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归来、归来兮(四)

言卓是带着掩饰不住的诧异、震惊以及少许的畏惧走了,可程家书房里的密谈,却是方兴未艾,而精神一直保持高度紧张的程家骥也在这一场场牵连甚大的窃窃私语中送走了小年,迎来了马年的除夕!

守岁这个词相信每一个中国人都不会陌生,可守岁在泉州民间还被寓以了另一层含意,为家中的父母长辈的延年益寿而向上天祈福,故而又被称为坐寿。每当此际全家大小欢坐一堂,或猜谜取乐,或放焰火鞭炮,总之是夜***长明、通霄达旦是免不了的。至于富贵人家除了以上的节目外,还多半会请来一个高甲戏班、或是耍木偶戏的好热闹一番。

往年程府过年的排场就是南安城中的头一份,今年因有程家骥衣锦还乡这么一件天大的喜事,那风头自是更盛往昔,那动静直搅动了小半个县城。程家骥念着家人即将远行,少说也会两个年头无法回乡,也就听之任之了。

年里的日子快如穿梭,程家骥还没怎么回过味来,这案头的台历便翻到了代表初五的那一页上。这假本就休得有些不明不白,再超了期可就不大合适了。初六一大早,在辞过各自的家人们,一行人在一直驻扎在南安城边的那一连人马的护卫下,径直向永安进发。本想一起原路返回大理的,可怎想刚一到昆明,一封重庆来的急电,就把程家骥又拉到上了飞机。

重庆,陈上将的办公室。

十万火急的调令;机场上那一挺挺脱去了伪装的上了子弹带的高射机枪;一种一队队紧急向东调动地军旅,本已让一头雾水地程家骥心怀忐忑,再一乍看连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陈上将都是一脸的风霜雨雪,更吓得他都顾不得上下礼节了。连礼都没有敬就脱口问道:“部长。是泰国方面地日军又蠢蠢欲动了?”

“泰国的日军没动作,可日军却正在朝宜昌当面进行超大规模的兵力调动,即将发动的对鄂西地区的全面攻击的企图已是确认无疑了。根椐的各方面地情报汇总。这回日军所投入地地面兵力至少会有六个半师团,或许还会更多!”陈部长平静无波的语气里隐隐带有一种不堪重负地疲惫,这疲惫又似乎带了魔咒,一遇到空气便立时转化成了沉沉如山地压抑!也难他会如此,就算是在武汉会战时,日本人也没有在一个战术方向上,同时使用过这么多地兵力啊!

此时此刻程家骥真恨不得狠狠的敲自己地脑袋两下。自己怎么就把历史上既产生了石牌大捷。又颇具争议的鄂西会战都给忘了呢!

这也让他刹时明白重庆的气氛为什么会这样紧张。鄂西可是陪都之门户,一旦沦入敌手。日军即可沿着三峡溯江而上。攻入天府之国。从而一举打破目下中国战场这种拖而不决的僵持局面!换言之,自知再也耗不起的日本人。这是集中了日军在关内全部机动兵团,打算豪赌一把了!

“日本人是在狗急跳墙,可更是黑云压城。最麻烦的是,我们此时摆在鄂西的部队只有七个军!七个军!”陈上将略显激动的反复强调着。

六个半日军师团对上七个军看上去是中国军队的兵力雄厚些,可任何一个稍稍有理智的中国军官都不得不承认,若是按这个兵力对比开战,即便把鄂西地区号称天下险的山山水水,都算到中国军队这一边,也逃不了一个敌强我弱的评语,而且这个差距差得都还不是一星半点!当然,缅甸那种集中国军队几大主力强兵于一隅的极特殊情况,是不能以常理来衡量的!

“军委会已命令原在衡山休整的七十四军向石门方向运动,另外七十九军、三十军也已被划归第六战区指挥。这样一来,近期内鄂西的部队就能增至十个军,可还是不够浩然急召你来就是要讨你一句实话,你那里能出动几个师!”

