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二章 心与心的距离
一连数天,谭笑与容慧之间好像都有一种奇怪的默契,对于街上宣传得如火如荼的国家英雄许毅桐将军只字不提,两人似乎都像汇报工作一样,向对方透露着自己今天或者明天的工作安排,他们都在等。
谭笑等的是容慧飞往以色列的那一刻,容慧走后他才好去看看吴德磬;容慧在等,等谭笑告诉她他要去看看刚刚失去丈夫的小九九......容慧没有等到她想等的,所以她明白,自己的男人真的对那个她一直忌讳的女人依然有企图;谭笑等到了,今天容慧终于要动身了......
微微闭着眼睛,感受着那柔柔的嘴唇轻轻地印在额头上,又轻轻地离开,似乎含着些依依不舍,就如他们的当初......好一阵地陶醉,容慧才睁开眼睛,轻轻地扭过头,目送着谭笑离开机舱的最后一丝背影,眼神中依然牵满了温情,这一刻她多希望他会扭过头来啊......
他们之间依然相爱,但她还是唯一吗?她可以容忍他的身体在别的胴体上大展雄风,但是她却忌讳他的精神出轨。她低下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也许只有这还未来到这世界的小生命才真正完全属于自己的吧?在这一刻,她似乎决定了什么,嘴唇用力地抿了一下:这个小生命以后要成为这个国家的主宰,他有一个如此心智过人的强悍父亲,有这样一个同样出类拔萃的母亲,他没理由不是最优秀的......他不需要移民到任何其他国家,他要接过这个国家的统治权;也许他的父亲不一定同意,但是他有他**的全力支持
容慧忽然感到这趟去以色列的意义更大了,现在,她不光为了自己,还为了未来的中国统治者......
以前,每一次的分离,短或者长,谭笑都会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但今天,他忽然觉得轻松了,因为他可以腾出时间去安慰一下那个被自己伤得体无完肤的人儿了。这是一种背叛吗?谭笑心里想着,他明白自己的行踪不可能瞒得过容慧手下的特工监视,他不怕,他只是不想当着容慧的面去做一些事情罢了......
元首在这个下午的工作卓有成效,他审阅文件和做出决定的时间都非常快,似乎年轻了一大段......
“现在美国的情况非常不乐观,我们要想想办法,不能让它的局势重新稳定下来......那些黑人怎么战斗力就那么差呢?”谭笑开始面对最后的一个棘手问题了,美国各方正在筹备着和谈,美国人不想再打仗了。
谭笑的小会议室里的一群幕僚几乎全是和特工有关的人员,没有一个光明正大的高官,但是这些人却往往真正地把握着国家乃至国际上的风向。
“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办法,因为现在美国厌战的不光是白人,还有黑人,而那些西班牙裔的家伙,早在两个月前便基本退出了战争了......”戴笠报告道:“那个牛仔,开始谁都没想到他会有那么强大的号召力,但是他做到了,他竟然成功号召了几个最大的武装派别一起停火......”
戴肯.罗杰斯,曾经的海军陆战队员、军火和军用物资贩子、白宫的远东问题顾问,现在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叼着橄榄枝的鸽子
如果从正确的角度来看,罗杰斯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好战分子,如果和别人有什么争执的话,他宁愿选择拼威士忌而不是手枪。他也不是种族主义者,自从他在美国开始公开支持废除反华法案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美国人打上了种族平等烙印了;正因为他从来没有歧视过黑人、黄种人和其他人种,所以当他在这场大家都已经厌倦透顶的肤色战争站出来呼吁停火的时候,大家竟然真的停火了
“......看看你的厨房食物柜,看看你的庭院外,看看你邻居的房子......大家现在谁过得比战争开始前要幸福?我没有我每天都在忧虑与难受中渡过,以至于喝到嘴里的威士忌也变味了......为什么大家还要对抗?放下你们的枪,走出你们那个变成堡垒的家,大家不要对抗,大家对话吧每一个孩子,不管他的肤色是黑的还是白的,他一定希望这样......”在美国的多家报纸头版都登载了和平主义者、种族平等主义者戴肯.罗杰斯对全美国的呼吁......
作为曾经预见了亚洲军事局势的国家英雄,罗杰斯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他的呼吁一经刊出,美国的枪声竟然马上稀疏了起来——大家早就不想打了,现在一个国家英雄,一个无种族歧视的名人出来呼吁,大家也乐得下台;谈判吧,别打了
看着美国传过来的各种资料,谭笑脑子里忽然有个奇怪的预感:那个西部牛仔真的会成为美国总统......谭笑已经让谢特成功地登上英国首相的宝座,那么美国总统,谁说不可以呢?谭笑有点哭笑不得:如果他真的随意挑选了两个人,一个英国工程师和一个美国大兵,告诉他们他们应该成为首相和总统,他们就成了,那他真的是个神了
“你们觉得美国的局势真的会平静下来?”谭笑道:“那些黑人们真的会就范?”
