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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建胳膊被人拉住,忙回头一看,原来是神经科的护士,王芳敏,旁边还有一个年轻护士,周建却不认识。王芳敏丈夫是超声科的医生,两口子曾经住在公寓楼上,挨着周建他们不远,两个人都是好人,丈夫李连生,不到四十岁,是个老实人,对人很好,王芳敏比她的丈夫小一两岁,人却显得老气多了,但是是个热心肠的人,像个农村的老大妈,给周建介绍过两次的对象,可惜都没成,两口子老家都是农村的,家中穷,所以这些年一直在医院公寓楼住着,现在孩子都快上完小学了,直到不久前才在外面买了个二手房,搬出去了。以前他们住在公寓的时候,李连生也常到周建他们的寝室,有时也打牌,但是更多的时候是在看别人打,王芳敏有时候老家送来的玉米瓜果什么的,也常给他们送,很受周建他们欢迎,但是她有一个毛病却让周建他们受不了,就是经常拉住一个人就同他们说个不停,寝室里来了女友,她就同她们说,没有女友,周建他们谁没有打牌,她就和他们说,说她的自己的生活、家中的生活、科室里的事情、老家的家长里短、孩子的学校等等都是些一肚子苦水的话,她的丈夫总是在看别人打牌,一声不吭,周建他们躲无处躲,周建寝室里面老黄他们的女友都背后叫她祥林嫂,看她在寝室,要是没有水果,就叽叽喳喳说上两句,就赶快找借口躲了出去。周建老实,不会拒绝人,所以常被她拉住倾倒苦水。

今天周建一看是她,立即想:“怎么忘了她了,王姐是不会说假话的人,同孟甜的妈妈好像也关系挺好,是个很服从领导的人,从她这里一定能得到许多有用的线索。但是该怎么问呢?需要想一下,她旁边这个护士是谁?这个得要先问一下,不可乱说话,泄露出重要情况。”

正在合计时,王芳敏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将他拉倒一边,向门里面看了一下,将门又关上。她却认识孟甜,大概是从郑莲珠那里知道的,轻抚了一下孟甜的肩膀说:“小甜,不要伤心了,你妈妈是个好人,对人很好,人人都说她好,我们几个人一起来看她,送她走,你妈妈常说你好,天资聪明,又处事大方,将来一定一定是女博士,留学外国,你妈妈常拿你骄傲,所以你要坚强起来,高兴起来,让你妈妈走的时候也高兴。”

孟甜哭的更加伤心了,说:“我妈妈再也回不来了。”

王芳敏和另外一个护士又劝慰了她半天。

周建见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想柳静在里面收拾了这样长的时间,尸体的原始样子肯定要改变太多了,心中着急,看来要漏掉许多的线索了。不行,一定要去看看尸体的样子。想到这里就要再次的拉门进去。

王芳敏一下子又注意到他的动作,忙走过来,将周建拉到到一边,周建心中着急,对王芳敏说:“王姐,我正要进去看一下郑阿姨的遗体,看整理的情况怎么样了,柳大夫一个人在里面,恐怕忙不过来,我正好要帮忙,可你为何要拉住我。”

王芳敏看了一眼周建,眼中有一丝责备的神情,说:“小周,你是个好孩子,可是这样做却不太合适了,你也要考虑一下孟甜的感受。”

周建一愣,问:“我怎么了?我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事情了?我一直在帮着孟甜。”

王芳敏叹了一口气说:“这也不能全怪你,你在这样血气方刚的年龄,可是你们男人也真是,有时候真是野兽,见了漂亮的女人,就什么也忘了,家庭,感情,亲情全不要了,可漂亮女人、不漂亮的女都是女人,都是要感情,要亲情的,那些整天就知道像个苍蝇一样嗡嗡的围着转的人,多让人烦。”

周建一下子有些明白了,脸腾的一下红了,一定是她误会了,认为自己是想腆着脸去同柳静搭讪,周建自己确实听说过许多关于柳静的这样传说,但今天自己确实不是这回事,忙说:“王姐,你误会我了,我其实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唉我也同你讲不明白,总之我不是这样意思。”

