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歇尔……”光明的幻影抬头看向莱恩, 金色的眼眸隔着兜帽凝视,“我想你一定知道,在人类、异族与神明共存的时代……什么样的人才配荣获无暇者的名声对吗?”

不等莱恩回答, 光明的幻影继续自己的话语说:“全知、全能,全善……得神之庇佑, 恩赐虔诚信徒, 以非神之身掌握神之权柄者……才能被称为无暇者。”

“伊西多不光是无暇者, 他还是圣光之无暇者。”

光明的幻影将法典齐中间翻开, “伊西多是神之造物、学神之知识,在光明神的庇佑下成长,拥有世间最纯净之光, 生来便荣耀一切。不仅如此, 伊西多以人类之身……光明神还借予他曙光之权柄, 让伊西多能预见未来。”

“他明明已经预言到一切, 知晓黑暗会入侵他的灵魂,却依旧允许被黑暗入侵者踏足光之城。想要净化恶者内心的黑暗, 最后还是只能分割自己的灵魂……”

教皇的声音随言语愈发冷漠,“伊西多分割24个自我, 只有他依旧是纯善的光明……舍弃一切, 如新生的天使一样心灵纯洁。

他的记忆成为了我, 我同享他的天赋, 也继承了本该属于伊西多的黑暗。

纯洁的新生灵魂无畏而神圣, 黑暗的我成为教皇。掌控光与暗的我才能发挥‘伊西多’真正的力量,我稳定了被邪恶入侵的光之城和光明神殿。

当诸神之战终将结束时, 光明的灵魂有神眷庇佑,而曙光和预言开始净化黑暗的自我……伊西多一开始就没准备将他割裂的黑暗留下,于是我吞噬23个灵魂, 得到了伊西多的一半力量,将无暇的灵魂封印于圣光中。”

“现在的我是记忆与自我的融合体,我吞噬了伊西多的一半光明。我和伊西多的关系……他是我,我也是他,只有我与他融合才会成为真正的伊西多,光暗本就是共存的。”

光明的幻影手指在法典上书写文字,全身沐浴于圣光之中,“我内心还是仁慈的,即使伊西多利利用且背叛我,我依旧没让他死于千年前。

现在,我即将成为真神,伊西多却依旧受神之庇佑。我不愿意与伊西多融合,仁慈的我也不愿看见他轻易死去,于是将神佑的‘伊西多’献予神明,让他回归神之怀抱,让他成为我心愿达成的祭品。

伊西多一定会喜欢我做的决定。

米歇尔,你现在还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不对吗?”

“我依旧不觉得你所做的一切是正确的,我甚至认为曙光将你净化是正确的选择。”

即使没有系统的提醒,莱恩也不完全相信教皇所说的一切,眼神冷静的低声回道:“你说,你帮助伊西多稳定光之城和光明神殿的邪恶,但诸神之战依旧还是发生……大陆混乱、所有种族不再和平,这是真实的历史。

你怎样确定你当时真正达成了稳定,而不是你的出现就是因为黑暗和谎言的阴谋?”

莱恩:“伊西多分割自我的灵魂,结合我已知道的消息,我现在有多种理解。伊西多可能已预言到了什么,他的灵魂必须分裂……亦或者是谎言和黑暗引诱他做出的决定。”

“伊西多并非神明,他不能做到真正的无暇。”莱恩,“而你……你觉得你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伊西多会愿意看见自己犯下的错误吗?”

即使教皇是伊西多分割灵魂的融合体,他所做的一切罪恶已是不可抹去的伤痕。

无暇者并非完美无瑕,只是对纯善者与聪慧之人的一个称谓而已,是谎言赋予了其真正的完美无瑕,夸张了能力和职责。

莱恩在听完教皇所说的怨恨之后,他更觉得是谎言和黑暗入侵了伊西多,迫使他当时必须要做出分裂灵魂这种决定。

教皇稳定光明神殿、光之城,但并不是真正的稳定,只是黑暗隐藏了起来而已。

神战依旧爆发、大陆种族之间的和平被破坏,教皇在黑暗的引诱下拥有了成神的野望……开始屠戮大陆的生灵,这同样是在破坏世界。

融合分裂黑暗的教皇,他是谎言、黑暗,邪念残余的棋子。

将伊西多当成祭品献予神明,将自己当做祭品。

献予神明,哪位神明?

黑暗神,还是教皇吞噬大陆生命后成为的神祇?

