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气孔里,隐隐飘出丝丝缕缕的酒香。◎

以前结束营业后, 她至少要在厨房忙活半小时左右,清洁整理厨具。

今天刚结束, 颜烟这边洗刷完最后几个厨具,只用掉几分钟,大大缩短时间,也为自己减轻负担。

叶嘉帮忙清理完吧台的卫生,颜烟让她先回去,明天按时过来就行。

锁好店门,颜烟乘公交回家的路上,跟表姐发消息。

表姐那边传来好消息,她用猪骨和鸡架子熬的卤汤, 卤出来的小龙虾味道很好,跟她家辣卤小龙虾有七八分相似。

嫂嫂罗芳也说好吃, 比她经常买小龙虾的店里卖得还好吃, 可以摆摊去卖了。

程静表姐认为自己可以出师, 小学暑假后, 她准备去夜市摆摊。

程静提的那条夜市,有摆摊卖衣服、饰品,以及各种百货、小吃摊等,离颜烟这条街挺远, 不存在跟她竞争,抢她客源的问题。

听见到站提示音, 颜烟赶紧抓着手机和塑料袋,来到车厢后门等待。

回到家, 饭桌上摆着一菜一汤。

颜烟一脸嫌弃:“就吃这个啊!”

颜国华:“你妈单位临时加班, 不回来吃饭。我要给她送饭, 她说要点外卖吃。”

他一脸哀怨:“外卖有什么好吃的, 有我做的干净卫生又美味吗?”

颜烟:“可能,大概吃多了家里的饭菜,偶尔想换点新鲜口味。”

颜国华气呼呼:“果然还是我不够吸引人,才被外面的小妖精勾搭走。”

颜烟:“……”

老妈不回家,老爸没心思做饭,颜烟只能将就着吃点。

打开电饭煲,颜烟瞪大了眼:“爸,你是不是放多了米?”

颜国华后知后觉:“平常都是放三个人的米,今天忘了。”

颜烟盯着电饭煲里的饭,又瞧桌上的一菜一汤,她感觉自己最多只能吃一碗饭。

果不其然,电饭煲里差不多有两碗剩饭。

剩饭可以放冰箱冷藏,加点火腿鸡蛋,炒个蛋炒饭特别香。

看到剩饭,颜烟记得小时候能经常喝到姥姥用剩饭做的米酒。

当然,用蒸熟的糯米最好。

记忆里,没有冰箱的年代,姥姥舍不得扔掉剩米饭,把剩饭拌上酒曲,发酵出的米酒酸酸甜甜,很好喝。

米酒煮熟后,打个鸡蛋液进去,漂亮的蛋花丝丝缕缕,甜蛋酒,香香甜甜,营养价值很高。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里,一碗米酒,也算是一种比较流行的健康饮品。

发酵米酒,需要用到老式酒曲,姥姥家就有,也可以买安琪甜酒曲,用于发酵。

好久没喝到甜米酒,有点想念姥姥做的甜米酒味道。

她给姥姥打电话,得知老两口在外面散步:“姥姥,我想找你要点酒曲。”

老太太:“想喝米酒啦,你啥时候过来?”

颜烟:“现在过去。”

挂掉电话,颜烟正准备跟颜国华报备一声,发现他也准备出门。

“你去哪?”

父女俩几乎异口同声,问出这句话。

颜国华:“去你妈的单位。”

颜烟说:“我去姥姥家,拿点酒曲。”

颜国华点头:“早点回家,太晚的话,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她跟老爸一同走出小区,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分开后,颜烟步行过去,顺道看路上有没有小吃摊,顺手买点,垫吧垫吧。

晚饭,她没吃饱。

十来分钟,她一路吃一路走,慢悠悠来到姥姥姥爷家的小区,撞见在跟小区其他住户聊天的老两口。

等姥姥和朋友聊完,她跟着她们一起回家。

姥姥在厨房柜子里翻找,取出一只密封塑料袋,里面是一颗颗圆滚滚的小白球,大概有鹌鹑蛋大小。

一斤米,四分之一的酒曲,足够了。

颜烟只要一颗,姥姥给她装了两颗。

陪老两口唠了会儿嗑,时间不早,她揣着两颗酒曲回家。

见女儿回来,黄秀兰问茶几上,她买的什么东西?

全是外国文字,黄秀兰看不懂一个字。

顺着老妈的目光,颜烟看见那盒外文的巧克力:“朋友送的巧克力,她说这个好吃。”

“朋友?”黄秀兰给颜国华睇了个眼神,追问:“男的,女的?”

