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了,败了,打败了!”
“看在佛祖的份上,快逃啊!”
“清兵太凶了,打不过……”
“清兵厉害,大元又完了!”
在掉了一波坑,又被火炮、弓箭、鸟枪反反复复射杀了几波之后,清河北岸战场上的蒙古人已经完全乱套了!到处都是大呼小叫想要逃走,但是却被身后拥挤着的其他蒙古人挡住去路的人。
实际上,这次蒙古人的一窝蜂进攻开始的时候就很乱。如果他们的这种打法如果让成吉思汗看到了,一定不会承认阿布鼐是他的子孙……肯定是那个谁给人绿了都不知道,居然把这种骑兵都不会用的笨蛋当成黄金家族的嫡系子孙了。
正常情况下下,骑兵的进退调度是需要相当大的空间的,是不能那么密的。
哪怕是西方色目骑士经常使用的密集横队冲击,那也就是两排三排的密集队形,而且每一排之间也要留出相当大的空间。如果要组成密集的方队,那方队也不能太大,而且各个方队之间也要拉开相当的距离。
这个骑兵,是绝对不能乱哄哄的一窝蜂就往前猪突猛进,否则很容易被敌人打乱搅成一团。
而现在阿布鼐拿出的一窝蜂冲锋就是将多达九千蒙古骑兵(阿布鼐身边还有一千)分成了四个密集的集群,向着一个“点”同时发起了“猪突”式的冲锋。
在冲锋发起的时候,那四个骑兵群虽然纷乱拥挤,但群和群之间还有点空间。但当他们冲到清军车阵跟前时,四群骑兵已经汇合成了一个新月形的大群,多达九千骑兵挤在一起。
在遭遇到了陷坑、火炮、鸟枪、弓箭的轮番打击之后,这些骑兵就乱成了一团。
冲在前面的骑兵们被火炮、火枪、弓箭连番杀伤,一片片被割倒,割他们的人头就跟割麦子差不多容易!
而他们中间暂时没有被“割到”的人都发现不对了……今儿西天佛祖好像挺忙的,没功夫保佑大家,想要活命还是“回头是岸”吧!
可他们这一回头,看到的不是“岸”,而是不知道清军厉害的挤在后面的蒙古骑兵。于是乎,前队后队就撞在了一起。
这一撞可不得了,原本就很拥挤的蒙古骑兵的队形,现在就被搞得更加拥挤,马撞马,人怼人的,陷入了完全的混乱。
这些蒙古骑兵,说是兵,实际上就是一群牧民,根本就没有受过什么军事训练,也没被好好组织起来,也缺乏合格的军官去领导他们。这些人一旦陷入了混乱,想要重整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负责指挥一个个临时组成的百人队、千人队的察哈尔部的贵族,根本也没什么军事素质,自然不可能重整已经乱成一团的部队。
看到眼前这一幕,大家也只有念“阿弥陀佛”求西方佛祖保佑了……
而在战场另一头,坐在轿子上让人抬着在前线坐镇的张勇张瘫子可是居高临下,看得真切,顿时就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察哈尔的鞑子居然比陕西、甘陕口外的还弱,这他N的是哪门子中央察哈尔万户?”
没想到张勇这个“知蒙派”还是高估了察哈尔蒙古人……虽然西北那边的鞑子很弱,但再怎么都是“野生”的,而察哈尔的鞑子是属于“家养”的。
不过察哈尔万户自达延汗时代起就是蒙古的“中央万户”,实力强大,领袖草原。哪怕到了林丹跑路汗的时代,察哈尔万户依旧是漠南、漠北蒙古诸部中战斗力最强大的!
可是现在,他们居然弱成了这样……简直就是送人头的鞑子啊!
他儿子张云翼这个时候也发现察哈尔的满清“家养鞑子”是一大盘菜了,他们的表现甚至不能算是一支草原军队了,就是一群糊里糊涂跟着阿布鼐、布尔尼两个糊涂王爷造反的蒙古百姓。
不过有大元和成吉思汗的金子招牌在,这些蒙古老百姓的脑袋也可以算成凶狠暴虐的野生鞑子的脑袋去邀功的。
脑袋都割下来了,谁还能分得出这脑袋是属于“家鞑子”的,还是属于“野鞑子”的?
看到“家鞑子”好欺负的张云翼马上来劲儿了,立即就和几十个戈什哈翻身上了战马,还命人搬开了几架堵着进出车阵的通道的拒马枪。
随后他又调集了一千名配了长枪的甘陕步军,让他们全都收好了弓箭,抄起长枪,全都集中到了车阵两翼的两处通道之内——这个车阵也不是把所有的粮车全都连在一起,而是把粮车连成一段一段的,一段车阵和另一段车阵之间就是进出的通道。之前蒙古人发起进攻的时候,这些通道都用拒马枪封堵上了,但现在拒马枪已经被移开了。
一千甘陕步军分成了两队,即将对八千多蒙古骑兵的两翼发起冲击了!
