腾腾的野菜猪肉粥,再剥一颗水煮鸡蛋啃两个灰面馒头,一群被喻戚好请到大堂里的家丁肚子吃的饱饱,心下不免有点愧疚起来。
不管是他们还是这郑家寡妇,其实日子过得都不大容易!喝完最后一口野菜猪肉粥,大家有默契的的搁下手中粗糙的大碗,心里一致默默下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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