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这话之后,发现吕先生一脸的得意,似乎什么阴谋得逞了一样。我心中明白,今天的事,八成和他脱不了干系。但是如果我直接问的话,他多半会死不承认。

于是我装作勤学好问的样子,说道:“吕先生,我今天好端端的睡觉,为什么会忽然灵魂出窍了呢?”

吕先生招呼我坐下来,说道:“我教你练那吐纳之法,也有些日子了吧?”

我点点头,说道:“是啊。”

吕先生说道:“只会吐纳之法,还算不上道士。顶多算是道门中不入流的小徒弟罢了。只有学会了灵魂出窍,这才算有了一些本事。算是有资格去钻研尸解成仙的事了,所以我刚才叫你一声赵道士。算是赐你名号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又露出大惑不解的样子来:“我拜师之后,倒是跟着你捉鬼降妖,见了不少小鬼。可是这道术练得却不勤。怎么忽然之间,就能灵魂出窍了呢?是不是你在暗中帮我?”

我这话前半句,是确实心中有疑惑,所以问了出来,至于后面那些,疑心吕先生帮我,纯粹是在胡说八道了。我故意做出想要感激人的样子来。吕先生必然会邀功,只有这样,他才会说出原委。

果然,吕先生看见我这幅表情。笑道:“我确实帮了你一点忙,不过多半还是靠你自己。”

他笑眯眯的说道:“你自从学会了吐纳之术,确实没有怎么勤学苦练。可是你要知道,每一次捉鬼降妖,其实都是练功。你用吐纳之术救命的时候,身处危急关头,藏在你心中的道术潜能,就被激发出来,每遇到一次妖鬼,你就进步一点,每遇到一次危险,你就突破一个屏障。所以这样的一番历练,你比普通人的道人,关在斗室之中,勤学苦练,进步要快得多。”

他微笑着问道:“上一次遇见马道士。你和他拼斗了良久。虽然是仗着大刀的便宜。但是也与你自己有关系。当时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和马道士的差距在缩小?”

我心中思绪纷飞,一时间说不上是喜是忧,老老实实回答道:“我感觉差距缩小了。如果不是担心他木剑上有毒,我可以支撑更长时间。”

吕先生点点头,说道:“再过些日子,你的本事就可以超过他了。几天前,我就观察到你魂魄蠢蠢欲动,有要出窍的征兆。所以带你来这墓地睡上一觉。这里鬼气阴森,阴阳二气的激**比别处更为激烈。果然,你在睡梦中,做成了这件事。只要有了第一次,以后就好办了,将来学起来,也容易得很。”

我点点头,说道:“原来你带我来这里睡觉,是这么个原因。”

我最初的时候,想要套出吕先生的话来,然后兴师问罪。但是听了吕先生的解释,我早把这些心思给忘了,满脑子都是:“我的道术,就要赶超马道士了吗?其实,以后做了捉鬼降妖的道长也不错。受人尊敬,糊口也容易。不行不行……总和神鬼打交道,实在有些危险,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更何况,我怎么跟父母交代?”

我正想到这里,忽然听见薛倩说道:“老赵,你这道术固然是进展神速。可是所用的办法也太危险了。我觉得还是呆在斗室之中,勤学苦练好一点。”

吕先生在旁边说道:“这也属于机缘巧合。赵莽还没有进入道门,就被空亡屋缠住了。他倒是想安安静静的修行,可是那些小鬼,根本不会给他机会。”

我揉了揉太阳穴,发现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我向公墓的角落里面看了两眼。之前灵魂出窍的时候看到的那几个老头,已经消失不见了。

薛倩问我:“老赵,你在找什么?”

我把之前看到的景象说了一遍。吕先生笑了笑,说道:“白天的时候阳气充盈,小鬼当然要躲着了。不过一早一晚,太阳或者还没有出来,或者已经要落山。阳气大衰,而墓地里面阴气本来就重。所以小鬼们躲在阴影中出来活动,也完全是有可能的。我之所以在墓地里面睡觉,其实也是有意告诉小鬼们一声,咱们三个人,并无恶意。这样一来,今天晚上咱们找人的时候,就不会受到太多阻挠了。”

薛倩摸了摸肚子,说道:“你们两个。一个要在这里魂魄出窍,另一个要向小鬼示好。现在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咱们是不是回去吃个晚饭?”

薛倩这么一说,我也感觉肚子有点饿了。没想到,吕先生解下包袱,得意洋洋的说道:“吕老道向来算无遗策。你们想吃饭吗?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发现那包袱里面有干粮有水。确实准备的很充分。我和薛倩长叹了一声,只得坐下来,胡乱吃了几口。

等我们吃完之后,天也完全黑下来了。吕先生取出蜡烛,在严老爷子的墓碑前点燃了,然后掏出一瓶酒来,给他摆上。

吕先生正神色庄重的进行到这里,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个阴惨惨的声音:“老道,严疯子向来滴酒不沾,你给他摆酒做什么?”

这声音飘飘渺渺,听起来像是在耳边,但是仔细寻找,又像是在远处一样。吕先生神色不变,笑道:“既然严老爷子不喝酒,那就把这杯酒送给你了。”

然后他举起酒杯来,向地上缓缓地浇了下去。

那声音说道:“好会做人的道长,让人不由得想要亲近亲近。”

随后,在距离我们极近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白发老人。他向我们拱了拱手,说道:“你们是来找严疯子的?”

吕先生点了点头,说道:“严老爷子,还没有转世投胎吧?”

老人指了指坟包,说道:“他平时都躲在里面不出来,只有到了午时才会现身。你们来的太早了。”随后,他有些眼馋的看着吕先生手里面的酒,说道:“要不然,咱们观一局棋,边看边等?”

吕先生点点头,说道:“虽好。”

我们虽然知道这老人是鬼,但是看他说话做事,都很亲切,半点没有阴森的感觉。所以乐意跟他走。

老人把我们带到白天那角落里面。我看见之前在那里下棋的老人,仍然没有离去。其中一个红脸的抬起头来,冲我笑道:“这位道长魂魄出窍,滋味不错吧?”

我干笑道:“还好,还好。”

对面的一个老头则催促他:“你赶快下棋,我都等你一天了。”

白发老人和吕先生说了几句话,就把他手里面的酒瓶拿了过来。然后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

我问那白发老人:“为什么你叫严老爷子“严疯子”?”

老人两眼盯着棋局,说道:“因为他疯啊。”

我心中嘀咕:“严老爷子是个疯子吗?怎么没有听眼镜提到这一点?就算眼镜不愿意说自己父亲的是非,那孕妇也应该告诉我们啊。”

我们站在棋局旁边,看着这里的小鬼连下了三盘。

下棋的小鬼显然很熟悉对方的套路,直杀得难解难分。我正看得入神。忽然有一只冰凉的手,一下放在我头顶上了。

我吓得一激灵,差点叫出声来。紧接着,那只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我听见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道:“儿子,你好点没有?”

我缓缓地转过身来,发现一只老鬼正站在我身后,正把手掌放在我头顶上,一脸关切的看着我。

旁边喝酒的白发老人醉醺醺的说了句:“严疯子,你又认错人了,这里哪有你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