“我觉得黑人已经没有办法了,他们在战场上几乎输掉了一切......”戴笠道:“他们虽然看上去很凶狠,很有力量,但是要指望一群拿一首低俗黄色歌曲作为战歌的人去推翻一群写出独立宣言的人,实在难度很大......”
加纳总统并不是无能之辈,他远比罗斯福要果断和强硬,他没有对黑人妥协而是分化了包括黄种人在内的各民族与黑人之间的关系,同时他毫不留情地对各地的黑人起义军进行大规模镇压......他的名声很臭,在黑人社会里;所以不管他提出任何条件黑人们都不接受,虽然黑人节节败退;但是当提出和平解决当前局势的是一个被各民族都认可的国家英雄时,一切的条件又变得可以谈了......
“如果我们能够利用好这一条的话,也许美国还会战火重燃......”谭笑道:“让黑人们提出,和平的条件就是让加纳总统滚蛋”
在中国历史上,任何一个统治者都会竭尽全力去维护自己的统治,哪怕明知道自己会灭亡、必然灭亡也宁愿错误到底;美国人应该也一样,加纳会对黑人展开更大力度的进攻。中国元首这样猜测美国的局势,并且做出了定夺:通过亚当控制的黑人力量提出必须让加纳滚蛋,否则就没有和谈......有人说过中国会出现拿破仑,但永远不会出现华盛顿,按照中国人的逻辑加纳一定会战斗到底,但是结果呢?......
等对美工作会议之后,谭笑把那些欧洲最新局势发展报告粗略瞟了一眼便丢在办公桌上,脑海里还在掠过什么孙立人部队已经联合德军压到了德法边界、中国海航部队远程轰炸编队示威性“借道”巴黎上空飞赴德国交流......在这个世界动**不安的时刻,谭笑心里竟然只是想着早一点去见一个人,一个弱质女子......
吴胜发家后也曾经显摆过一段时间,但是人老精鬼老灵,后来一看风向不对,他马上就命令在南京的几位公子干脆把大宅子搬出了南京闹市区,到郊外去寻了处山水风景不错的地方作为吴家在南京的总部。南京本来就是山多水塘多的地方,经过他们一拾掇,竟然连房子的式样以及周围环境都弄得和零陵一模一样,加上吴家乡里观念重,身边用的都是零陵人为主,来往的湖南客商多,南京的湘商商业协会也迁到了这一带,附近的人就直接把这一带称作湘乡了。
湘乡的建筑、小石板路和路旁的小水渠、不时在街道上横过的小桥......完全就是湘江边上的风貌,连谭笑自己也有恍如回乡的错觉。
桌上摆的是喝螺、酸辣狗肉、东安鸡、琥珀肉......和他们在零陵时一起吃过的无数个家常便饭一样;一样的菜式、一样的湘酒、一样的一老一少,只是少了上菜的小九九谭笑和吴胜无言相对......
面前的老人曾经给予过自己无限的支持,曾经替自己扛下了“造灾”的罪名,曾经在自己决绝地悔婚后默默承受......这个老人,是自己父亲的最铁的兄弟,在自己初登高位时鼎力相助;他曾经把自己当成亲生子女般看待;但是自己给了他什么呢?无尽的财富?但是很显然现在的老人已经对财富无动于衷了,自己为了树立威信,为了杀鸡儆猴拿他开刀,当着他的面杀了那么多他的旁系子侄;自己的悔婚、暗中对许毅桐的格杀令,让这个老人最疼爱的女儿一生告别了幸福......谭笑心中竟有一种刀割般的难受,他少有的不敢拿眼睛正视一个人
“元首节哀,自元首打下两广后,我们就没有这么喝过一顿了......”吴胜的连续两声元首让谭笑心里寒意更浓,他得到了江山,却连曾经对他那么死心塌地的父执都疏远了......
“爹,九儿不用做那个决定的,我当时知道后已经让宣传部把消息压下去了,现在还没见报,可以改变的......”谭笑说的是吴德磬宣布要嫁给一个死人的事。
一声爹似乎稍稍拉近了些距离,吴胜惨然一笑道:“小九九比我们想的都要固执,是她自己决定和坚持的,没有任何人强迫她......”
