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盼着是沈齐润,可也怕是沈齐润,幸而手机显示屏上的名字不是他。
“喂,裴绪。”
林书程觉着有些口干,随手在一旁的小商店里买了一瓶水,一边付钱一边讲电话。
“有空出来聚一聚吗?”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在弄什么,从手机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我刚回来,你可真不让我喘口气。”林书程顶着太阳,嘴硬的说。
“这不正巧,我这两天还有点空,下个月就要跟着导师出去,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想着许久不能见你,可不就着这个机会吃吃饭。”
林书程抿了一口矿泉水,含在嘴里焐热了,才敢往嘴里咽下:“行,在哪里聚?”
裴绪说:“我都行,你在哪儿呢,我过去就行。”
林书程四下看了:“我把地址发你。”
……
裴绪到的时候下午三点,正是热的时候,也不是吃饭的点,两人找了间饮品店坐了坐。
说起林书程家里那瘫子糟烂事,除了当初帮他打官司的王致远王律师,也就裴绪最清楚。
打他瞧见林书程淹头搭脑的样子,他便知道,林书程赶回来为着的林老爷子的八十大寿,绝对是不愉快的。
裴绪的眼睛架在鼻梁上,头发也有些长了,显然这些日子是埋头在研究所,没空顾着修整边幅的。可偏偏稍微乱糟糟的些,反而衬托着这个男人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野性美。
“说吧,林爷。”裴绪给他要了杯热牛奶,他算着时间,林书程也刚生完没多久,虽说夏天炎热,可也不敢给他喝什么生冷的饮品。
“说什么?”林书程拿吸管搅弄着被子里白色的**,笑笑问他。
裴绪看着眼前这个强颜欢笑的人,想要揉一揉他的头发,忽然又一想现在的身份,便只能作罢。
“你说说,咱俩好歹也混了这些年,你有没有心事,我还看不出来?在林家碰壁了?”
林书程修长的手指搭在透明的玻璃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着,停顿了几秒钟,才苦笑一笑对上了裴绪的眼睛。
“你呀,总是要在水火之中拉我一把。”
裴绪打着哈哈的笑道:“我这么优秀吗?”
林书程往后一仰,靠在座椅的靠背上:“这次还好,没有像上次那样哭的鼻子一把泪两行的那样狼狈。”
“我该说你现在能把这样的事情开玩笑的说出来,是好还是不好。”裴绪摘了眼镜,略微有些深邃的眼睛带眼镜戴久了,瞧着有些疲累,他叹息一般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林书程怔了怔:“大约是长进了吧。”
“那还愿意跟我说一说是怎么回事吗?”裴绪坐在他对面问。
他觉着有些遗憾,也许不该约在这样的地方,该到家里诉说难以启齿的心事。未等林书程开口,那人先起了身:“走吧,这地方离我新买的房子不远,你跟我过去一趟吧。”
裴绪开了一辆摩托车过来,夏天骑摩托车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幸而他给车座放了隔热垫子,坐上去的时候掀开来,不用烫屁股。
即便是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跑起来风也是热的,骄阳似火的烤在两个人的身上,只出了一点点的汗便被灼热的风吹散了。
裴绪的新家,正在往里面搬家具的阶段,一应配件还不齐全,好在是已经有了沙发可以坐着。
林书程板板正正的坐在沙发上,平静的样子,不禁让裴绪想起来,他头一次在那个下着雨的下午捡到林书程的时候。
小小的少年,在冷风冷雨之中浑身都湿透了,死死的咬着下嘴唇不哭出声来,着实让人心疼。
“他们又要在你身上图谋什么?”裴绪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单刀直入的问。
“连你都一下子想到了症结,我却还这么听话的巴巴的从法国跑来了,我这真是傻了!”林书程的声音有些沉闷,他很快倔强地看向别的地方,好像那一点突如其来的委屈也见不得人似的。
裴绪平静的看着他,他知道,这时候说什么“我明白你”、“我理解你的感受”都是最苍白无力的,事情不瘫在谁谁上,谁也不知道被最亲近的人像蝼蚁一样抛弃的时候有多疼。
“你跟沈齐润通电话了吗?”裴绪忽然说。
“啊?”林书程很意外的抬起头。
裴绪说:“有不开心的事情,你应该跟他说一说,被自己一个人扛着,这样不好。你看,当初他们为了独吞你爸爸的财产,想尽办法把你推倒你妈妈名下,你心里害怕,不敢让你妈妈知道,可最后她是爱你帮着你的。我虽然不了解沈齐润,可也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那要是,他们拿我最为沈齐润的污点呢?”
“什么?”
林书程苦苦的笑了一下,笑的比哭还难看:“薛家不知道生意上出了什么问题,一心想求我帮着在沈氏集团说情,我没答应。我那表哥便说,要把我和沈齐润的事情闹到媒体面前,再添油加醋的写一写,他不好过,也不会让我好过。”
“这不是无赖吗!”裴绪不可置信的震惊道。
林书程倒是很平静:“你也不是头一回知道他们无赖了,还觉着奇怪?缓一缓吧,我先解决了这里的事情,再给他打电话。”
“你在怕。”
“我没有。”
“你有!”
他躲过裴绪过于坚定的眼神,拿起一个抱枕来抱在怀里,不再争论这个问题。
空气里有些安静,林书程的手机却没有让他闲下来,来点提示音不停的响着,扰的人抓心挠肝,裴绪笑了笑,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酒窝来,示意他接听。
林书程深吸了两口气,鼓足了勇气才滑到了接听键。
入耳的第一声,是火锅儿奶声奶气的哼哼声,紧接着是男人沉稳的让人分外踏实的声音。
“怎么样,在家里吃的还好吗?”
林书程几乎顷刻间酸了鼻尖,眼眶里有什么涨涨的东西抑制不住的想要往外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