如果成神后的教皇接受自己的献祭,吞噬伊西多,教皇与伊西多还是会进行融合……教皇很明显的在警惕身为主体的伊西多,他并没有把握保证融合后的自己还是自己。

教皇已经被迷失了心灵,莱恩不觉得自己简单的话语能让教皇清醒。

教皇是伊西多分割的自我,伊西多受光明神宠爱,教皇得到了伊西多的记忆和天赋,并且将光与暗融合……所以教皇才会如此强大,知晓如此多的秘密和危险禁忌,能创造光明之种及各种恐怖的东西。

至于光明神……或许他早已预料到现在的未来。

光明的幻影头颅低垂,闭合法典陷入沉思。

此刻谎言和黑暗都被隔绝,教皇附身幻影的意识能正常的思考。

莱恩:“统……光明神,他真的是一位好的神明吗?”

“他是一位公正的神明。”系统轻嘀一声,回应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沉睡许久后突然清醒,听不出任何情绪,“光与暗共存,光明执掌部分秩序。”

莱恩觉得系统此刻的声音有些耳熟,还有一丝微妙的错觉,警惕的低声在脑中问:“你是谁?”

当脑中再响起嘀的一声时,系统恢复原本的声音,疑惑的询问:“尊敬的宿主,您刚才有问我什么吗?”

莱恩后背微凉,又听见安德鲁侧身看向自己,通过道具将声音传达至脑中,略显疑惑的问:“米歇尔,你刚才是在问我……还是和谁在说话吗?”

与方才系统使用的声音相似,是同样的声线,但是安德鲁的声音更为年轻。

莱恩在脑中轻嘘一声,让系统等等自己,与安德鲁隔着斗篷对视,通过道具反问道:“安德鲁,你刚才有听见谁在说话吗?”

“我听见了光明、黑暗和秩序……是相似我的声音,之后你就突然问我是谁。”

安德鲁,“是出了什么事吗?”

莱恩轻轻吐出一口气,“我也听见相似你的声音,在我的脑中说了同样的话。”

向日葵花妖精……教皇,系统他们都没什么反应,只有他和安德鲁听见。

安德鲁兜帽下的目光严肃,看向还在思索中的教皇。

莱恩冷静在脑中问:“统,刚才我问你有关于光明神的事,你用相似安德鲁的声音回答我——

‘光与暗共存,光明执掌部分秩序。’

你难道没听见这句话吗,还是说你的回答受更高层次的控制?”

系统核心高速运转,数秒后声音冷静的回道:“尊敬的宿主,如若我是你以往记忆的融合体,会不会是您刚才的询问,触发了您留下的某些关键词?

毕竟事关于光明神,您要是询问我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只能回答您非常抱歉,我暂时不能告诉您这个问题的答案。’

而不是如您所说,直接告诉您‘光与暗共存,光明执掌部分秩序。’”

在系统话落的一瞬间,莱恩脑中又听见‘嘀’的一声,随即是仿若玫瑰于破晓的黎明中绽放,沙哑而迷人的温柔声音说:“我永远不会欺骗你,以世界毁灭作为违背诺言的惩罚。”

说完之后声音消失了,莱恩再重复询问刚才有关光明神的事,得到的只是系统正常的回应。

系统:“很抱歉,尊敬的宿主,或许我应该重组核心。”

“不了,我相信你。”莱恩右手放于胸口,“我相信他的承诺。”

这是一种很莫名的感觉。

不光信任,而且亲近。

也许是以前的他留下的秘密,亦或者是正在注视他的‘创世之神’,在以往重来时留下的承诺。

是非常重要的信息。

是光明执掌秩序的部分权柄,而不是黑暗执掌权柄。

在维序公平之间,即使光与暗共存,光明神也会更偏向光明。

系统声音略带茫然的询问:“尊敬的宿主,真不需要我杀毒重组吗?”

他居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太奇怪了。

“不用,并不是坏事。”莱恩,“统,还能看见那一位对我的好感吗?”

系统:“一直都挺高的。”

“所以还有什么担心的呢?”莱恩轻声微笑,“统,他为创造一切者,能允许你感知他的情绪,你不觉得这是一种默许吗?”

系统:“也是。”

要不是创世之神允许,他怎么可能在不能回答光明神的情况下……检测并告知莱恩创世之神的情绪?

