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1.1
莱茵卡兹倨傲地抬起下巴，“你这个孩子，从小就不听我的话。我说什么都和我对着干，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没出息的样子。”
高高在上的不屑腔调瞬间和沈洲陆记忆中那人的话语重叠在了一起，“让你学国际象棋，才学了三年就不学”
“让你好好学习，你却给我辍学跑去打游戏”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没出息！我的脸都被你丢完了！”
沈洲陆眼里浮起一沉郁色，再开口时语气更加冷硬，“我的人生我自己会做主，不需要你管。”
纪梵什么人啊，对方声调细微的变化都能察觉到沈洲陆的情绪，更何况这下感情还十分明显，明白大约沈洲陆被boss的台词戳中伤心事了，立刻抬眼望去。
此刻的沈洲陆冷着俊脸，眼神沉沉盯着对方，却仿佛透过莱茵卡兹看到别人，周身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许多。
纪梵下意识地伸手握住对方冰凉的手，想要让他知道自己还陪着他。
“……”沈洲陆感觉到手背的温度，低头一眼就看到纪梵关切担忧的双眸，紧绷的双肩一凝，才缓缓放松下来，朝着他抿了抿唇，“我没事。”
“你执意要违抗我吗？”莱茵卡兹竖起三根手指，不耐烦地道，“好吧。我最后一次给你选择的机会。”
“第一，”他竖起一根手指，“你把菲尔德和纪梵交给我，然后你离开这里。你本来就是悄悄过来的，没人知道你的踪迹，你还是回去做的副团，哦不，该说是团长了；”
“第二，我不杀纪梵，”这话一下让纪梵心里燃起希望，下一秒又破灭，那人冷酷道，“但是他知道太多秘密，我不可能放走他。我会锯断他的腿囚禁在牢笼里，你也留下来，看守着他，帮助我做实验。”
“第三就是，你为了一个男人不顾念我们父子亲情的话，我也顾不上。你俩就在这里给那些无辜的同事陪葬吧。”
莱茵卡兹做了个请的手指，“好了，你选吧。”
沈洲陆：“3！”
纪梵：“1！”
“……”毫无默契的两人。
沈洲陆一张俊脸更冷，神情不善地盯着纪梵，“之前说过的话忘了？你皮子又痒了？”
纪梵：qaq
迎着大神森冷的目光，纪梵鼓起勇气嗫嚅道，“我、我说过要保你平安回去哎哎好疼嘤--”
掐着纪梵耳朵的沈洲陆脸冷的跟冰块似的，“我们二对一，难道还没胜算？！”
纪梵可怜兮兮地捂着耳朵，有心想要辩驳：是二对一没错，可谁知道boss还有什么必杀技没拿出来啊！万一有的话不是糟糕了，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可是触及沈洲陆紧蹙的眉心不悦的神情，一下就偃旗息鼓了。
……他不是不想和大神一起逃生的，只是，总觉得对立的双方一起he的希望和天上的浮云一样，十分渺茫。
沈洲陆直接对莱茵卡兹斩钉截铁道，“杀了你，我们就可以出去了。别浪费时间，赶紧动手吧。”
他瞟了眼菲尔德，似在评估能否用对方做人质。
纪梵赶紧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我觉得最好不用，会引起boss狂化的。”
坐在轮椅上的菲尔德并没有听到两人的悄悄话，他只是本能地觉得背脊一寒，疑惑望向两人时又没有了那种危险感。
于是转头失望地看着莱茵卡兹，张嘴想要劝服，又知道固执起来的对方根本是听不进去，只能哑口无言，深深叹息。
这边，莱茵卡兹耐心告罄，不知道从哪来摸出两把锋利泛着银光的手术刀，气势汹汹地朝两人冲了过来，沈洲陆推开纪梵，“小心！”
银芒几乎从两人中间切过，纪梵连忙推着轮椅就往边上跑--他本意是把菲尔德先放在安全地带。
