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虽胜犹败（一）
夜幕中的涡阳城外，楚店村，田代元俊大佐已经早就睡觉了。他的一个联队也伤亡一部分。中国军队的抵抗，超出日本方面的算计。
西安事变让日本知道蒋介石是被逼着抗日的，在日本情报部门和高级参谋部门研究下，一致认为，全面进攻中国时机已经成熟。当卢沟桥枪声为日军全面侵华奏响进军号角的时候，所有军方将领都认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
中国军力不行，军队空有庞大的数量，训练谈不上，作战能力很低，常年内战，国家贫困，科技落后，这些都无法和日本相比，所以日本军方有必胜的把握。
促使天皇下定决心的是，中国政府根本没有坚决抵抗的心情。蒋介石的抗日是被逼的，他不会想真心抗战的。只要战场上展现出强大的军事实力，就能让中国投降。开战到现在，一切进展顺利，但是两个问题超出算计，那就是军队的狂妄和抗命，一再的突破大本营限制的战争停止线，侵华已经变得没有节制。
另一个问题就是蒋介石的抵抗决心超出日本方面的算计。淞沪战场，平津战场，现在的徐州战场，中国军队抵抗的顽强性让日本方面吃惊。虽然他们还在胜利，可是三个月灭亡中国的大话已经成为吹牛皮。
三七年七月到现在的三八年五月，已经快一年时间，日本不但没有灭亡中国，他们自己反倒陷入战争之中。
这些都让日本不得不把战争进行下去，参谋本部的命令很明确，打通津浦路，彻底封锁中国沿海，让中国得不到任何外援。最后就能达到全面占领中国的目的。
为了徐州战役，日本不断的向这里增加兵力。不断扩大的占领区，让日军兵力显的还是不够用。要不是中国军队已经失去胜利之心，各级军官畏战，皇军处境一定更加不妙。
田代元俊大佐不同于其他日军官佐，他没有那么狂妄，也很谨慎，指挥上也就很有能力。第109联队的伤亡也是最小的，一个联队，战斗这么长时间，只是伤亡不足一个中队。加强一个炮兵大队，一个骑兵中队，兵力达到五千多人。
就是田代元俊大佐作战谨慎，当他知道翟勤出现在涡阳战场的时候，立即把分散的兵力收回。翟勤击溃日军联队已经不是一回了。
以不足千人的独立大队就能打败一个联队，消灭两千多人。蒙城之战，指挥其他部队，几乎让一个联队全军覆没。根据战场情报，翟勤只是临时指挥，要是全面指挥，恐怕第116联队已经没有了。
田代元俊一面向师团部报告，一面加强戒备。他已经得到师团长的同意，明天将派出一个飞行中队的飞机进行支援，务必拿下涡阳。就算是翟勤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无可奈何。只要突破涡阳，完全解除后顾之忧，皇军会向归德进攻，占领归德。不但能堵死徐州的西侧大门，也能进而占领开封。对于大本营命令，部队停止于蒙城，毫州，归德，兰封一线的命令，没有谁真正的想过。
有飞机轰炸，自己又集中了全部兵力，相信绝对可以占领涡阳。满怀信心的田代元俊大佐早早休息，明天还有战斗要指挥。
高炉到涡阳距离并不远，只有不足二十里地。一个旅的部队集中在这里，田代元俊并没有担心，足见鬼子的狂妄。
不管怎么谨慎，骨子里的轻视和自大，让日军犯下同样的毛病，那就是根本不担心中国军队的进攻。因为他们只会防御，不会进攻，进攻战都是虎头蛇尾。
进攻一开始很猛，可是一旦进攻受阻，立即后撤。这跟中国军队后勤补给不行，缺少重型武器，没有制空权有关。进攻战没有阵地可以依托，面对天空飞机轰炸扫射，基本就是失败。
都是基于这样的想法，所以就连小心谨慎的田代元俊也没有担心近在咫尺的第33旅。他收缩兵力就是担心翟勤这个没有规律的人，把他分散的兵力分别消灭，严村就是一个证明，一个中队的皇军在其他支那军面前可以，在翟勤面前不行。
