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天斗魂录

华臻不单向林穆暗示,也对身旁的江旭悄声道:“你看好了,臭道士要表演拿手好戏了。”

江旭虽然不知其所云,但也对易千山的举动十分好奇,忍不住看了起来。

只见易千山把空空的酒壶放平,壶口打开,反手一捏,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张符箓,手中幻了几个法决,接着把符纸往空中一抛,闭起眼来,口中念念有词。

那张符纸在半空滴溜溜地打个圆圈,竟然不落地,而是慢慢地飘到酒壶上方,自动卷成一团细细的纸卷儿,在壶口上三尺之处竖立不动,正好与壶口对齐。

易千山忽地一睁眼,口中叫道:“来!”

他话音一落,除了华臻以外,在场的两个少年都看被眼前的情景弄得目瞪口呆,就连远处的哑老头都露出一脸钦佩之色。

那道符箓卷成的纸卷儿正凌空缓缓向壶内射出一道晶莹的**,朗朗水声流淌不停,一股醇郁的酒香渐渐在屋内弥漫开来。

易千山发了一道隔空取物的符咒,凭虚“借”来了一壶酒。

等到酒壶装满,那卷符箓便停止了出酒,被易千山手指一点,在空中烧成了灰烬。

“不错,好酒!”华臻使劲吸着鼻子,凑上前道:“三十年窖藏的杏花村陈酿,臭牛鼻,品味见长嘛,快快,分一些尝尝。”说着,腆着脸把自己的酒盅也拿了过来。

易千山斜了他一眼道:“想喝自己买去。”说罢往喉咙里狠狠地灌了一口,然后利索地塞上壶口。

林穆此时终于明白其中的蹊跷,易千山一壶酒从早喝到晚,以他的喝法,早已酒尽壶空才对,原来仗着一手奇术,有备无患。

华臻死皮赖脸地纠缠了许久,用尽各种手段,依然换不来易千山的一点丁施舍,最后也无计可施,怏怏地自去取了一盅常喝的米酒,呷了一口,又嫌自己的酒不够好喝,脸色愤愤不平。

另有一道目光也如饥似渴地盯着易千山的酒壶直看,正是独坐在角落的哑老头,易千山察觉后,竟大方地把手一甩,酒壶平平地空中滑了过去,就如同有一根索道牵引,稳稳地落在哑老头的身边。

“来,阿福,你喝一口。”易千山朗声道,似乎是故意气一气华臻。

哑老头面露难色,眼珠子骨碌碌地打转,一会看看酒壶,一会又瞧瞧华臻,不敢下手,看来对华臻的态度有所顾忌。

林穆看得奇怪,心中疑道:“这个哑伯和华叔是什么关系,怎么是一副又敬又怕的样子?”

还在琢磨当中,就听见华臻气呼呼地扯着嗓子道:“你喝,你喝!看他这酒不毒死你才怪!”

哑老头一听,顿时如遇大赦,赶紧抓起酒壶,仰起脖子“咕咚”灌了一大口,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发出一阵“嘶嘶”笑声,老脸皱得跟一朵怒放的**似的,显然是很多年没喝过如此好酒,喜上心来。

但他只喝一口,便不再多想,起身恭恭敬敬地把酒壶送到易千山面前,双手捧回桌上,随即转身回到原位,又恢复了先前那一副浑然无知的模样。

易千山把玩这酒壶,似笑非笑地道:“酒是穿肠毒药,喝过方解千愁,就算这酒真的有毒,也毒得痛快。老庸医,你自己吃不到,就说葡萄酸,可悲也。”

华臻道:“有毒的酒,我喝来干嘛?就算我不能喝,也不让你喝,看你还痛快个屁!”

“痴人说梦,酒在贫道手里,我爱喝多少就有多少,哪有不痛快的道理——咦?”易千山说着,作势又要把酒壶往嘴边送,但话音戛然而止,变成了一句大大的疑问。

只见他拼命想要抬手,却怎么抬不起半寸。

“姓华的,你搞的什么鬼?!”易千山惊得满头是汗。

“我都跟你说了酒里有毒嘛,你偏不信,这下应验了吧?”华臻阴阳怪气道。

“你竟敢在贫道酒里下毒!”易千山怒火中烧,声色俱厉道。他虽然中气十足,但身体就是动弹不得,像是被封住了经脉一般。

“瞧你那点见识,我碰都没碰过你的酒,怎么下的毒?你和我斗了那么多年,还不知道我华某人的阴险么?哈哈哈,我不在酒里下毒,我在空气里下毒,你就是长了四双眼睛,也发觉不了!”华臻越发得意。

“卑鄙之极!无耻之尤!”易千山气急败坏,全没了道家中人清静无为的气派。

“为了搞倒你,不花点心思怎么行?臭牛鼻子,你又输我一筹,哇哈哈哈……”华臻干脆放声大笑。

林穆心里叫苦不迭,这两个老冤家斗法,居然用上在空气中放毒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段,却把在场的人也害苦了,万一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大家岂不是坐以待毙?

“华叔,你也太离谱了,为了一壶酒,至于吗?!”林穆恼怒道。

“我放我的毒,关你屁事?”华臻仍是一副不知廉耻的模样。

林穆急道:“怎么不关我事,我不是也被你……啊?”