谭笑很是愕然:他原以为吴德磬的决定是因为许毅桐的宣传闹得太大,等于给她头上硬立了个贞洁牌坊,是不得已的事情,他还为此暗中对卢学新生出了恨意,他真没想到竟是吴德磬自己的决定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套人鬼联姻的闹剧......”谭笑忍不住,他很难接受让吴德磬和一个死人行礼的怪事,不管是出于什么情感因素或是在原来时空带来的惯性理解。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难道元首还要干涉吗?......”吴德磬不知什么时候从里间走了出来,一声缟素,本来就略显苍白的脸上衬得如雪如冰:“毅桐虽然已经故去,但是我们也是正式登记过的,况且,他在我心里还活着......请元首尊重我们的选择吧,他走的时候一定放不下我,我也放不下他一个人在那边孤零零的......”
那是一种怎样的哀怨啊谭笑心里竟然连连颤抖,灵堂里那张脸仿佛跟着吴德磬进来了,在空中对着他,对着他笑
“不”谭笑的手当空一挥,拍散了空中的人脸,然后意识到失态的他长叹一声道:“军中、各望族中难道就没有另一个优秀的男子能够......”
“请不要在这里污辱他......”吴德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冷冰冰和刚强了?一向弱势的小九九竟然敢打断谭笑的话,直接斥责他
但是谭笑却没有发怒或是生出别的不满情绪,反而是他猛然觉得自己真的在不合适的场合讲了不合适的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元首竟然给人道歉,那个自称男人可以做错,但是错了就要去承受结果决不道歉的元首在向吴德磬道歉
吴胜在旁边一额冷汗,连忙出来打圆场:“九儿,元首也是关心你......”
吴德磬到底还是那个柔弱女子,她不再言语了,大家静默了好一会,她忽然再次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婚礼和葬礼就在同一天进行吧,真的,我自己的决定,我放不下他......”她流下了两滴晶莹的眼泪,留在了谭笑的心里,然后她转头走进了内间......
转进内间的吴德磬泪如雨下,在谭笑向她道歉的那一刻,她竟然有要崩溃的感觉;无数次,她想质问他为什么当初要悔婚,无数次她想看见他的痛悔......然而当他真的在面前流露出痛苦和惶乱的时候,她发现更难受的是她自己;他的每一分痛苦原来都会放大十倍在她身上反映出来
他曾是她的最爱,她的生命,不,一直都是她愿意接受许毅桐,在这一刻她发现竟是因为她觉得发生那晚上的一切之后自己已经无法配得上他,自己更不想他夹在两个女人之间为难,她爱上许毅桐竟然是因为两人的眉目之间是那么的相像;许毅桐仅仅是她在肯定无法得到他的时候的一个精神替代品
原来,从来她就没有真正忘掉过那个在她儿时推她到池塘里的小坏蛋,曾经那个长得更加高大伟岸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只因为她自己不愿、不忍去看身影后的情景;但是她眼里其实从来只存在过一个形象,那个小坏蛋的形象......
门后的吴德磬哭成了泪人,在前堂,谭笑一仰头把酒一滴不剩地灌进了嘴里,含着满腔的苦涩与辛辣,像他以往在吴胜家喝醉一样,手一挥:“走了”剩下已经半醉,呆呆地坐在那里发愣的吴胜静静地对着满桌湘菜——吴德磬戴着孝亲自下厨做出来的满桌菜
西安的机场上,容慧乘坐的元首专机正在加油检查,豪华的座舱里,一个急匆匆赶来的人把一份电文交到了守在舱门的伊莎贝拉手里,然后这份电文便转到了容慧手中。
“我给了你这么多天,这么多天的时间里你可以随时去见她,然后回来和我说,甚至你可以带我一起去......但是,为什么你都不去呢?在我后脚离开,前脚还没踏出国门的时候,你却去吃了一顿湘菜......难道你忘了曾经喜欢吃的苏州菜了吗?”容慧看着电文,脸上一如平时挂着那充满安详带两份调皮的可爱笑容,心里罩上了一层霜
“分出一半的人手,把吴家在世界各地的生意和固定资产状况全部给我详详细细地查清楚,包括在各地最可靠的合作关系......”容慧轻声地吩咐伊莎贝拉道:“按照最高警戒标准,给吴德磬布控,我要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包括生理周期和一切的细小生活习惯......”
在面对很多威胁的时候,谭笑会帮她挡着,但是今天她发现有些威胁她必须亲自去解除。“小乖乖,属于你的东西,妈妈绝不会让别人有染指的机会......”容慧轻轻地低着头,向着自己的小腹轻言细语着。
(作者:母爱是极端的,政治斗争是最无情最肮脏的,当二者不得不联系在一起的时候,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