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抱妹妹却抱到了……小叔?)

但快人快语的田琳娜已经说出来了:“是附子理中丸吧, 据我所知它的副作用就是提高性.欲,民间有很多男性迷恋它,拿它当壮阳药吃的,但要摄入过量, 一不小心就会中毒的。”

提高性.欲, 壮阳?

顾卫军听的一愣一愣的。

也总算明白, 为啥刚才林白青不明说了。

林白青不想跟她聊这个, 提醒说:“这是病人的隐私, 咱最好不要讨论了。”

田琳娜抑制不住八卦的心情, 又说:“小林, 附子理中丸中含有乌头.碱的,就算柳夫人真怀上了,孩子侥幸出生, 也会因为乌头.碱而发育不全的吧。”

顾卫军又是一凛, 心说林白青是中医吗,这算半仙了吧!

他眼睁睁看着, 林白青默默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一开始她也只是发现柳总中毒了, 没想到柳夫人会怀孕,流产, 先天不全。

那个可怜的女人因为这胎孩子,很可能会香消玉陨。

但这是柳总自己造的孽, 林白青倒是有心帮他, 但也怕自己会力不从心。

田琳娜还太小,没有经历过苦难, 不会共情他人, 撇撇嘴来句风凉话:“柳总不行, 还要吃壮阳药,这下好了,看柳夫人高兴的那样儿,说不定过两天她就会流产,到时候夫妻抱着头一起哭去吧.”

这话在林白青听来很刺耳,因为看得出来,柳夫人很重视那个孩子。

但人世间的悲喜不能共通,有人哭就总会有人笑,也就会有人说风凉话。

林白青天生怜悯弱者,不喜欢暴露病人的隐私,更不喜欢田琳娜这种轻蔑的语气。

但她当然也不可能因为自己看不惯就去责备一个女孩子。

遂只是默默的干自己的活,再没理田琳娜和顾卫军俩。

天已经很晚,田琳娜也该回家去了。

她临要走又折回来说,小声说:“小林,其实吧,我二叔的身体也有个小问题,还挺严重的,等我跟他提提你,改天你帮他诊回病吧。”

林白青点了点头:“好啊,欢迎他随时来。”

她不但要开办医院,还要开办药厂,东海制药会是最好的代工方。

能认识东海制药的大领导,事情自然要好办得多。

……

夕阳已落山头,阔朗的大庭院,红砖青瓦桑葚树,阵阵药香萦绕。

林白青是见了活儿就喜欢干的,看刘大夫没把院子扫干净,顺手扫院子。

顾卫军就站在她身后,他曾经只向往繁华和发达,但此刻坐在阔朗的药堂后院里,听着桑树沙沙的声响,在闻着淡淡的药香,却觉得格外宁静,舒适。

他有种要能拥有这一切,就此生足矣的感觉。

坐到了张躺椅上,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在院子里忙碌的,穿白裙的姑娘身上,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无比舒适的幸福感。

这种幸福感让他有点困,遂叉开大腿,懒洋洋的睡起觉来。

“小林,我算明白了,你不仅会医病,更懂医人情世故。”喃喃的,他说。

林白青被惊到回头,才发现这位全家最反对中医的大爷不但没走,还坐在她的躺椅上困大觉。

“把垃圾收拾了带出去。”麻溜儿的,她连垃圾带人一起赶出去了。

……

林白青估计柳锋要来找自己,但没想到他会来的那么快。

第二天一早她才到药堂,就见昨天那辆凌志车停在外面,柳锋就在车旁。

乌头. 碱没那么容易排完,喊他进了药房,屁股针嘛,简单消毒,再打一针双黄莲,可以促进他体内的毒素早点排除出来。

是的,正如顾卫军所言,中医治病不单单是治病,还要治人情世故。

因治病而帮自己解决装修问题,现在,林白青就要努力达到这个。

能承接大工程的老板自然是精明人,柳锋也知道林白青的意思,提起花花公子的裤子,扣起他金光闪闪的鳄鱼皮带,说:“我爱人验过血了,确实怀上了,这个孩子对我们非常重要,小林大夫,如果你能保孩子顺利出生,灵丹堂的装修,二十万以内从设计到装潢,我们兄弟全包了。”

人家都这样说了,按理林白青该吹嘘几句的,但她选择了事实求事:“前三个月就是神仙都没有办法,求我不如日行一善,多做好事,从第五个月开始我可以帮你爱人做针灸,直到孩子健康出生,我需要一套特别好的针,不过这事儿不用你操心,我自己会找的,而装修方面,钱我现在不趁手,要先欠着,但材料我要最好的……”

柳锋也是精明人,说:“孩子要能怀到五个月,就可以安全出生了吧?”

林白青反问:“你天天吃那种虎狼之药,怎么能断定孩子出生就是健康的?”