不料莱茵卡兹误会他对菲尔德不利，怒吼一声刀锋一转，一柄手术刀就朝着纪梵的背掷了过去！
“纪梵！”
听到身后沈洲陆的示警，纪梵心知不好，凭借着本能想要弯腰躲避，不料脚下忽然踩到什么东西，被绊了一下，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向前扑了出去，力道之大直接把前面的轮椅都给掀翻了，菲尔德被推的扑到了地上。
纪梵摔了个狗啃泥，撅着屁股狼狈地趴在地上，却堪堪躲过莱茵卡兹掷来的锋利银芒。
在场众人：“……”
纪梵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抬眼就看到墙壁上深**/入，埋到刀柄的手术刀，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我今天终于幸运s了吗！”
“菲尔德！”莱茵卡兹看着爱人被摔在地上，脸一沉，连忙加快了奔向对方的脚步。沈洲陆伸手阻拦，两人打在了一起。
沈洲陆身手矫健，又有着练习跆拳道的经历；莱茵卡兹胜在身材健硕，力气大又有武器。
两人你来我往拳打脚踢，趁着他俩还在缠斗中，纪梵连忙把摔在地上的菲尔德抱起来放回轮椅，推着他往大门的方向狂奔--不是他有多么善良想带菲尔德一起逃出去，关键按照经验来看，菲尔德是重要的任务目标，关系到最后的结局是he还是be。
刚跑没两步，莱茵卡兹注意到了两人动向，手术刀朝着沈洲陆凶狠地划下，逼的沈洲陆不得不后退躲避，莱茵卡兹不再恋战，转身就向纪梵和菲尔德跑来，怒气冲冲地吼，“放开菲尔德！”
“你叫我放我就放啊！”纪梵还抽空回嘴。为了避开莱茵卡兹的追逐，他推着菲尔德不得不沿着墙边逃跑，沉重的轮椅不知道压到了什么东西，轮胎忽然卡住不动了。
“卧槽！”纪梵用膝盖去顶去撞，轮椅就是纹丝不动，他急的汗都要出来了。
“纪梵别管他了，快逃！”身后传来沈洲陆急切的大喝，菲尔德也在焦急地喊，“你们快走！不用管我！”
纪梵哭的心都有了，现在要是放开不顾菲尔德，那连人质都没了！
忽然，他察觉到危险近在咫尺，后背汗毛直立，仓惶地回头，泛着冷光的锋利手术刀正好从后面袭来，纪梵本能地一缩脖子，刀刃几乎擦着头皮掠过，削下几缕发丝幽幽飘落。
来不及庆幸，莱茵卡兹一翻手，手术刀冲着他脑袋刺下，这要是刺进去了，那真是脑袋开花。
纪梵眼睁睁地看着手术刀在他头顶落下，身体还保持者往下蹲的惯性，完全没法避开。千钧一发之际，沈洲陆终于赶上，猛地一扑直接跳到莱茵卡兹身上，凌厉的手刀劈下重重地打在莱茵卡兹的手腕上，对方措手不及，手术刀被劈落，“叮”应声掉在地板上。
莱茵卡兹如同发怒的雄狮，一手掰着沈洲陆的胳膊，直接往后一抵，把沈洲陆大力抵在墙壁上，同时用手肘狠狠肘击他的胸口，沈洲陆被迫松手，被打的呛咳连连。
“大神！”看到沈洲陆被打，纪梵眼睛都红了，抓起地上的手术刀就朝莱茵卡兹刺去，对方格挡迅速，满是肌肉的胳膊一个横扫就把纪梵单薄的小身板整个给扫了出去，踉跄地摔在地上。
但纪梵的攻击也使得莱茵卡兹注意力改变，暂时放松了对沈洲陆的攻击。沈洲陆敏锐地抓住这一转瞬即逝的机会，用胳膊死死勒住莱茵卡兹，试图使他窒息而死！
勒住莱茵卡兹的胳膊已经用力到肌肉贲张，沈洲陆咬紧牙关，表情都有些扭曲。莱茵卡兹铁青着脸双手掰着他的胳膊，两人正处于僵持状态。
纪梵连滚带爬地想过去帮忙，一直在他们旁边默不作声的菲尔德忽然用双手撑起自己半个身体离开轮椅，猛地往前倾倒在莱茵卡兹面前，看上去像是在投怀送抱，“噗”极其轻微的声响过后，菲尔德狼狈地摔在地上，而莱茵卡兹身体僵住，低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胸口--
那里插着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