只要一个联队加一个大队集中在一起，翟勤也没办法，因为他们进攻不够犀利。以皇军的战斗力，只要坚持上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就可以得到飞机的支援，也能得到战车的增援。进攻者不但不会成功，还会被反击消灭。
当翟勤又失去消息，没有袭击其他部队，而自己兵力也集中起来的时候，田代元俊放心了，他可以好好的睡一觉。
就在田代元俊大佐放心睡觉的时候，第33旅的三个团，在三个方向正在慢慢接近鬼子。四五千人的鬼子，不可能是一个小面积。罗奇在涡阳城外还有防御阵地，所以鬼子退到能有四五里地远的楚店村，联队部就在这个地方。
正面进攻的是58团，这是翟勤熟悉的部队，也是当初蒙城战斗执行翟勤战术最彻底的部队，所以被定为主攻部队。
当张秉孝知道是翟勤指挥的时候，不只是他，整个第58团都是信心百倍。当传来消息，战场缴获可以自己留下心爱的东西，不管值不值钱，都可以，送给自己心爱的女人，张秉孝就明白这是翟勤的注意。这家伙鬼点子太多，你看看这些准备，哪个战场指挥官进攻的时候也不会想到这样进攻。
一个正规军人，当然是想到武器，弹药，兵员。可是翟勤的指挥，历来是准备一些奇怪的东西。
进攻的尖兵部队是关玉才的第一营，这一次没有战术指导小队，可是关玉才已经知道了，当他接到命令，第一营是尖刀部队，一个营和后面的两个营成三角型攻击队形，他们是尖角的时候，立即想起王金才交给他的战术。开始集中想用的东西，这里不是县城，只是一个镇，东西不好弄，那就多准备几样。
漆黑的夜色下，一个营四百多人，全都屏住呼吸，向鬼子营地爬行，这是关玉才得出的结论，独立队能打胜仗，是因为他们一旦要做，就做的彻底。前进的道路上，四百多人，不管什么地形不许站起来，也不许专弯，就是一堆稀屎也要在上面爬过去。每个人嘴里都是一个核桃，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这就是高炉镇里的百姓觉得奇怪，国军怎么突然要这些东西。没有就用木棍，反正嘴里全含着东西，这样遇到突**况不至于惊叫出来。
终于接近日军外围阵地二百米距离。关玉才摆手叫过来自己的三个连长，对第一连长何志敏说道：“记住，集中所有的机枪，不要卧倒，不许停顿，战术一定要记住。能否胜利，翟副参谋长说了，就看我们的。”
何志敏点头说道：“放心吧，一天时间，我们练了无数遍，绝对没问题。不过翟参谋长怎么想出来的，神人也。”
关玉才一笑说道：“就别他妈的拽文了。谭登，一定弄准一些，我们手榴弹可不多，别弄得到处都是。”
第二连长谭登点头答应。关玉才对第三连长邵勇说道：“我们集中了全团最好的武器，不能让团长失望。”
邵勇点点头：“放心，不会给团长丢脸的。听说团长拍胸脯保证的，这是集中全旅的武器。”
关玉才点头，确实，59团，和60团全是助攻，主攻是第58团，旅长几乎调集了全旅的武器弹药，集中在第58团，绝大部分在他们第一营这里。
这是翟勤亲自指导的一个营，准备的充分就别提了，也可以说武装到牙齿。一个连一百六十人，第一连全连一百挺轻机枪，这是集中几乎全旅的机枪，每两个人一组，还是中央军装备好，才有这么多轻机枪。六十人弹药手，和替补人员。
第二连一百六十人，每人携带二十颗手榴弹，身上几乎插满了，手榴弹袋就是五个。第三连全是盒子炮，短枪连。
翟勤给关玉才的命令就是依仗着强大的火力砸开日军的防御圈，杀进阵里，搅乱鬼子的防御，乱中取胜。跟鬼子打一场人数上的胜利，鬼子装备好顶个屁用。
看看都准备好了，关玉才说道：“注意信号。”
话音还没落，远处嗖嗖嗖，三颗红色信号弹升上天空。关玉才喊道：“第二连开始。”
谭登一下站起来，他的一百六十人全部站起来，手里的东西绝对奇怪，一部分是上次使用的大弹弓，三个人一组，向前面的鬼子阵地发射手榴弹，还有一些士兵竟然是把手榴弹像流星锤一样用麻绳拴上。另一个细线连着拉线。抡圆了向远处飞去，这样的距离可是够远的。