王芳敏说:“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我是怕你做事不注意,让别人说,坏了名声,你不知道这样的人多恶心,背后多少人说他们吗?你哥那个科里也有这样一个人,就是那个黑大个子,郝得国。有个半年以前,柳静的老公胆囊发炎化脓,他常年的靠鼻饲,身体衰弱,不适合手术,普外科的冯大夫和柳静一起用轮椅推着她丈夫到超声科去穿刺引流浓液,你李哥将他们领到穿刺室,就那个郝得国做穿刺,你猜他多恶心,见到柳静,人就呆了,却要让所有的人都出去,只留下家属和病人,你李哥退到门口,但是普外科的冯大夫说,他得看着,有意外好处理,他才不说话了,你李哥在门口,门没有关上,能够看到这个郝得国,冯大夫,和柳静三个人,你李哥看那个郝得国的心思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好像超声也不会看了,两个眼珠滴流咕噜总盯着柳静瞧,嘴中胡说,好像是在刁难柳静,似乎说,病人不适合穿刺,看来是想要柳静求他,柳静关心丈夫的身体,眼泪就流下来了,光在那里抹眼泪,你李哥看不下去了,就离开了门口,后来倒是也给穿刺了,最后柳静推着丈夫离开,你李哥说看她的眼眶还发红。你说这个郝得国有多恶心。”

周建虽然来了医院好几年,但医院的人太多,周建交际又少,很多人并不认识,听王芳敏这样一说,就被努力的回忆,好像超声科是有一个个子挺高挺黑的人,然而具体就记不清楚了。

讲到这里,王芳敏已经有些生气了,继续说:“这些恶心的男人,脑子里就是整天盘算那件事,那里想到女人的感情,柳静这些年遇到这样多的难处,有那个人是真心帮过她?唉,说起来,上天对柳静太苦了,给了她这样一副好模样,根本就不是让她享福的,就是要让她受苦的,你说她才过了多少天的好日子,才七八岁父亲就死了,母亲带她改嫁。”

“改嫁,继父,漂亮的小女孩”周建脑子里面腾的如同火光一闪,电视剧中的一个镜头一下子出现在脑海中:那个小女孩满脸的害怕和无奈,倒退着躲到角落的黑影里,双手向后摸索着墙壁,好像要找一扇可以躲起来的门,眼泪含在眼中,无望的哀求:“爸爸,爸爸”,那个刺满纹身的壮实身体一步步的逼了过去。

王芳敏接着说:“她的继父倒是人还不错,还是个干部,就是前妻精神有些问题,忽然不知什么原因跳河死了。和柳静的母亲结婚后过了七八年平稳的日子,在柳静读高中的时候,她的母亲就去世了,但是继父还是出钱供她上大学,她大学毕业后就来到这个医院,没有几年,她的继父就去世了,他整天的饮酒,得了高血压,岁数也不算太大,就得了脑卒中,还在神经科住了院,但是也没超过一晚上就口眼歪斜的离开了人世。当时一个挺壮实的小伙子和她一起照顾病人,这个就是她以后的丈夫,可是没有几年,他也得了血管炎,病情也重,肢体坏死,截了肢,人也呆傻了,现在就是一个废人,也就是柳静,她的人心可真好,这样一个废人她也照顾了好多年了,你想对一个单身的女人该有多难。不过想来也靠她的继父给她留下的钱,否则光靠她的工资无论如何也照看不了这样一个病人的。”

周建隐约的觉得柳静的故事的背后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可琢磨,就像雾一样模糊,见王芳敏停下来,就忙问:“她继父是什么干部,有很多钱吗?”

王芳敏想了一下,有些犹豫:“好像是一个单位的小领导,应该有些钱,柳静的房子就是他留下的,柳静丈夫常年长病的花销,不是小数目,凭柳静的工资应该不够,还有柳静前几年买的车,也不错,不过她买车也是为了来回照顾她的丈夫。”转头问那个年轻护士:“胡玲,柳大夫买的车是什么牌子。”

“胡玲”周建似乎在哪里听到这个名字,一时也记不起来,就注意看这个女孩,见她是一个很文静的年轻女孩,脸色苍白,性格看起来很内向,陪着孟甜,似乎也没有说多少话,听到王芳敏问,抬头看了周建一眼,轻声说:“是非洲豹,很贵的,和郑护士长的车一样。”

王芳敏说:“对,是非洲豹,和护士长的一样,她们也配的上这样的车,像我这样土鳖的开这样的车就糟蹋了,所以我也开不上。”有些羡慕的说:“柳大夫长的漂亮,护士长长的也好看,她两个也爱化妆,两个人也有话说,爱在一起聊,买车一定是商量过了,她两个都是好人。”

周建想:“柳静原来同郑莲珠关系不一般,怪不得她要来为郑莲珠整容,她们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呢?我觉得郑莲珠是个刻薄的人,为什么王姐总说她是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