毡房外的海青刚刚擒住想要偷袭的少女,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毡房中传来一声刀锋破空之音。

接着轰隆一声,阿芙罗拉背后的毡房裂开了一道整齐的裂纹,草原上的毡房多数都是泥土碎石堆积而成,经过由里到外的这一刀腰斩,立马崩塌。

阿芙罗拉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回头看过去,烟尘之中好像站着一个人,而且那个人的轮廓很是眼熟……

“云弈!”阿芙罗拉大喊着,挣脱海青的双手,朝着废墟跑去。

海青还来不及震惊,第一时间抬头看了一眼头顶蔚蓝色的天空。

此刻,太阳还未落下,他深知除非渥都干已经完成了天授之术,不然哪怕是一缕微光对渥都干来讲都是致命的。

可如果渥都干完成了天授之术,又怎么会有如此景象,海青暗呵一声“糟了!”

他急忙脱下上身的袍子举过头顶,一同奔向废墟之中。

而云弈被尘土呛得不停地咳嗽,估计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的这一刀竟然有如此威力。

烟尘中,云弈眯着眼第一时间便看见了跑向自己的阿芙罗拉,同时也看到了她身后紧跟着的那个男子。

云弈脸色一变,想要再度举起慈雨,可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腕没了知觉。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右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像是被折断的枝丫。

云弈知道,他的手腕,断了……

这时阿芙罗拉已经到了他的近前,云弈左手一把将她护在身后,面色冷峻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可海青根本就不在意这两人,低着头在地上四处翻找着……

这时阳光照在毡房洞口坍塌的废墟上,将泥土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色光芒,就像是云弈刚来图兰部的那天,大营外围城墙上的颜色,红得如同南陆玟州女子的胭脂。

云弈似乎能猜出这个男人在找什么,他趁着对方不注意,将慈雨换到左手,而将右手背过身去,“你到底是谁!”

海青在那片废墟中看见了那几具无面之人烧焦的尸体,他知道自己要找的渥都干可能已经不见了,“何苦呢……”

他仰着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手中的袍子也掉落在地,似乎是得到了某种期盼已久的解脱,“天命如此,也是时候放手了。”

云弈听不懂海青话中的意思,而且到如今他还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而这时海青转过头来看着怒目而视的云弈,“谢谢你啊,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你在说什么?”云弈举着慈雨,丝毫不敢放松。

海青的眼神倒是十分的平和,他转过身正对着云弈说道,“还记我跟你讲的那个女儿被长生天救活的故事吗?”

云弈没有回答他,于是海青继续说道,“其实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神明,就算有!那神也早就忘记了我们……”

“所以,真实的故事是,老父亲用了无数同族人的性命为代价,钻研出一种残忍的术法,换回了女儿的生命。可他不知道的是,他换回来的根本就不是自己原来那个天真无邪的女儿,而是来自孽镜地狱的恶鬼。”

站在海青对面的二人显然搞不懂眼前的这个男人说的这些是何用意,云弈忍不住了,再拖下去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变故,“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哼!”海青不知怎的,没来由地一笑,可那笑容在他俊美的脸上多少显得有些苦涩,“人不能为了自己活下去而忘记自我,那人就不再是人,而是虫子。”

说着,海青抽出了腰间的弯刀,云弈见此,后退了两步,但他的身后却是那一半未崩塌的毡房,阴影之下,宋远山的尸体躺在破烂的石床旁。

“终于要动手了吗?”

云弈心中这样想着,虽然右手已断,可他还是不由得想要为阿芙罗拉争取逃出去的机会,他看了一眼海清的右后方,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那边二十几步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图兰部的马厩,他必须……

就在这时,海青握着弯刀竟然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云弈愣住了,搞不懂这人是什么意思!

而对面的海青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支不大的哨子,那是牧马人的骨哨。

没有停顿,海青直接吹响了哨子,清脆的哨鸣一时间响彻图兰部的大营,这个男人看着云弈大声喊道,“渥都干已经解脱了,可图兰还深陷泥潭之中,云弈!”

说到这,海青的眼神突如其来地变得释然了,他的笑容不再苦涩,仿佛有种说不出的释怀与欣喜。

云弈望着海青的双眼,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看着自己,还是在看着别的什么东西,又似乎这双眼睛能看穿一切,清澈的只剩下天空的倒影。

“云弈!我在那边等你……”

说时迟那时快,当云弈意识到海青的意图时已经晚了,他伸出手想要去阻止这个男人,毕竟自己还有许多的疑问、许多的不解想要从海青的身上寻找到答案。

但电光石火之间手起刀落,海青带着那若有深意的微笑倒了下去,当他的额头撞到废墟中的石块上时,那条系着宝石的头带也一同断开,海蓝色的宝石滚落在地,摔成了几瓣儿。

而在海青的身底下又流出来一团黏稠的黑液,之前匪夷所思的黑潮之域在云弈挥刀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看来海青也是一个“泥潭之人”,也是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怪物,但与渥都干不同,这个男人似乎更有人味儿,也更加的像个正常的人。

可没时间在给他去细想这些,刚刚的哨音吸引了不少前来一探究竟的图兰人,好在这个毡房的位置比较偏僻,一时间聚过来的还不是很多。

云弈听着四周不断靠近的说话之声,他急忙收起慈雨,别在腰间,拉着阿芙罗拉就往马厩的方向跑去。

他心里清楚,海青临死前吹响的那一声哨子,绝对是为了吸引这些人过来的,但海青的目的恐怕不会是想要这些人来杀死自己,否则也没必要自我了断,那不就成了多此一举。

小巷内,第一个赶来的图兰人是一个不大的女孩子,一双大眼睛向毡房这边张望着,而风尘仆仆的云弈正好跟她打了个罩面,女孩儿被这个异乡少年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

于是这一声叫喊就吸引了更多图兰人的注意,巷子口此时已经走进了几名大汉,他们的身上是带着刀的,看上去就不是普通的图兰民众。

云弈急转翻过马厩侧方的栏杆,好在这个角落中的马厩中还有一匹红棕色的大马,而云弈见到它之时,明显是愣了一下,这匹高头大马他竟然认识,正是昨日赛场之上被博达尔驯服的阿泽勒!

原来,这匹五岁的公马虽然是被博达尔驯服了,可图兰人并不想割爱,但这匹公马就像是认主似的,除了博达尔,从赛场下来后还是任何人都无法驾驭,所以也就未在它的身上套上马鞍。

也不知怎的,被拴在了这里。

而不断朝这边靠拢过来的人们,也终于有眼尖地发现了躺在废墟中的海青,紧接着众人情绪瞬间就被点燃。

几名带着武器的大汉挤过人群,怒气冲冲的朝着云弈这边的马厩赶来。

“怎么办?”阿芙罗拉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些人。

云弈观察了一下套着阿泽勒的那根拇指粗的麻绳,“不管了!”

接着一把拖着阿芙罗拉骑上了马背,自己踩着旁边的围栏也翻了上去。

阿泽勒显然是不愿被人驾驭的,它就像是一团烫手烈火,愤怒得想要把身上的这两个孩子甩下去,可那根麻绳紧紧地锁着它的脖子,让这匹正值盛年的公马发挥不出自己的力量。

云弈和阿芙罗拉如同一块狗皮膏药一样贴在它的身上,而眼瞅着那几名大汉已经快到近前,云弈拍了拍阿泽勒的脖子,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听懂,就在阿泽勒的耳边说道,“嘿大个子,你不是想要自由吗!那就带着我们一起获得自由吧!”

说着,云弈也是一样的手起刀落,斩断了套在阿泽勒脖子上的麻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