这番变故惊呆了在场众人，莱茵卡兹捂着胸口，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他湛蓝色的眼睛愤怒且悲伤地望着面前泪流满面的菲尔德，断断续续地质问，“为……什么？”
菲尔德哀哀道，“莱茵卡兹，我爱你，可我不想你再为我杀更多的人了。”
菲尔德曾是铁血军人，最武器的使用自然非常熟悉，他找准了位置，一刀直接对着莱茵卡兹的心脏，一击毙命。
生命从心脏的伤口迅速流逝，莱茵卡兹脸色逐渐变得青灰，他闭上眼，低低的叹息留下一句，“我也爱你。”
菲德尔怀抱着他死去的身体，痛哭呜咽。
纪梵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愣愣的，“就……完了？”
沈洲陆看着两人，神情复杂，“嗯。”
让他俩都觉得棘手的boss，就这样死了，死于自己的爱人之手。
“这大概是我经历的最离奇的boss死法了。”纪梵喃喃道。比起之前两次boss战九死一生，这一次不算什么，但却让他有种莫名的惆怅感。
待到过去扶了沈洲陆，两人相携站在一旁望着菲尔德哭泣，纪梵忍不住小声道，十分庆幸，“还好刚才危机关头也没丢下他。”
这大概也是游戏的选择分支。如果当时放弃菲尔德，那么对方也不会帮助他们了。再跟boss战斗一番，结果还真不好说。
两人默默地听着菲尔德的悲伤哭声，待到他情绪渐渐平静，纪梵上前道，“菲尔德，我们带你出去吧。”
菲尔德闭了闭眼，转头看向纪梵，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悲哀，“帮我一个忙好吗？”
“什么？”
菲尔德说，“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纪梵和沈洲陆都震惊了，“你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拼死拼活把人带出来了，对方却要寻死，这是在玩弄他们吗！
菲尔德看着纪梵，眼里流露深深的懊悔，“我之前只是想着逃离他，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我发现，没有他，我根本就活不下去。”
纪梵下意识地看向对方空****的下半身，菲尔德说的也是实情，他这个样子没钱没亲人，如果没有人照顾的话，过的也很凄惨。
菲德尔指着自己的心口，凄凉一笑，“他死了，我的心也死了。”
怎么做？纪梵询问的目光望向沈洲陆，对方墨黑的眼睛凝视着他，“你做决定吧。”
原本纪梵还犹豫不决的心一下安定了，有大神做后盾不管什么决定都有种有人善后的感觉，于是纪梵站起来对菲尔德说，“我们尊重你的意愿。”
“谢谢你们。”菲尔德笑起来，深深地望了他俩一眼，忽然朝沈洲陆招招手。沈洲陆蹲下后，他凑近沈洲陆耳边轻声道，“希望你们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的声音很小，除了沈洲陆，谁也没听见。
沈洲陆肩膀一僵，虽然很快放松下来，眼底深处似有寒冰凝结。
纪梵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在菲尔德的示意下，去玄关去了还在燃烧的烛台递给对方。
菲尔德朝两人点点头，平静地把蜡烛取下，点燃了轮椅上的坐垫和地板。
沈洲陆和纪梵连忙跑出古堡来到围栏前，转瞬间，熊熊大火已经从内部开始燃烧。他不忍睹视地扭过头，虽然心底尊重对方的选择，还是没法眼睁睁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自取灭亡。
忍不住低低地喃语，“大神你说，我们是不是太冷酷了……”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对方找死。
