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二十七章 “辕门射戟”

由于事发突然,皖北行署主任被劫持的事并没有被下面知道,颜仁毅和他的部下被特种侦察队和随后接应的四团全部押往陈际帆的临时师部。

在这之前,陈际帆已经派人去请新四军代表过来谈判,对新四军他虽然在感情上还有些放不开,但现在关系到抗日大局和部队未来的发展,陈际帆也顾不得许多,他写了一封信交给手下带上,上面严明,“神鹰”独立师奉命北上进剿日军,沿途所有武装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涉。最后又说,如果信得过,他将调解此次

“放开我!你们胆大包天,擅自劫持国民政府任命的地方行政长官,我要控告!”双手被缚的颜仁毅不甘心,也不相信自己会成为友军的阶下囚。

对这位仁兄,在安徽混了这么久的陈际帆多少也是知道点的,其实他很佩服这位被绑得严严实实的桂系将领,和鬼子打得一点都不含糊。可是扯到政治,个人情感也只能靠边了。

反正又不是要把颜主任怎么样,而是逼他就范而已。可是这些家伙既是战场上的百战老兵,政治上一个个也是老油条,要逼他就范,撤销对新四军的包围,还得拿出点颜色来。

所以颜仁毅被绑到师部的时候,陈际帆并不在。

“我要见你们的最高长官!去叫你们陈师长出来!陈际帆,你他妈的王八蛋,缩头乌龟!给老子出来!”

“老实点!”旁边看押的士兵喝了句。

“去叫陈际帆过来!”

胡云峰对卫兵使了个眼色,一个卫兵退了出来去请师长。

约摸过了一会,颜仁毅听到一个严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跟他废什么话!违反军委会的命令,直接枪毙!”

颜仁毅也算是见过世面的,闻听这话也不由得有些心虚,心想万一真遇上混的,给自己一颗枪子,自己就太冤了,就算是李长官、白长官们肯为自己讨个公道,自己也只能在阎王爷那儿领受了。

陈际帆在几个卫兵的前呼后拥下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假装问道:“你就是颜仁毅?我敬你也曾是打过鬼子的,还有什么遗言快说!”

见到正主,颜仁毅反而不慌了,他冷笑道:“都传你们‘神鹰’独立师胆大包天,平素里谁都不放在眼里,可没想到你们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绑架国民政府任命的地方行政长官,既落在你们手中,要杀要剐随便!”

怎么这句话很流行吗?谁都是这句,表示自己不怕死是条汉子,俗气。陈际帆不想和他废话,他决定让这位死到临头还带着傲气的主任更明白一些。

“亏你还是堂堂的抗日名将,地方长官,你作为皖北行政公署主任,对日寇的侵略本该率领民众殊死抵抗,谁料想你不但放任鬼子在你的辖区横行,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阻挡我军的进军道路。我告你个通敌之罪冤不了你吧,你要知道,战场上我们奉命进剿侵略的日军,可以临机专断,简单地说,杀了你都不是什么难事。”

“我也是奉了安徽省府的命令,对在我皖北境内冒充正规军的匪军实施清剿,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就绑架国府官员,我倒要怀疑你们是否有通匪嫌疑。”绑着手的颜仁毅把头仰得老高。

“匪军?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吧,你好歹在这一带混了这么久,他们是国民革命军正规编制的新四军,日本人在你眼皮底下你不打,打自己人你倒很有兴趣,你还是从淞沪战场上下来的军人吗?你忘记了士兵们的热血了吗?你忘记了鬼子的刺刀了吗?他们就在你的眼皮底下,你他妈倒是去打日本人啊!”陈际帆越说越愤怒。

“别给我说这些!”颜仁毅也不示弱,“老子们在前线打日本人,他共产党在后面占地盘拉队伍,你别跟我这装正经,你们撵共产党也不含糊。感情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老子没有对中国人动枪!‘神鹰’独立师所有战士的枪口只打日本人,不是用来搞摩擦的。”

“那我的警卫营那些弟兄是谁打死的?今天你要么把我一块杀喽,要么咱们军事法庭见!”

陈际帆当然不能把他给杀了,见到话越说越远,心想也该找个台阶下。正好胡云峰进来在他的耳朵旁轻声耳语几句,说新四军代表来了。

陈际帆也觉得不能再这样和颜仁毅打嘴仗,该办正事了。其实来到这个时代后,他的亲身经历已经给自己上了一趟很生动很真实的历史课,无论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打鬼子都不含糊,无非是谁打的多点少点,谁在正面,谁在敌后。新四军的忙他要帮,颜仁毅这样的他也很佩服。

陈际帆对胡云峰轻轻点了个头后慢慢走到颜仁毅后面拔出匕首。

“你想干什么?”颜仁毅大惊。

陈际帆没有答话,飞快地挥动手里的匕首将绑缚的绳索割断,然后面无表情地说:“想死还不容易?死之前让你见一个人。”

胡云峰领着一个身形略胖,身穿灰色军装的军人走了进来,“师长,这是新四军江北指挥部副总指挥罗炳辉将军。罗将军,这是我们师长陈际帆将军,这位嘛,想必罗将军知道,安徽省政府皖北行政公署主任颜仁毅将军。”

陈际帆仔细地打量着这位新四军的高级将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多说,早点解决这里的事,早点集中精力好收拾小鬼子。

陈际帆上前敬了个礼,“罗将军请坐,颜主任,你也坐下吧。”

罗炳辉回了个礼道:“我奉新四军江北指挥部总指挥张云逸将军之命前来谈判,陈师长,颜主任,大敌当前,我们绝不能做那些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请陈师长做个见证,到底是谁在趁人之危向抗日武装进攻?”