他也和易千山一样话没说完,态度便急转直下,只不过那道士甚为惶恐,而他却是十分惊奇。

“怎么……我没事?”林穆一奇之下便站了起来,发现自己身体行动如常,果然一点事都没有。

华臻道:“我下的这剂药无色无味,挥发出来就像气体,名叫‘见酒封筋散’,专门用来对付爱喝酒的人。这药本身无毒,但只要和体内的酒气一混合,就会化成阻断筋脉的毒药,中毒的人一个时辰之内别想动一根手指头。”

林穆这才明白,自己没中毒是因为刚才没碰过酒,心下庆幸不已。此时环顾屋内,只见易千山、哑老头、江旭这三个体内存有酒气的人都被封了筋脉,一个个像木头般的动也不动。

“诶?那么说你自己也……”林穆忽然醒悟道。

“不错,老子把自己也给毒住了。”华臻满不在乎道。

林穆叹道:“华叔,你也是胡闹,不过就是半天而已,等药劲过了,人家想喝还不是照样喝?”

华臻道:“我哪会这么便宜了臭牛鼻,这‘见酒封筋散’如果没有我的解药,药效七天都不会散,也休想用真气强行逼出。所以嘛,他如果不肯乖乖认输的话,那他这七天之内一滴酒都不能沾,否则喝一次封一次,哇哈哈哈!”

在易千山“卑鄙无耻”、“阴险小人”之类的各种斥骂声中,华臻更是得意地哈哈大笑,说道:“知道你这臭牛鼻嗜酒如命,平时又气焰嚣张,我才专门研制出这种毒药来治一治你,别说七天滴酒不沾,就是熬上一个时辰不能喝酒,估计你就得馋死了吧?”

林穆嗔道:“太过分了,只不过是怄气而已,弄得着下这样的血本吗?万一伤了身体怎么办?”

华臻笑道:“我的药没后遗症,伤身倒是不会,伤心那是必然,不过谁说我光是为了怄气,我这么做还有目的。”

“你想干嘛?”林穆一看华臻眼色,就知道没打什么好主意。

“问这废话,既然臭牛鼻喝不了,酒也不能浪费,当然是拿过来自己喝啦!”华臻道。

“你都这样了,还能喝酒?”林穆鄙夷道。

“你帮我解开不就行了?”华臻神情跃跃欲试,说道:“快快快,我都等不及了,解药在我腰后的药囊里。”

易千山气得满脸铁青,但他骂了一通,此时已无话可骂,只好忍住了不再发作,干脆把眼睛闭上不见为净。

华臻又催促道:“臭小子,快拿解药啊,还等什么?”

林穆耸肩道:“你要是真想喝好酒,我宁可出去帮你弄来。但是你们两个人之间事我可不想掺和。”

“忘恩负义啊!想想我是怎么对你的,居然连这点忙都不肯帮我?”华臻气得直嚷嚷。

林穆干脆退开两步,径自去把歪倒在**的江旭扶正躺好,丝毫不理会华臻,心想道:“我才不会为了这点屁事去得罪破戒老道呢!”

“端起饭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你们这些小的,果然也不是好东西。”只听华臻又骂道。

对面易千山冷哼一声,说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华臻和林穆都当做没听见,气氛僵持了一阵,华臻无可奈何,只好停了骂声,缓和道:“好吧,我也不计较了,既然你不愿白白和人过不去,不如我们来做个买卖如何?”

“你又想干嘛?”林穆一脸狐疑,不知道华臻又要玩哪一出。

“只要你帮我解开,你朋友从今以后就拜入我的门下,怎么样?干不干?”华臻放出狠话。

这话让江旭始料不及,一时间心潮澎湃,谁知林穆却哭丧着脸道:“华叔,我求求你别再来消遣我们了好不好……”

他觉得华臻三番五次地戏弄,也实在太无理取闹,但躲又躲不开,打又打不得,心里就想塞了一团东西,堵得难受。

“你真当我是说笑吗?”华臻突然正色道。

林穆愣了一下,看看华臻的表情难得严肃,确实不像是开玩笑,但真要把华臻解放,让他从那个凶巴巴的道士手上拿走酒壶,无异于助纣为虐,到时候要死得多惨就有多惨。可是江旭今后的出路,全系于此举,如果临阵缩头,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朋友的一个机会?

正左右为难,又听易千山道:“小子何必受人愚弄?他说的决计不是真心话,你还是不要乱来罢!”

华臻道:“你别听他,赶快把我解毒,时间不多,呆会儿药力一过就不好玩了。”

易千山猛然睁眼,声音冷冰冰地道:“谁敢动贫道的酒,贫道就杀谁!”

“靠,真的假的,酒是他的命吗?”林穆心中惴惴,在易千山的虎视眈眈下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只动一动手指头就会被他落下口实。思来想去,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小穆,算了吧。”一直算是半个局外人的江旭突然叹气道:“我这个没用的人,你不值得为了我去得罪道长前辈。”

未等林穆回答,华臻便冷冷抢白道:“你怕得罪牛鼻子,就不怕得罪我么?”

江旭惨然一笑,道:“多谢前辈的好意,只是我这个该死的人没有福气,领受不起。”

林穆见好友意志如此消沉,不由得激气道:“你说什么呢?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只要能让你学到本领,我试一试又有什么关系?”转而又对华臻道:“华叔,你说话可要算数!”

“君子一言,绝不反悔!”华臻爽快道。

“哈哈哈!”易千山爆发出一阵难得的大笑,他道:“好好好,一个不愿连累朋友,一个甘愿两肋插刀,都是义薄云天的好汉,贫道又岂能白白来做这个恶人?”

“小子,你过来!”易千山骤然收了笑声,一瞪眼喝道。

听见是叫自己,林穆不敢怠慢,走到对方面前小心地问道:“破戒前辈,有什么吩咐?”

“贫道也跟你做一桩交易。”易千山语气不容置疑,一指江旭道:“只要你先解开我身上的毒,贫道就破例收他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