而张云翼则领着手下的戈什哈一起聚集在车阵中央的通道内,看来准备给敌人来个中间开花了。
其他的陕甘绿营兵也没闲着,都甩开膀子在那里大干,以最快的速度拉弓射箭、装弹射击或操纵那八门红衣小炮,将大约三磅(两斤多)重的弹丸,不断装填进青铜炮膛,然后射向拥挤在一起的蒙古人。
蒙古人实在太挤了,挤得似乎每一支箭镞,每一发铅弹,每一枚炮弹都不会落空似的。
但饶是如此,蒙古的损失其实也不是特别大……毕竟张勇手下也就三千人,拥有的火力是相当有限的,十轮二十轮的炮击、枪击、弓箭射击能打死打伤个几百就算多了,再加上自相践踏而死而伤的顶天就是一千。
不过和西北的蒙古人打了七八年的张勇、张云翼他们还知道一种如今蒙古人最怕的战术——白刃肉搏!
看到手底下的人都准备好了,张云翼也不再等待,锵一声就抽出了腰刀,向前一指,张开喉咙大呼道:“擂鼓!跟额冲!杀咧!”
喊完之后,他就一马当先,带着几十骑冲了出去。
底下带队冲锋的甘陕老兵早就跃跃欲试了,听见鼓声和张云翼的喊声响起,一个个都举起长枪,大呼着“杀咧!杀咧!”就冲出了车阵,仿佛猛虎出笼一样,扑向了数量比他们多几倍的蒙古骑兵!
这些甘陕步军也不是没头没脑瞎冲的,而是兵分两路,左右包抄,似乎要包夹数量多过他们几倍的骑兵!
这可真是胆大包了天啦!
而那些正急着想从战场上逃走的蒙古骑兵突然发现自己的后背马上就要被敌人的长枪给扎穿了,全都急疯了一样拼命用马鞭抽打自己的战马,向前猛冲,不,应该是向着自己的后方发起了骑兵冲击!
可是四条腿也有跑不过两条腿的时候!
因为四条腿前面还有别的四条腿在挡道……这些蒙古人也太惨了,刚才冲锋的时候挨炮轰,挨枪毙,挨箭射,现在又被人用长枪戳后背,还被自己人挡住的逃生的通道!
其中也有一些家鞑子被绝境激发出了一点血性,拿出弓箭射向那些举着长枪冲锋的甘陕步军!
可是他们使用的弓也不是军用的强弓,而是软啪啪的软弓,射个草原狼都费劲儿,根本就破不了那些甘陕步军的布面铁甲。除非直接射中甘陕步军露出的那一块面颊,否则就是射了也白射!
那些甘陕步军压根就没人在乎蒙古人的“软箭”,只管拼了命拿长枪往根本没有甲胄护体,往只有一件破破烂烂的破袍子遮体的蒙古人身上戳去。
而张云翼和他的几十骑戈什哈并没有发起骑兵冲击,只见他们飞马到了蒙古骑兵群的背后,抄起弓箭不断用箭镞往蒙古人的后脑勺和后脖子招呼。
这些人的骑射那是又准又狠,而且还是在近距离射箭的,射着了就是一件穿透脖子或是狠狠扎进脑壳……真是太狠了!
与此同时,后方车阵中的火炮和鸟枪都已经停火了——它们已经打了好一阵子,是该喘口气了,枪管、炮管也得凉一凉,而且火力通道也被自己人给堵上了。
这时候,接过了战场指挥权的张勇,又命令手下的千余名刀牌兵携带着弓箭出了车阵,组成了几个横阵,都贴到了蒙古骑兵群背后,不断用弓箭向乱哄哄的蒙古骑兵发射箭镞。一边对他们造成杀伤,一边还大声发喊制造恐慌,逼着他们去冲击自己的后队。
而此刻战场上的每一个蒙古人,脑袋都是嗡嗡直响,心里头就一个念头:大元完了……现在的汉人都学坏了,都凶成什么样了?
终于,崩溃不可避免来到了。
当蒙古骑兵的后队搞清朝敌人有多凶,自己有多菜后,立即就失去了打下去的勇气。
他们突然发现,天底下最弱的原来不是大清,更不是吴三桂和李自成,而是他们自己……大元才是那个天下最弱!
大元……又完了!
立马在后方督战的阿布鼐也蒙了。
他的一万骑兵,居然被张勇那个瘫子的三千步兵打垮了……而且还垮出了一个被压倒性!
一个回合就直接被打崩!
而且对方还企图包夹自家的骑兵!
用三千步兵包夹一万骑兵……这种仗成吉思汗也打不出来啊!没想到居然在大汗的子孙手里打出来了,只不过大汗的子孙是被敌人用少量步兵打垮并包夹的废物。
大汗的子孙,怎么可以废成这样?