系统突然觉得莱恩真厉害,连带着可能是莱恩记忆融合体的他——

系统感觉自己好像也很厉害。

莱恩微侧身看向安德鲁,安德鲁已经收回看向教皇的目光,正在等待莱恩的询问。

目前还没有更多的线索和信息,能确认安德鲁与创世神之间的关系。而且连教皇刚才都说了,有一位神明先创造黑龙和龙族,诸神创造更多的种族。

已知黑龙之王是安德鲁。

莱恩将思绪藏于心中,看向安德鲁并在脑中询问:“你是又听见了什么声音吗?”

“这次还是我自己的声音,应该是我曾经许下的承诺。”

安德鲁同样将手放于胸口,目光注视莱恩,声音温柔的回道:“我听见自己说,要永远记得曾经的承诺。”

莱恩与他手掌轻碰,“我永远会相信你的承诺。”

安德鲁笑声低沉,随后认真思考莱恩和教皇刚才的对话。

向日葵花妖精他们同样在思考。

莱恩目光从安德鲁身上移开,看向手指在法典上书写文字的教皇,“统,所以刚才提醒我的可能不是创世神,也可能是以前的安德鲁对吗?”

“不能确定,月亮的朋友实在太多了。”系统,“唯一能确定的是,您的每一次重来,安德鲁都会以各种方式陪伴你。”

系统声音凝重而坚定:“而我,在同一时间,我只会为您一人服务,这是系统必须遵守的职业道德。”

系统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还是觉得应该是莱恩、或安德鲁以前留下的‘信息’。

不然若是别人强行控制,系统核心已在第一时间毁灭了。

系统检测自我的同时还发现了一件事,小声在莱恩脑中说:“友情提示,尊敬的宿主,您刚才的两句话消耗了14999金币。”

莱恩:“……”

莱恩:“我知道了。”

那就是以前的他留下的秘密可能性更大。

莱恩:“是总共,还是单句要14999?”

系统:“承诺的价格更贵。”

莱恩在脑中轻声叹气,“统,连自己给自己留下秘密都这么花钱,以前的我可真‘无情’。”

真贵啊,但是值得。

系统:“也许……您留下的不止两句话的秘密?”

“那就得去好好想想还有什么会是关键词,但可能性似乎也太多了。”

莱恩略感惋惜的做出决定,“还是等我以后有更多钱再说。”

两句话,一万五。

虽说信息很重要,表明了光明神可以信任,但价格并不是相同的,还不知道更多、更重要的秘密需要多少钱。

莱恩:“统,是我需要提前预氪,才会出现刚才那种情况吗?”

“也许是的。”系统,“至少我这没钱的时候,之前都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

莱恩:“那你刚才是什么感觉?”

“更像是进入睡眠,亦或是时间停顿?”

系统,“我没有任何被侵占的感觉,系统核心也没有任何警报……”

“我似乎已经找到记录了,刚才回应您的确实不是我。您甚至还可以退款,只要抹消刚才听见的那两句话就够了。”系统,“尊敬的宿主,氪金商店中有一些之前封印的盲盒已解锁,您现在需要开启吗?”

莱恩:“抹消我的记忆,那安德鲁的记忆会保留吗。盲盒的价格是多少?”

“抹消您和安德鲁听见的那两段话即可退款,同时这条信息消失,系统也不会保留记录。”

系统:“盲盒售价最低五万金币一个,触发关键信息会降价。”

“我以前思考过那么多的秘密,竟然都没有触发关键信息吗,这也太可惜了。”莱恩,“我不退款,这两段信息很重要。”

氪金应该是解锁记忆、以及以往道具最好的方法……规则和秩序,需要伪造一种平衡和公正,来逃避‘公平’的规则和秩序。

光明神与他们是同一边的,他也不希望看见世界毁灭。

退款信息就会消失,莱恩才不退款。以前的他真聪明,现在也聪明。

只是相似安德鲁的那一道声音,莱恩心中还是有些许的疑惑。

莱恩兜帽下的目光微移,看向已经闭合法典的光明幻影,兜帽下的目光直视他抬头的金色眼眸问:“在虚空结界的庇佑下,你此刻还没察觉到谎言和黑暗对自身的欺骗吗?”

莱恩:“没想到你竟然不排斥自己成为棋子。”

“那你呢,米歇尔。”

光明的幻影语气冷静,金色的眼眸隔着兜帽注视莱恩双眼所在,“你是以神秘商人的身份,还是以神之使者的身份质问我、阻止我?”

教皇:“米歇尔,你又怎么能保证自己知道的一切皆为真实,而不是邪念和黑暗入侵你的意识后所做的谎言。正如我是伊西多、但我也是他用于拯救和平的棋子……有没有可能你也是诸天神明的一枚棋子,阻碍我只是其中某位神的一个指令。

等你完成神交予你的任务,之后你会不会也和我一样……同样会遭遇到背叛和抛弃,甚至来自神明传达的命令,让你在荣光中死去?”