“一个女孩子,是我店里的老顾客,我爸也见过,就是那个爱啃兔脑壳的沈圆。今天恰好路过,我请她吃番茄炖牛腩,她送我这个。”

听说是女孩子,黄秀兰立马兴致索然。

换好拖鞋,颜烟来到厨房,首先把酒曲碾碎。

家里没有碾磨的工具,她想办法用保鲜膜包裹住一颗酒曲,平铺放到菜板里,手掌贴着玻璃杯,缓缓滚动似按压。

沉闷一声,酒曲四分五裂,被碾碎成几大瓣。

见有效果,颜烟故技重施,用玻璃杯壁沿继续按压着酒曲瓣,已经出了许多粉末。

重复几次,酒曲被按压成细细的粉末质。

酒曲粉用干净的容器收集起来,备用。

这时候,电饭煲里的米饭已经冷却。

放酒曲粉前,需要少量多次的添加凉白开,用无水无油的干净饭勺进行搅拌,一面倒入少量凉白开,一面搅拌。

直到米饭吸收掉全部水分,表面湿润,颗颗分明。

碾碎的酒曲粉,倒入四分之一,用饭勺搅拌均匀,让每一粒米饭都能沾到酒曲粉。

把搅拌好的米饭放到干净容器里,以饭勺轻轻压实,中间掏一个小洞,盖上保鲜膜封存,用牙签轻轻扎出透气孔,让酵母更好的发酵。

大功告成,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冬天天气寒冷,需要在容器外包裹一层毛毯,辅助发酵。

夏天天气炎热,经常达到三十度左右的高温,完全不需要任何辅助发酵手段,放在阴凉处,大约发酵两三天,即可。

把电饭煲的内胆洗净,归位,擦干水池边的水渍,颜烟准备洗澡。

从浴室出来,她拿着毛巾擦干头发,跟往常一样整理几个群里的预定单。

看到一个熟悉的id,颜烟愣了几秒。

以前经常在群里看到的女友宝男,每天张口闭口都是他女友,妥妥的恋爱脑,让群里的小姐妹又一次相信爱情真的存在!

每每她店里上新品,他总会第一时间来排队,买去给女友品尝……让颜烟印象深刻。

不知从什么时候,他突然销声匿迹。

颜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还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店里的卤味跟以前不一样。

有些嘴巴比较挑的顾客,能敏锐地感受到食物细微的变化。

所以才有了她找老顾客询问,是不是自己店里的味道跟以前不一样?

得出的结论,跟以前一样。

直到再看到这个名为【哦呵呵】的ID的预定单,颜烟终于放下心来。

也许对方跟爱吃兔腰的大哥和蓝天一样,只是出差去外地一段时间,又或者别的原因吧!

清早。

颜烟起床第一时间不是去刷牙洗脸,而是奔去厨房,看她心心念念的小米酒,发酵好了没有。

透过透明保鲜膜,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的饭粒紧密贴合在一起,中间掏的小孔里,沁出点汤水。

透气孔里,隐隐飘出丝丝缕缕的酒香。

大概还要再等一天。

颜烟吸溜了下口水,忍痛不去看它,越看越馋人。

真烦。

八点钟,师傅准时运送来户外长凳。

颜烟确认完,付款。

她在门口张贴了告示,环卫工人、快递员、外卖员、警察,其他户外工作人员可以出示证件,免费领取冰水,或常温水补给。

怕不够注目,她特意用红色油性笔书写,张贴在玻璃门最醒目的地方。

沈圆到的时候,一眼瞧见她门口的告示:“你怎么不做个牌牌,放在门口?”

颜烟:“要花钱啊!”

好吧,这个理由说服了沈圆。

毕竟颜烟连店铺牌匾都舍不得买,抠门抠到自己做牌匾,简陋得很,倒是上面的毛笔字,写的蛮好的。

又过了会儿,叶嘉来上工,经过昨天两个小时的磨练,她已经能独立上手。

颜烟在旁边看她从一开始生疏,到现在很快打包好,越来越熟练。

沈圆和邱可拿到打包好的卤味,又去挑几斤番茄。

颜烟扫见一张熟悉的面孔,见他拿到昨晚预定的十一个兔脑壳,于是推销说:“我们家番茄很好吃的,要不要挑一点?”