陈际帆不想在这里过多纠缠,国共矛盾由来已久不是自己这一个小小的师长就能化解得了的,他现在最多能做到就是双方罢兵,让出大路来。

“国民政府军事委会命令:命令‘神鹰’独立师北上进击来犯日军,相机与敌作战,作战区域内各保安团、游击队对该师行动应全力配合。为保障‘神鹰’独立师军事行动,定远县划归皖东行政公署管辖,境内一应军政事务均由皖东行政公署主任陈际帆提调。军事委员会委员长 蒋中正,民国29年3月18日。”

陈际帆宣布完命令,罗炳辉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独自端着自己的茶碗在喝,倒是颜仁毅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老蒋的把戏谁不明白,这明显是在从他们桂系手里抢夺对定远的控制权。

“按军委会部署,我军主力正在从南北两个方向对三和集镇实施包围,我必须保证定远境内的补给路线畅通,所以今天请二位前来是想当一回和事老,大家都是友军,干嘛搞得剑拔弩张的?”

罗炳辉放下茶碗,淡淡地说道:“这你就问问他们这些顽军了,新四军在共产党领导下发动群众在敌后抗日,可是他们却见不得人民力量的发展,千方百计想挤压我们的生存空间,甚至想除之而后快,高兴的只有日本人。”

颜仁毅现在心里一肚子苦水,桂系和共产党的仇恨不大,他之所以带着部队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新四军的势力从定远和津浦路西彻底驱除,说白了就是和新四军抢占地盘,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但自己被人家抓来,而且定远也被上面轻易就转给了人家。陈际帆既然要当这个和事老,自己也不想再坚持,只是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亏,不找回点场子回去上上下下不好交待。

颜仁毅的算盘陈际帆大概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把声调缓和下来,对颜仁毅和罗炳辉说:“两位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大道理我不多讲了,就算是兄弟打架,也要先把强盗给赶出去再说。其他的我不管,我‘神鹰’独立师奉命将在皖北展开对鬼子军事行动,二位能助一臂之力固然好,若有不方便我也不勉强。但是我必须保证定远境内的安定,这是大局,我在这里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谁妨碍了我们打鬼子,谁就是我‘神鹰’独立师的敌人。”

“神鹰”独立师的战斗力之强悍在安徽省早就传开了,连日本人都惹不起,其他更不在话下,陈际帆的意思很简单,要求各方势力退出定远。

颜仁毅现在灰心得很,他只想找回点面子。于是说道:“陈师长,既是军委会的命令,我们不敢违抗,但是我警卫营的几个弟兄就白死了吗?他们可不是鬼子汉奸,还有你的部队偷袭我指挥部,缴了我一个警卫营的枪,这些怎么算?”

罗炳辉嘴上没说,心里暗暗吃惊,听说这个师曾经派出小部队偷袭南京机场,看来是确有其事,今天人家又不动声色就把颜仁毅给轻松捉了,看来这支部队必须引起足够的重视。

“对那几个兄弟的死,我感到很遗憾,他们都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他们的死换来更多人能活着,也是值得的,这样吧,我给他们烈士待遇,并根据我师对牺牲将士的抚恤标准给他们的家人发放抚恤金。至于枪支,对不起了,既然武器不是用来打鬼子的,那么我只好征用了。如果你能同意,我们可以不追究颜主任挑起摩擦,破坏抗战之罪,你还可以回去当你的主任,如果你不同意,那就只好委屈几天,等这次仗打完了,我亲自写上材料送交军事委员会,等待上头裁决。你看怎么样?”

颜仁毅现在没什么选择,好汉不吃眼前亏,“神鹰”独立师仗着战功,我行我素惯了,就连李宗仁长官都对他们赞赏有加,自己可不能触这个霉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脱身再说。

陈际帆看颜仁毅阴沉着脸没有表态,便转身向罗炳辉询问。

“我新四军也是为了抗日,既然陈师长这么说,我没意见,我回去向张云逸指挥汇报后,我军将撤离双方交火线。”

“好!以两天为限,双方各自撤离交火线,脱离接触,另外为避免再次发生不愉快,新四军的江北指挥部也请暂时撤离定远,定远现在归皖东行政公署管辖,境内所有武装也必须登记获得认可,请罗指挥与张指挥体谅。”

“这个不行,定远根据地是我们流血牺牲从鬼子手里夺来的。”罗炳辉一口拒绝。

“可现在定远属于政府,一个地方存在着各种各样的武装,既不利于地方安宁,又不利于抗战大局,军队必须撤出,到时候欢迎共产党人参加定远抗日民主政权的建设。这是我的最后条件,时间紧迫,如果不行,我方将采取断然措施。”

罗炳辉心想这是打走老虎来了狼,对方兵强马壮,又打着政府和抗日的旗号,政治上自己这边不占优,军事更没法比,只能勉强答应。

冲突双方终于在陈际帆的威压下暂时脱离了接触,颜仁毅带着他的部队撤离了定远,五战区的两个师也停止向东开拔,就地休整。倒是新四军后撤了一定距离后就没有再走。陈际帆也没有去管他们,他现在的心思只放在北面鬼子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