终于知耻了的阿布鼐锵一声抽出了自己的“大汗弯刀”——不是成吉思汗用过的,而是北元达延汗传下来的弯刀,只见他将弯刀向后一指,大呼道:“撤,快撤……大汗的子孙不能白白送命!”
下完命令,他就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一马当先,先跑为敬了。
本来就没什么战意的蒙古人看见他们的“老汗”都逃了,哪里还有抵抗下去的决心?赶紧逃吧!
几乎就在一瞬间,所有的蒙古人都想通了,纷纷调转方向,疯了一样的向北逃去,一边逃还一边用凄苦悲惨的语调大声嚷嚷了起来。
“败了,败了……大元又败了!”
……
“什么?大元又……败了?”
大元“少汗”布尔尼听说他的大元又……又败了的时候,他正率领着三万多人的蒙古骑兵,刚刚开到北清河以北十五里左右,刚到战场呢!
刚到,怎么就赶上大元失败了呢?
而且他的大元不是才开张吗?
才开张就没有一点新朝气象,直接就完了?
这比李自成上回当皇上完得还快啊!
李自成好歹进了北京当了皇上,算是过了把瘾才败的。而他北京都没进呢,大汗都没正式当上呢,甚至大元都不能算恢复了……要恢复大元,怎么都得进一进北京吧?就算再退一步,那也得推进到北京城北的元大都土墙南边吧?
土墙南边,那还能说是元大都的范围……他横竖也算回到元大都了。
可是现在,最多是到了元大都郊区啊!
以后修史的时候,没有什么史官会把才推进到大都郊区的“大元”当回事儿吧?
想到这里,他就大声对左右道:“停止前进!展开队形!摆出古列延大阵!”
古列延就是个大车阵,和张勇在清河边摆出来的车阵其实是一回事儿。这个布尔尼面对前军溃退,第一个想到的居然不是冲上去刚,而是想列个古列延阵来守……这也真是太会用兵了!
不过没等他手下的蒙古人摆开古列延大车阵,阿布鼐这个临阵脱逃的蒙古老汗已经厚着脸皮找上他了。
“儿啊,不行啊,我们打不张瘫子……”
“什么?”布尔尼一惊,“只有张瘫子?”
“一个张瘫子还不够?”
“爹,”布尔尼大声道,“你一个老汗,带着一万蒙古铁骑,居然打不过一瘫子指挥的三千步军……你,你……”
他毕竟是孝子,孝子是不能指着亲爹的鼻子骂的。
“孩子,快逃吧……”阿布鼐苦丧着脸,“再不逃张瘫子就追上来了!”
“张瘫子……”布尔尼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蒙古骑兵居然要被一个瘫子追着跑……这,这到底谁才是瘫子?
就在布尔尼还想着一战的时候,战场上的形势突然又发生了变化,布尔尼大队的东西两边的平原上,突然也烟尘飞扬了。
马上有两个布尔尼手下的“老蒙古”翻身下马,趴在地上听了听,然后大声汇报了起来。
“大汗,好像有敌人的马队正在靠近,数量很多!”
“至少有两队,从咱们的左右两翼压上来了……”
看来是赵良栋率领的包衣奴才新军开到战场了。
这些包衣新军并不是骑兵,而是“可骑可步”。现在的北京城并不缺少四条腿的大牲口,所以在必要的时候,他们还是可以骑马、骑骡行军的。
在福全得知张瘫子大获全胜,三千破一万,还用步军在追击蒙古骑兵后,顿时大为振作,马上觉得自己用兵如神。
于是果断调整布署,命令赵良栋分兵两路,骑马(骡)快速推进,立即去包布尔尼的大饺子。
同时他还命令李嗣兴和图尔猛额率领一千善扑营骑兵去扑居庸关南口了。
只要堵上南口,布尔尼就是个瓮中之鳖了!
“列阵,准备迎战!”
布尔尼还是不死心,他这回赌得太大了,输不起啊!要输了,失去的不仅是黄金家族和察哈尔万户在草原上所剩不多的威望,还会输掉自己全部的本钱甚至生命!
看见儿子还想打,阿布鼐哭丧着脸说:“儿啊,咱们大元来错地方了……这年头汉人突然变凶了,咱们没有机会入主中原的,还是跑吧,等回了辽河河套,再向大皇帝请罪求饶。”
“求饶?”布尔尼都快哭了,“饶不了的,还是拼了吧……拼了许有活路!”
正在两父子因为是逃是留发生争执的时候,突然前方一群色目骑兵护着个杨起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杨起隆身边还带着几个喇嘛,他们是循着布尔尼的旗号找来的,到了布尔尼附近才被守在周围的“怯薛军”拦住,这时就听见杨起隆用蒙古语大呼道:“察哈尔王在吗?我是杨起隆,奉裕王令旨前来讲和……察哈尔王,裕王愿意招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