如果是往常,陈默肯定会兴致勃勃地挑些番茄带回去。

此刻,他仿若被抽去浑身精气神,有气无力说:“谢谢,不用了。”

正转身离开,又停下,他询问颜烟:“我准备跟女朋友求婚,你能来参加吗?”

嗯?颜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陈默身后,挑完番茄的邱可突然惊呼:“好人,女友宝男?”

见陈默回头,邱可惊喜:“真的是你啊,好久没看到你,你最近不常来啊!”

陈默眼含笑意:“是啊,发生了点事。”

邱可记得,他说他女朋友要做一个手术。

看陈默的样子,突然她心里有一种不好的直觉。

颜烟不解:“你要求婚,为什么想要邀请我参加?”

陈默:“上次看过你直播吃席,我女朋友很喜欢你,也喜欢吃你做的卤兔头,她是个孤儿,没什么朋友。”

邱可心中的不妙感,徒然加剧。

她着急,拉着颜烟的胳膊:“去吧,你去吧!”

又对陈默说:“我们也能去吗?”

陈默不假思索说:“可以啊,若若知道你给我取的外号,还因此笑话我呢!”

颜烟不相信陈默,不会跟着一个陌生男人去陌生地方。

但是沈圆和邱可,她对她们有几分信任感。

刚才邱可对她使眼色,难道里面有什么隐情?

颜烟想了想,点头同意。

因为暂时不打算回宿舍,沈圆喊来了郁南知,三人在颜烟店里啃完卤味。

陈默在花店买了包装纸,竹签,邱可帮忙串好卤兔头,装扮成一个花束。

通过邱可,颜烟得知陈默女朋友之前好像要做一个手术。

看陈默这副蔫头耷脑的样子,结果似乎不太好。

路上,她们打了辆出租,目的地是医院。

一开始,颜烟怀疑陈默是骗子来着。

怕邱可这个单纯的小姑娘,被坏人欺骗,于是她跟过来瞧瞧。

来的路上,颜烟把实时定位发给老爸颜国华,一旦情况不对,立马报警处理。

真到了医院,见到他女朋友,靠在病床里,眼窝凹陷,瘦骨伶仃,身上的病号服显得空****。

明明是大夏天,她头上带着帽子……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化疗的病人,掉光了头发……

陈默把卤兔头花束藏在身后,向女朋友介绍她们四个人:“若若,这位年轻老板,你在直播里见过的。”

被唤作若若的年轻女孩点头:“你好啊,那天你直播吃席,把我馋死了。什么炸鱼块啊,还有江陵鱼糕,尤其是那道全家福的汤,看你喝的汤很鲜,把我馋到流口水,陈默在网上找了教程,学着做给我喝。他厨艺太差,煮得特别难喝。”

因为化疗,她病号服里的胳膊,瘦如竹竿。

颜烟说:“你描述的很对,那个汤确实很鲜,怎么形容呢,想着想着我都馋了,明天我就煮来喝,到时候分你一点啊!”

若若的眸子眨了眨,沁出笑:“真的啊,你要分我?颜老板,你人真好。”

陈默适时提醒:“若若,这三位也是1群里的朋友,她们都是我们的朋友,过来见证我们人生最重要的时刻,若若,嫁给我吧!”

他拿出兔脑壳花束,单膝下跪。

进手术室前,陈默也跟她求过婚。

若若同意了,她以为自己会是那个幸运儿。

可手术失败了,她的病情加重。

怕拖累陈默,她悔掉婚约。

万万没想到,陈默会再次郑重向她求婚。

他甚至找来她很喜欢的兔脑壳的老板,还有1群的姐妹,若若很感动,她同意了。

自己的身体拖不了几天,只要不领证,就不会拖累陈默。

见证完这样一场特殊的求婚,回去的路上,大家沉默无言。

临分别前,邱可感慨:“看了学校论坛太多渣男贴,我以为天下男人都是垃圾。现在我又相信爱情了,原来世上真有这么美好的感情啊!”

郁南知没忍住怼她:“你还是多看点渣男贴,少长点恋爱脑,像陈默这样的男人,很少很少。”

沈圆扭头问颜烟:“你明天真要做那道全家福吗,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送上门的壮丁,不用白不用,颜烟点头:“有,你帮我剥鹌鹑蛋壳。”

郁南知举手:“我也要,我明天没课。”

邱可也举手:“虽然明天我有课,但是我可以逃课。”

被颜烟的眼神扫来,邱可怂了,弱弱说:“我,我不逃课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