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曲萍给厉坚打电话,她急促地对他说:";老厉,你在哪里呀?家里来贵客了!";厉坚一愣,妻子嘴里的贵客,那都是厉坚方面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他忙问:";谁来了?";一个粗犷的男声接口道:";厉大市长,你忙啊?";厉坚一听这声音,立即站好,双脚一靠,下意识地做了个立正动作,激动地说:";老师长,是您?您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告诉我一声,搞突然袭击呀!";
董祥林朗朗地笑着说:";我知道你忙,我到江华市去取经,我想离你不远,就开个小差到你这儿来看看你。";
厉坚说:";好,老师长您等着我,我马上回来!";关了手机,厉坚立马坐车急急往家赶去。
一到家门口,厉坚就听到客厅里老师长的大嗓门以及妻子曲萍爽朗的笑声。他连鞋都没脱就冲进了客厅,大声喊:";老师长!";他朝董祥林敬了个军礼。虽然没穿军装,但这个军礼还是要敬的,见了老师长就像在部队上一样,这个习惯改不了。
董祥林呵呵笑着,握着厉坚的手说:";好了,厉坚,都回地方了,用不着跟部队时那样一本正经!";他仔细看着厉坚,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头。
这个细微的表情立即被厉坚捕捉到了,他很熟悉老师长的这个表情,大凡他有话想说又不想说时常常会有这样的表情。厉坚拉老师长在沙发上坐下,又给他的茶杯里续上水,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烟给他点上,客厅里顿时弥漫起一片蓝青色的烟雾。
董祥林问:";哎,你怎么不抽?";
厉坚笑笑说:";哦,我戒了!";
曲萍对董祥林说:";老师长,你们慢慢谈,今晚您就住在我家吧,我给您准备去,再给你俩弄点夜宵。";
董祥林笑着说:";你想赶我走,我都不走。这么长时间没和厉坚见面了,我们要好好谈谈。当然,有夜宵吃那最好了,不过别搞复杂,简单点就行。";
曲萍走后,董祥林敛起笑容,说:";厉坚,我在老首长那里经常听到你哟,老首长夸你干得不错。刚才我一路上也仔细看了你们的这个城市,江南的经济就是发达呀,你们的这个江南市与我参观取经的江华市,面积虽不大,但繁华程度都超过了我西部的省会城市。我那个地区的城市还不如你们乡镇的一个中心镇建设得好呢!惭愧呀,我在那个地区力没少使,汗没少流,可连教师的工资都经常拖欠,还谈什么城市建设!东西部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中央的决策完全准确,大力开发西部,其实西部的资源十分丰富,只是观念落后、技术落后、交通落后是穷惯了。";
厉坚说:";老师长,您别哭穷了。你来到我这里不光是看我,恐怕还有别的目的吧?您放心,我不会让您空手回去的。";
董祥林说:";你小子就是精明。好,我说。我到江华市取经还是老首长牵的线呢。他也知道我一定会来找你的。那天他对我说:这次你到江南去,带好三样东西:一个是印章子,一个是合同单子,还有一个是米袋子。印章子与合同单子就是要我跟你们多订多签合作项目,米袋子就是把空的拿来,再装满了回去。你看老首长对我有多照顾?我呢想跟你商量商量,你们江南市能不能像江华市一样,跟我们地区的哪一个城市结为对子?";
厉坚说:";当然可以,开发西部、支援与建设西部是党中央的号召,我们第二批的援藏干部快要回来了,第三批援藏干部的人选已落实了。老师长,我们可以从多方面开展合作呀。不光是结对子,两地干部还可以到对方挂职,我们也可以为你们培训技术骨干,从教育、经济、文化、科研、卫生、农业等各个领域展开合作,我们可以到你们那里去办企业,带动西部地方经济的发展!";
董祥林听厉坚这么一说,高兴地一拳砸在大腿上,说这太好了!两人越谈越热烈。吃过夜宵,曲萍说:";老师长,床铺已给您准备好了,您就休息吧?";董祥林说:";行,睡哪都行。";厉坚说:";不,萍萍。今晚委屈你一晚了。让老师长跟我睡吧。";曲萍说:";你们还要谈?都凌晨了,注意身体,明天还要工作的啊。";