“我经历过背叛,这是永生难忘的记忆。”

教皇左手将法典环抱胸怀,右手微扬,幻影齐衣摆破碎化身为蝶,他注视莱恩的目光神圣,“米歇尔,我希望你不会有与我相同的经历,愿你信任的神明能一直庇佑你。卡特琳的继任典礼就要开始了,我想你和你的护卫,一定对刚才的故事很满意对吗?

这可是我从未与他人提起过的秘密,目前只有你们两个听见我说过这些话。”

莱恩知道教皇还藏有别的秘密,但是已经足够。与教皇的交流让他知道了新的信息,莱恩微侧身看向安德鲁,安德鲁与他心灵相通,将手中魔偶从空中放下。

魔偶坠落划出弧线,衣摆破碎幻化的金色蝶群扇动双翼,起舞于日光之下,将困缚狄基塔隆的灵魂、被舍弃的妖精身体轻盈托起。

“米歇尔,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满意这个故事。”

光明的幻影加速碎裂,声音圣洁纯净,仿佛是真正的伊西多在与莱恩对话,“即使很快会再见,也期待我们下一次相遇。究竟是神之棋子的你稳定神之荣光,还是我能胜利……我很好奇世界最后的模样。”

与其虚伪,不如彻底毁灭。

‘我倒是很希望你……能如愿消灭……’

在教皇话落的瞬间,他的身形完全破碎。

千万只光蝶飞向不同的地方,带走了有狄基塔隆灵魂的魔偶和妖精的尸体,净化了满地碎骨,抹去黑暗曾留下的痕迹。

密林随金蝶的离去而消散,所有的植物都像是即将死亡一样,向天空飞舞无数似星河的光粒。

森林在死亡,唯有天光璀璨,黑暗寂静。

魔法和虚空气息隔绝自身和安德鲁的周围,伪造一种他们同样离开的假象,不接触蝴蝶翅膀扇动时落下的光耀,也不让光明发现他们的存在。

莱恩将手伸进衣袖,温柔的轻声朝向日葵花妖精询问:“看见这片森林死去,会感觉难过吗?”

“我难过,但是森林不难过,我也就不难过了。”

向日葵花妖精在袖中闭合双手,“森林在感谢您的到来,米歇尔先生。您解除了光明对森林和植物的束缚,它们在等待死亡后的新生。”

“愿一切顺利。”

莱恩手掌轻揉向日葵花妖精脑袋,侧头看向身旁的安德鲁,“欧恩应该已等我们很久,我们也该离开了。”

“不要相信教皇的挑拨。”安德鲁低头注视莱恩,“我们永远不会背叛你,永远与你同行。”

向日葵花妖精随安德鲁之后说:“米歇尔先生,我们也是,永远会信任您做的一切。”

“我也是!”

“嗷!”

巴尔和幻同样表达自己的想法,他们永远不会背叛莱恩。

“我当然会相信你们,我永远信任我的朋友。”莱恩温柔的笑着回道:“我的疑惑并不是因为教皇的挑拨,而是我发现了一些秘密。”

安德鲁弯腰与莱恩的额头相碰,声音低沉而温柔,“别压抑自己。”

莱恩将双手伸进安德鲁的兜帽,左手轻轻挑起安德鲁的下巴,右手指腹轻戳安德鲁的脸颊,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爱你。”

安德鲁双手将莱恩环抱,“我也爱你。”

温暖而信任的怀抱,总是能瞬间给予极大的安全感。

和安德鲁相拥片刻后分开,并将一些重要秘密告诉他。等到情绪恢复,莱恩离开安德鲁的怀抱,用魔法带他们离开密林,去到欧恩通过卷轴抵达的森林入口。

*

真正的自然之森,与位于密林中的感觉完全不同。

极高的巨树收起枝叶,笔直向上生长,不遮掩天光。树根周围全是小巧精致的植物,各种模样都有,遍地繁花绽放。

植物沐浴于日光之中,一切都像是在散发微光一样。

莱恩与安德鲁抵达自然之森的瞬间,悬停于花蕊中的金色蝴蝶扬起翅膀,自然精灵们停止歌唱。

周围还有到来较晚的异族,巨树顶端跃下矫健的身影,托起一只金色蝴蝶停在莱恩和安德鲁身前,“请问两位是神秘商人米歇尔和他的护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