这是翟勤想起来体育比赛的时候，链球比赛。那距离可以飞出老远了。
就在关玉才他们这样行动的时候，潜伏进五六百米距离的33旅迫击炮开始轰击。这是仅有的十几门迫击炮，炮弹也不多，翟勤的战术是集中使用武器。十几门迫击炮集中轰炸一个地方还是很密集的。
三颗信号弹，让站岗巡逻的鬼子微微一愣，马上明白过来这是进攻的信号。报警的哨声，警告的枪声响起。
鬼子正在休息，训练有素的他们，一咕噜爬起来，抓起枪就集合，外围阵地的鬼子立即进入阵地，架起机枪和步枪，准备反击进攻的支那军。可是其他方向没什么动静，正对着南门的主阵地上率先遭到炮火袭击，火力还很密集。阵地上的鬼子被迫击炮弹炸的人仰马翻。
借着炮火的袭击，关玉才的第一营又向前逼近一百来米，第一批手榴弹飞进日军阵地。
这不是炮弹，这是手榴弹，爆炸威力有限，可是他数量多，一次就是一百多颗，几乎是铺天盖地一样，虽然准确性很差，但是数量多。
这是翟勤的迫近战术，就是不给鬼子炮兵使用的时间。进攻方向是涡阳的第109联队，炮兵阵地恰恰就在后面。三个连不是静止不动的，他们不断的向前靠拢。当第十颗手榴弹落进鬼子前沿阵地的时候，这里已经找不到鬼子了。这可是上千颗手榴弹炸在这一片区域之内，几乎是把这里炸个遍。
就这样，关玉才他们毫无阻挡的杀进鬼子防御圈。被惊醒反应过来的田代元俊大佐传令，其他方向的皇军立即向这里增援，把这些攻击进来的支那军消灭。他这是五千多人，这样的进攻毫无意义。因为皇军不是几百人，也不是千八百人，这是五六千，占地面积是十几平方里，哪是一时半会就能击溃的。
可他刚刚传达命令，一个士兵冲进来：“报告联队长，东面和西面同时遭到支那军进攻，他们进攻快速，已经接近防御阵地。”
田代元俊大佐心里一惊，这样三面进攻，部队一定不是小数，难道是33旅？可是他们一个半残的旅，是一个联队皇军的对手吗？
既然这样，那就挡住他们，只要天一亮，得到飞机支援，周绍远等着失败吧。立即喊道：“传令第二大队坚守东面，第3大队坚守西面，阻击进攻的支那军。命令第1大长八木少佐，顶住进攻的支那军。”
传令兵跑出去传达命令，正在向中间赶来的两个大队立即转回去阻击进攻的59团和60团。
翟勤分化鬼子兵力的目的达到，传令后面的两个营紧随第一营向里面冲锋。因为外围防御圈被砸开，第一营进入里面，鬼子没有合拢后面，另外两个营也杀进鬼子阵地中。
关玉才的战术完全是翟勤的，前面是一百挺轻机枪，但是不都开枪，而是五十挺开火。当他们换弹夹的时候，第二个五十挺就开始射击，这样就是不间断的射击。
第一营还没有规律，哪个地方鬼子多往哪冲，机枪如暴雨一样的子弹，已经让鬼子伤亡惨重，只能后退，慌乱之中，鬼子很难组织有效的抵抗。
外围防御圈一旦被砸开，里面是没有有效防御阵地的，现组织也得有时间。可第一营就像一个刺猬，机枪疯狂的扫射，他的后面侧面是第二连的部队。他们就是手榴弹，近距离三四十米，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就是手榴弹攻击，这是玩命战术。
最可怕的是第三连的手枪，这是近战的利器，根本就不给鬼子拼刺刀的机会。大股的鬼子机枪扫射，手榴弹轰炸，近处零散的鬼子被手枪击毙。
四百多人的第一营如无无人之境，疯狂的把这个阵地搅乱。这里是田代元俊的联队指挥部，他在楚店村里面，依仗着有房屋可以坚守。可是进攻的第一营并不进攻这里，而是四处冲杀，把日军防御搅乱。
就在田代元俊大佐想命令左右的两个大队抽调兵力解决中间进攻部队的时候。涡阳城门打开，东南西三个方向，三支部队杀出城外，配合外围阵地的士兵，向鬼子阵地杀来。
这是接到周绍远通报的罗奇，带领第95师，倾巢出动。在三个方向向日军杀来。城里是八千多人。在晨曦微露的夜空下，一万多人，和鬼子展开生死搏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