陈上将这一问可是有所指的,在所有出国作战的部队中,除了在前期作战中险些全军覆灭的第六军、六十六军外,新二十军的伤亡比率是最高的。尤其是新一五二师,该师在三月间的曼德勒战役中就元气大伤,才用新兵把兵员补足,又好死不死的赶上了惨烈异常的茂奇阻击战的尾巴,两天的死阻一打下来,又挨了个损兵过半。按以往经险而论,这种连遭重创的部队,任是之前再能打,没有半年以上的休整期是无法与日军的野战部队对抗的。中国军队在抗战初期在这方面的惨痛教训可是不老少,其中又以在南京保卫战溃灭教导总队最为典型不过。至于新二十七军跟暂一一六军,在陈上将的眼中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鱼腩,一个是从没参加过大型战事的超级新丁,故也不加考虑。这么东折西扣下来,貌似庞然大物的四十八集团军,也就剩下新二十军的另外三个步兵师可用。按陈上将的意思,程家骥能出三个师最好,哪怕是两个师也成,说到底新二十七军可是才才闹过兵变。内部尚不稳定,要是身边少了有力部队镇着,会不会故态复萌,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

“部长,我远征军占据缅甸后,云南境内的形容已大为缓解,没必要留部队在那,我部可以全军出动!”程家骥思量了一下昂然答到。

“浩然,你可要想清楚了。鄂西将要进行的可是一场会影响民族的命运的大会战,要是你的部队在战场上误了事,你程家骥,还有我的战区司令,就都会成为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自打程家骥认识陈上将以来,还真没见过他有这么声色俱厉的时候。

“部长,我一直认为,天下就只有不会打仗的将领,根本就没有打不了仗的士兵。新二十七军和暂一一六师不管怎么说都是训练了六个月以上的完训部队,底子还是过得去的,只要指挥官得宜,跟日军正面对攻虽力有不逮,可依据有利地形防守作战还是能够胜任的。”从措辞上便可知,同样深知此战的意义非同小可的程家骥的底气与昔日的大包大揽相较稍嫌不足。

不过,这个能够胜任的保证,却足以让对程家骥的判断力和军事指挥能力极具信心陈上将的大喜过望了。要知道,第四十八集团军全部加入会战,就意味着在原有的江防军、第十集团军、第二十九集团军之外,他手上又多了一个重兵集团,而不是只多了一个战斗集群,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可不是能用单纯的师级部队的数字就能衡量的。更重要的是,会战总预备队的问题解决了!这样一来顶住日军头几轮狂攻的把握,就会比先前大得多。至于是否要进行反击,被日本人突如其来的疯狂,搞得焦头烂额的陈部长、陈司令长官暂时还没想法,不可以肯定的是,即使会有反击,那也是战役后期的事了。

“部队几天内可以准备停当!”脸上稍稍有了点血色的陈部长连声催问道。

“我马上回去组强争取两天内出动!”老实说,把一个正以分散姿态驻扎的集团军调整战时状态,按部就班的来,四十八小时是无论如何都不用够的。可大战在即,日本人那边是厉兵秣马良久,自己这边则是在措手不及之下,匆匆着手于调动部队,这一严酷的现实,却逼得忧心如焚的程家骥只好士急马行田,采用些非常规的办法了。

“你打算在开进途中把部队一一汇齐?还是最后再统一集结?”对治军练兵的基本之一的部队长途开进颇有心得的陈上将一语道破了程家骥唯二的选择!

“以团为基本单位分路开进,等到到了战区边上再说!”程家骥想都没想就径直答道。

“那部队相互间的通讯可是最要紧,这样吧!我马上让人给去准备相关物资和人员,跟你同机回昆明。另外我再去电跟云南方面接洽一下,请他们再临时借给你一些。这样一来,部队就不易容在急行军中走散了。”其实陈上将所考虑到的,对部队的通讯条件的重视,远超于同侪的程家骥早,在与司徒公刚搭上关系时,就已着手在做了。几年下来,不仅新二十军的电台已配备到了营级的,且要是把程家骥手上的库存电台都用上的话,整个四十八集团军都大致够用了。这也是他为什么敢把部队象撒豆子一样撒到陌生的地理环境中的缘故。

当然,本着多多益善的原则,程家骥是不会拒绝长官的好意的!

军情本就急如火,更何况先机已半失!当天晚上程家骥就带着陈长官紧急调集来的电台和报务员又折回了春城。

而此时,四十八集团军的各处营地也早就灯光通明,人声鼎沸,繁忙得不亦乐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