“不是，”眼前忽然一黑，一双温热的大掌覆盖在他的眼睛上，耳边传来对方沉静的声音，“不能同生，但求共死，这是他追求的幸福。”
纪梵心口一颤，扯了扯嘴角，“嗯。”
下意识地想问沈洲陆，他追求的幸福又是什么，张了张嘴，又觉得自己似乎没资格这样问，不禁哑然闭嘴。
沈洲陆敏锐地发现了他的欲言又止，“怎么了？”
“我……”纪梵故意拿出八卦的语气贱兮兮地问，“就是有点好奇哈，想问下，如果大神你爱的人是残废，或者不在了，你会怎么办呢。”
沈洲陆：“……”这是诅咒吗？
纪梵蓦地反应过来，连连歉疚地摆手，“抱歉抱歉，我不是在咒你。我只是好奇……”
下一秒，一声斩钉截铁的回答在耳边响起，“如果我爱的人残废了，我会照顾他一生；如果不在了，我会记得他一辈子。”
沈洲陆的语气郑重的仿佛求婚现场，眼前一片黑的纪梵听着那声音就像是跟自己告白一样，感动到不行，“然后另娶么？”纪梵下意识地接了句。
沈洲陆：“……”这熊孩子怎么尽会破坏气氛呢！轻轻在纪梵脑袋上拍了下，“别胡说。”
纪梵吐了吐舌，“抱歉，微博段子都是那样接的。不过大神，那样的话，你真的不会再另娶吗？”
“不会，”纪梵似乎能感觉到对方正俯身在他耳边说话，温热的呼吸洒在耳朵上，有种别样温柔的味道，悄悄撩动着心弦，“我喜欢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除了他，谁也不行。”
闻言，纪梵心口像被人撼动了下，随即涌上深深的遗憾，他不知道自己在遗憾什么，只能品尝出一点难过的滋味。他失落地垂眸，羽睫轻颤，刷在沈洲陆手心，血管连接到心脏，有种特别的微痒。沈洲陆手指微动，大掌更紧地捂住纪梵的双眼，隔绝他的目光，而他却静静的凝视着纪梵，眼神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过了片刻，沈洲陆放开手，纪梵也调整好了心情，睁开眼的时候，只能看到茫茫火海里模糊的人影，双眼紧闭的莱茵卡兹一动不动地躺在菲尔德的怀里，菲尔德弯腰紧搂着他，两人依偎着，有种凄艳丽的美感。他们的身影被高温扭曲着，逐渐融化在火海里。
纪梵怔怔地望着，忽然弯起眼睛笑了，“总觉得，有点羡慕他们呢。”
无论残缺与否，生前死后，都有一个人一直陪在身侧，永不孤单。
菲尔德和莱茵卡兹的爱情，不经意地触动到了纪梵的内心深处。
作为一个从小失去双亲、被小姨抚养长大的孩子来说，就算隐藏的很好，他还是渴望有人能不离不弃陪伴在身边。
如果，能够有人……
沈洲陆仿佛明白他未出口的话语，捏了捏纪梵的手，注视着他的墨瞳似乎蕴含深意，“你也会有的。”
纪梵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闻言弯起嘴角，朝着沈洲陆灿烂地一笑，“嗯！”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冷酷的说，不是每个人都如沈洲陆那般对爱人深情执着的。
沈洲陆：“……”总觉得纪梵的点头没get到点上？
两个人在这边被菲尔德和莱茵卡兹的爱情感慨，游戏结束的提示音响起了。
“古堡迷踪记over”
纪梵下意识地抓紧沈洲陆的手，有些仓惶地望过去，好不容易不再孤单一人在这恐怖游戏世界里，他不想和沈洲陆分开。
几乎是下一秒，沈洲陆就回握住他的手，墨色双眸沉静温柔。
“古堡寻疑踪ding~生不同衾死同穴”
纪梵一噎，两人都死了还he，系统真是太调皮了。不过正如沈洲陆所说，那也是一种幸福吧。
“大神，我会想你的！”赶在离开游戏之前，纪梵大喊了一声作为最后的告别，只来得及最后看了眼沈洲陆，眼前一黑，自己就回到了主神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