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大家都听说过一句话,“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句话一开始是用来形容完颜氏建立的前金,但也常被用于形容后金。虽然此言颇有夸大其词之处,但也深刻体现出一个问题,即渔猎民族天然的兵源优势,使其一旦有强力领袖建立起军事化组织之后,很可能出现势不可当的情况。这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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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梅评价努尔哈赤麾下的建州兵时,表示:“此贼精兵七千,而带甲首三千。若贼七千,足可挡倭奴十万。西北虽有鞑靼,皆不如此贼!”这只是努尔哈赤尚未统一女真的情况下,当女真统一之后,拥兵10万、战兵5万的后金八旗,其军事实力按照这个评价,就远在人口已经有1000多万的战国日本之上了。
但是我们必须注意到一个事实,女真领地包括今天的吉林、黑龙江和外东北,而日本的领土面积甚至不如黑龙江大,当然要远小于女真领地。
女真虽然只有不到百万人口,但其整合起来的军事资源是完全不可小觑的。在封建时代,军事资源和经济资源常常并不挂钩,如纬度高、地广人稀的地区,养马成本要远低于精耕细作的中原地区,而马匹正是极为重要的军事资源。
渔猎民族生活在高纬度地区,农业落后,广种薄收,需要大规模依赖渔猎行为来补充食物来源。其农业劳动时间短,就有大量的农闲时间用于军事训练。
与此同时,渔猎民族击熊格虎的围猎活动,也能起到军事训练的作用,并使得渔猎民族普遍骁勇善战,悍不畏死。
虽然具备这样的兵源优势,但渔猎民族在整合起来之前,仍然存在组织度低下、散而自战的弊端。因此明朝前期的女真已经有善战之名,但也不乏被朝鲜人打得狼奔豕突的战例,更不必说著名的“成化犁庭”。
由于地广人稀,渔猎政权很难成形。相比起游牧部落赶着马就可以合并,渔猎的马匹储量相对不足,这就导致他们分布在多个聚居点里,交流难、容易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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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猎民族的人均马匹占有量虽然不及游牧民族,但比起农耕民族又要大得多。以女真为例,虽然东北地区的养马条件不如蒙古高原,但区域广袤,人口稀薄,其马匹蓄藏数量相对人口而言仍然是惊人的。
当渔猎民族建立成形的军事化王朝之后,面对庞大富庶的农耕帝国,渔猎民族可以凭借马匹储量的优势,对农耕帝国频繁劫掠,获得的收益可以转嫁到军事成本上。
相比女真,战国日本的军队虽然也普遍军纪不佳,常常实施“乱捕”行为,但是本身经济发达程度远不如大陆上的明王朝,能够通过劫掠获得的收益很有限。更不必说日本还是多山地、多山城的地形,马匹储量又低下。因此织田信长的战术才能就算在努尔哈赤之上,也无法像努尔哈赤那样轻易练出数万精兵。
以资源论,蒙古高原因为地形缺乏褶皱,难以找到**的铁矿,而白山黑水并不缺乏以古代的条件也可以开采的铁石,东北密林又可以提供大量用于冶铁的炭,且东北丰富的人参、貂皮、东珠、鹿茸、乌拉草、大木等物产,也让渔猎政权很少因为启动资金的事情感到苦恼,因此成形的东北渔猎政权,无一不是以烧钱的重步兵、重骑兵著称。前金重骑兵(大名鼎鼎的铁浮屠)是中国历史上最强的重骑,而后金重骑虽然不如关宁铁骑,但也远胜蒙古重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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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金崛起前夕,晚明商品经济的繁荣,使其对东北地区的人参、鹿茸、貂皮、东珠等贵重品的需求大增,巨额财富从关内流入东北,女真民众的人均生活水平大为改善,不至于像离散化时代一样,常常因为食物不足而忍饥挨饿。
这种情况下,渔猎民族蛋白质摄取比例高的膳食体系,就对身高增长更有优势,女真能够获得更多高大挺拔、体魄强健的兵源。
相比之下,众所周知,游牧民族如蒙古,凭借的更多是机动性,蒙古高原的生活条件远远恶劣于东北平原,且物产有限,经常挨饿,其人均体格很难对关内的农耕民族形成优势。
努尔哈赤建立八旗军事组织之后,女真民族的贫富分化快速加剧,大量底层女真民众破产,沦为农奴。满洲八旗在籍人丁数量迅速由萨尔浒之战时的10万,下降到皇太极时代的5万左右。
但这也意味着,后金八旗兵丁从一户供养一兵,转换为事实上的数户供养一兵的模式,出身中产阶级的战士能够完全脱产,不再有家庭生产活动上的顾忌,有充足的财力进行武装和训练,这一点与唐初的府兵制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我们也需要注意到,这种高强度低成本的军事组织,能够维持的基础仍然是通过战争获取大量战利品,这样才能抵消庞大的军事开支、高强度训练的劳苦,以及战士对于死亡的恐惧。
从根本上说,这种体制的续航性其实并不好,以明末清初为例,如果李自成能够成功将清军挡在山海关外,并在后续有效阻止清军继续入关劫掠,清军必然因为缺乏战利品满足需求而崩溃。
在真实的历史上,清军八旗入关后跑马圈地,拥有了“铁杆庄稼”,但由于安逸的环境,以及以庞大帝国统治民族自居带来的“人上人”的自满心态,再加上不再有劫掠战争进行激励,八旗军的战斗力迅速衰退,在康熙前期的三藩之乱时,就已经高度需要倚仗汉军绿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