在**,董祥林跟厉坚说:";厉坚,我明天就让招商团过来!";
厉坚问:";您不是说他们已回去了吗?您是顺道过来看我的?";
董祥林说:";实不相瞒,你们南方的经济确实发展很快,但你们南方的许多干部也都一个个牛哄哄,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我来只是探探你,毕竟我们分开了许多年,平常也只是偶尔通个电话。我不知道你变了没有,还是不是在部队时候的那个厉坚?你如果还是这个样子,那我就跟你掏心窝子话,实话实说。如果你也是牛哄哄的,跟我云山雾罩地玩一通虚的,那我就在你家打扰一夜,明天就打道回府。";
厉坚说:";老师长,您还不知道我厉坚的为人?我是那种人吗?";
董祥林叹了一口气说:";说不准啊,环境是很能改变人的。不能说社会是大染缸,但我们有许多干部都抵不住**,跌了进去,原来的本色早没了。";接着,他又说,";我困了要睡了。";不一会儿,就传来他的呼噜声。
董祥林的呼噜打得震天响,厉坚睡不着。以往,厉坚的呼噜声犹如一首催眠曲,曲萍像只小猫似的偎在他怀里睡。今晚厉坚怀里空空的,倒有点不习惯了,再加上董祥林的呼噜,他到天亮才眯了一会儿。
早晨起床,曲萍见丈夫的眼睛红红的,轻声说:";昨晚你没睡好吧,我也没睡好。";厉坚竖起指头嘘了一声:";别出声,小心让老师长听见!";
董祥林还是听见了,乐呵呵地问:";你们夫妻俩在说我什么呢?";
厉坚说:";哦,曲萍说你的呼噜比歼七的声音还响,她在隔壁房间都听到了。";
董祥林说:";哦,是吗,你老公厉坚的呼噜比我响得多啊!我歼七,他赶上歼十了!不是一个水平的!";一句话,说得三人哈哈大笑。
早饭后,厉坚把董祥林带到屠学明的办公室。屠学明见厉坚带了一个五十开外的人进来,只见这人西装革履,腰板笔直,气度不凡,走路虎虎生风,一副国字脸不怒自威。他赶紧笑着迎上来,厉坚正要开口,屠学明忙说:";老厉,你别先说,让我来猜猜这位贵客是谁。";
董祥林伸出手说:";屠书记,你好!";屠学明握着董祥林的手说,";欢迎您,我想您是来自西部的,而且是厉市长的老上级董师长是吧?老厉常常在我面前提起您!";
厉坚说:";老屠,你行啊。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昨晚你做梦跑到我床底下了?";
董祥林用力摇摇屠学明的手说:";屠书记是个精明人哪!佩服,佩服!";
厉坚说:";老师长现在是青海咸北市市委书记,前几天带团考察江华市,昨晚到我家的。他的十来个人还在江华,我已叫柳理去迎接他们了!";
屠学明连声说好。又对董祥林说:";你们的老首长孙毅孙书记来江南市,也说起老厉与您的事,他听说差点把您的飞机给撞下来!";
厉坚说:";老屠,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揭人不揭短嘛,你一见我老领导就出我丑?";
董祥林哈哈大笑,说:";这事你也知道?确有此事,不过我也有责任。";
屠学明沏好茶,三人在沙发上坐下。董祥林说:";屠书记,昨晚我跟厉坚都说过了,我到江华市是老首长牵的线,主要是寻找合作,寻求发展。我跟厉坚在一口锅里吃了二十多年的饭,到你们这里来时我没打招呼就过来了。昨晚我对他说,几年过去了,不知他变了没有?如果他阔了就变脸,看不起我这个老领导,我就拍拍屁股走人。其实,这是逗他的。他的性格我还不知道?他还能变到哪里去?我去江华市跟他们是客气的,到了你们江南市,我就像是到了自己家里一样。我就是来寻找合作,寻找发展途径,也是寻找帮助来的。我跟厉坚谈过了,我不好意思对他说要他帮助,就算是哥哥跟弟弟要东西一样也难为情,何况我曾经是他的老领导。要他来帮助我,这话总有点说不出口。但跟你屠书记我就好开口了,厉坚跟我说了,你俩是好搭档。那我跟你说也一样,屠书记,你......";
