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混
考研再次临近。
叶临池心情一天比一天紧绷,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神经衰弱。晚上睡觉,他会莫名其妙醒来,并且一想到考试就兴奋得睡不着。他还对声音特别敏感,好几次阿黄睡觉也不知是抽风了还是做梦,发出的“呜呜”声竟然把他吵醒了,他一怒之下把阿黄赶出了卧室。
这几天,他叶临池的睡眠又被“棒子”影响了。“棒子”半夜里的一个翻身,就能把叶临池吵醒。说来奇怪,最近“棒子”几乎每晚辗转反侧,叶临床也就至少被吵醒三四次。想到自己欠的钱没有还,又想到“棒子”这几天来反常的举动和心事重重的样子,叶临池也就没有说话。
叶妈已经一个星期没有给他打电话,叶临池知道她在赌气。叶爸给叶临池打电话,问他复习情况怎么样。
“如果不给我这笔钱,我不会有心思复习的。”叶临池心一横,咬牙说出了这句话。
“我和你妈想在长沙给你买套婚房。我们就要退休了,以后不能再帮你做什么,上次你妈去北京的时候已经悄悄去考察过了,北京的房价太高,就是花光了毕生积蓄,也只能买一套60平的小房子,条件还不如我和你妈结婚那会住的公租房。在湖南,咱家至少算中产阶级,要是在北京买房,一不小心就混到最底层去了,我和你妈想想都心酸。5万块钱,在长沙可以买10个平方了。”
叶爸喃喃说着,叶临池透过电话想象到他失望的眼神,心被蜇了一下。
挂了电话,不到一个小时,叶临池的手机里短信提示,银行到账了5万块钱。
叶临池心里一阵酸楚,他马上去取了钱。他回到宿舍的时候,看见棒子一个人坐在**,眼神空洞,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就默默地把钱放在桌上。
“谢谢。”棒子说。
“客气啥,知道你遇到麻烦了。”
“我这不能叫做麻烦,而是天塌下来了。”棒子说:“我爸被调查了。”
叶临池心里一惊。他不明白向来密不透风的棒子怎么突然跟自己聊起了家事。
“你能借我点钱吗?”棒子说。
“我能还你这笔钱,都是死皮赖脸向家里要的。你觉得我能借你多少?”
“200万。”
“什么?!你就是把我卖了,也卖不了200万。”
“叶临池,同样是官二代,比心机比处事我都玩不过你。你家里有钱,却能装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考个研,你总能装作囊中羞涩,让女人心甘情愿为你花钱,在未来的丈母娘面前,你也能装得那么淡定。上次我带你去吃饭,点个菜都能让你眼睛给瞪出来,我当时就想,你的演技可真好。你真是影帝,我就是去北影中戏读个四年,我也演不出来……”
“不要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我。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叶临池说:“我爸妈干了一辈子,两人只是一个科级干部,哪来那么多钱?两人攒了一辈子的积蓄,也就只能给我买套婚房。信不信由你。”
“棒子”没吭声。
“你如果需要,我可以把手上的5万都给你。蚊子再小也是肉,不然我也没辙了。”叶临池说。
“你爸妈这种觉悟也就只能在科级混了。”棒子说:“想当年,我爸可是从普通乡镇干部,一路过关斩将,提拔到省厅。你知道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觉悟。”
“你爸是厅官?还被调查了?”
“棒子”的眼神里又恢复了迷茫:“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我爸做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可是这次栽在他自己手上了。
“虎父无犬子,虎子也无犬父,我看你这行事风格,你爸八成也是个谨慎的人,怎么还被自己坑了呢?”
“一切都太意外了。一被调查,我家所有的资产就被冻结,我的银行卡全都被锁,我的地狱生活要开始了。”“棒子”答非所问。
“我用我最低调的方式生活,不去住五星级酒店,不交狐朋狗友,不嚣张露富,只要再等半年,等我去哈佛上学,我就可以一世无忧了,老爸,你为什么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啊……”“棒子”说话带有哭腔了。
“你哭也不是办法,你想想怎么样止损,把对你的影响降到最低。”叶临池说。
“我已经被限制出境了。我妈现在已经被拉进去协助调查……这事,估计还要牵扯到一批人,现在没有人能帮助我。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无助过……”
叶临池有点六神无主。
宿舍门口响起开锁的声音。房东进来了,随行的还有4位穿制服工作人员。
“就是他。”房东指着“棒子说”。
四个身姿挺拔的制服男在屋里,气压骤然低了下来。
“棒子”爬下床铺,穿好鞋子,就跟他们走了出去。
叶临池赶紧拿起一件外套,追出去塞到“棒子”手里:“天气凉了,先带着。”
“哟。出门还警车开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李家龙碰巧回来,看见“棒子”手上戴着镣铐,语气充满讥讽。
“‘棒子’没出事的时候,看见他一声也不敢吭,现在看人落难了,语气都嚣张了。真是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叶临池心里暗想。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棒子”眼神犀利地看着李家龙。叶临池觉得这话像是对李家龙的诅咒,也像是他对自己的一种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