屠学明忙打断董祥林的话,说:";董书记,您是厉市长的老领导,刚才我就想要您别叫我屠书记,这样听起来很不舒服,您还是叫我小屠吧,孙书记也是叫我小屠的!";
董祥林说:";好,既然你不要我叫你屠书记,那我叫你学明吧!";
屠学明高兴地说:";嗯,这样听起来更亲切了!董书记,开发与建设西部是党中央的号召,因此不光是你们西部人应该做的,我们内地也有一份义不容辞的责任。我看等你的人来了,我们好好讨论讨论!";
不一会儿,柳理打电话给厉坚,说他领着咸北市的人已在市政府会议室等候了。厉坚说:";好,我们马上过来!";
董祥林向厉坚、屠学明介绍他的部下,这些人都是咸北市各主要部门的一把手。他们都是处级干部,跟厉坚、屠学明是平级的。他们虽然也一身西装打扮,但厉坚跟咸北市经贸委周主任握手时,只瞄了一眼,他发现周主任身上的这套西装还不及他的一根领带值钱,这套西装在江南市的步行街上只值一百多块。这就是贫富的差距!但厉坚丝毫没有轻视他的意思,像是十几年没见面的老朋友一样,对他十分热情,摇着他的手说:";老周,欢迎你!你们应该要怪董书记,怎么不早点带你们到江南市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天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周主任比厉坚还高,身材也更加魁梧。这个西部汉子显然被厉坚的直率豪爽所感动,亮开大嗓门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这句话让厉坚听得莫名其妙。董祥林又给他介绍另一位,这位是城建局局长徐宇文。厉坚又热情地握着徐宇文的手说:";欢迎你!";接着,他问徐宇文:";刚才老周那话是什么意思?";
徐宇文说:";哦,周主任的意思是说,到董书记的老部下你这儿来,感觉就像是到了家里一样!我们一路上已得到了柳主任无微不至的关照,本来我们早就该到了,但柳主任见周主任在吃饼干,一到江南市,就拉着我们去新雅饭店吃蟹肉馅饺子。其实我们早饭已吃过了,周主任饭量大,他在路上一颠,肚子又饿了。说真的,你们的饺子真好吃!";
厉坚爽朗地笑起来,说:";那饺子还不算是最好的,中午我请你们吃阳澄湖大闸蟹,江南市的名菜叫花鸡,还有桂花酒!";
这天上午,厉坚叫了跟咸北市对口的几个局长来,大家在一起先交流交流,认识一下。他吩咐柳理:";他们的行头太寒酸了,他们是我老领导的部下,也就是我的兄弟了。给他们每人置办一套名牌西装,给谢行中打电话,让他准备一下。";
柳理说:";我马上去办!";说完他立即给江南市博侠服装集团公司老总谢行中打电话去了。
厉坚、屠学明、董祥林就到厉坚办公室商量活动的日程安排。董祥林环视了一下厉坚豪华气派的办公室,对厉坚说:";你这个办公室抵得上一个歼七的座舱了!";一架飞机的价值是按亿来计算的,除了两个发动机外,最值钱的当然是座舱了。座舱就像是人的大脑一样,是飞机的指挥系统。董祥林还说的是他们以前在部队服役时的歼七,如今歼十一都上天了,歼十一的座舱那当然是更值钱的了!
厉坚说:";老师长,您别吓我。我的办公室没有歼七的座舱值钱,这点我敢肯定。您别说我奢侈,现在都这样。我这个办公室还不算豪华的,明天我带您去一个老总的办公室看看,他那个办公室,光一张红木老板台就值50万!";
董祥林说:";你不要跟老板比,你跟老首长比!老首长的办公室我去过,他的办公用具都没有你的高档。不瞒你说,我的办公桌跟部队的办公桌差不多,200多块钱一张。当然,你别当真,我只是说说而已,谁叫你们是全国第三的富市呢,这叫贫富差距!";
厉坚哈哈一笑,说:";老师长,等您走时,我送您一套办公桌椅让您带回去!";
董祥林说:";这个嘛,你给我一套办公桌椅要多少钱?";
厉坚说:";大概五六万吧。";
董祥林说:";好,我要了。不过,我不是要你的办公桌椅,我要的是你的六万块钱。你把这六万块钱当做扶贫基金打入我市教育局的账上,我们有许多教师两年都没领到全额工资了。我呢,硬木桌椅用惯了,也一样办公!";
厉坚与屠学明听后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