柳锋面色大变,又蓦的哽噎。

他有巨额的财富,但财富换不来强壮的身体,所以他一直在吃药助性。

因为妻子受孕艰难,他以为他们要不到孩子了,干脆就放弃了。

谁知偏偏就在他吃药吃到药物中毒后妻子怀上了。

而比流产更可怕的,就是一个从一出生就不健康的孩子。

这要是别的大夫,他会认为是胡扯,不能信,即使顾明他也不信,但顾明曾经跟他父亲说起过,说他的小徒弟林白青有种常人难以企及的中医天赋。

在古代,叫能起死人肉白骨的奇材。

昨天乍闻妻子怀孕,柳锋在那一刻险些炸了。

他狂喜又狂悲,望着妻子欣喜的脸,他差点疯掉。

因为他担心会生出一个怪胎,而如果那样,别人怎么看他,他又该如何自处?

本来他都想喊妻子赶紧去流产了,却听弟弟讲起灵丹堂的小林大夫来。

他突然意识到,也许那个执著的孩子他不想走,他想来人间。

而作为个荒唐的父亲,他能做的,就是不计金钱,帮孩子一把!

掏出名片,柳锋说:“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需要工人还是材料你尽管吩咐,只要孩子是健康的,不管是不是你的原因,装修方面我分文不取!”

胎儿发育的前三个月,也是他努力为自己创造生存环境的日子,不干预和良好的营养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三个月以后林白青才能助孩子一臂之力。

但也要格外谨慎,所以那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还是未知数。

不过还有十个月呢,林白青会抓紧时间筹钱的。

当然,哪怕孩子将来健康出生,她也只收诊金,装修费,会还给柳总的。

这样想着,她握上柳总的手,说:“我如今唯一能做的,是给您一个药囊,它对孕妇唯一的帮助只有助眠和安神,等量场地的时候您来取东西。”

“好,灵丹堂的装修,我们兄弟全权帮你负责了。”柳锋也说。

意外之喜,装修费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解决了。

送走了柳锋,林白青正准备去老宅,就听身后有人喊:“小林?”

林白青回头一看:“娟子姑姑……”再看她手里拎着点心,忙问:“您去买东西啦?”

蔡三婶跟在她身后,尴尬的说:“也不知道病好没好,她这都跑了一早晨了。”

今天恰是林白青承诺了,顾娟痊愈的一天。

效果是看得见的,因为她的癫痫属于不犯则已,一犯起来就会频繁发作,而且是在一天之内,会先是几个小时,再是隔几十分钟,频繁发作,上回发作,就在医院呆了整整半个月才出来。

但这回她沉睡了三天,到凌晨六点多就醒了。

三天没吃饭,觉得饿,大清早的,她跑到东拱门给自己买点心去了。

其实这时她的记忆还没有恢复,是因为药劲儿撑着,也是饥饿的本能在促使着她跑出来的,给了林白青一枚马蹄糕,她说:“没吃饭吧,上家里吃早饭去。”

林白青接过点心,顺手也捉上了顾娟的脉,随口问:“娟子姑姑,今天周几?”

“周三呀,我大伯的百日祭,咱们要聊……”她一笑:“给你选丈夫的事。”

她的现在时记忆还停留在三天前。

林白青又问:“对了,你知不知道我老家在哪里,今年多大了?”

顾娟算了一下,说:“21吧。”

又说:“你是78年5月来的灵丹堂,我记得当时你乡下的妈说过,你是她捡来的孩子,但你那个妈人不错的,可疼你了,时不时就会来趟灵丹堂,给你送吃送喝,对了,你还有个妹妹叫招娣。”

关于说她是捡来的,这个小时候林白青也听母亲提过。

乡下的母亲总是念叨,说林白青是要回城的知青不想带走,丢在小树林里的孩子,不过林白青也就随便听听,因为她乡下的妈就跟顾娟一样,特别疼她。

既顾娟这么说,就证明她的早期记忆也在。

正好这时进了老宅,三爷和顾卫军也刚起床不久,都在院子里,林白青就又问:“你还记得三婶包里的刮宫器吧?”

因为三爷刻意瞒着,顾卫军并不知道刮宫器的事,不明究里,一愣一愣的。

三爷的心刷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女儿。

顾娟的心魔就是流产,她听不得跟流产,刮宫有关的字眼,一听到就要犯病,刮宫器就更可怕了,那是她的噩梦,一提到那个名词,她肯定会发病。

三帖药而已,她真的被治好了吗?

三爷今天要带她去军医院和精神病院做检查的。

但在检查之前,用‘刮宫器’来试,也算提前检验一下。

听到刮宫器三个字,毕竟曾经经历过痛苦,创伤还在,顾娟猛的手抓上衣领,似乎是在回忆,而一回忆,她就要想起那东西的样子了。

她的目光扫向蔡三婶,终于说:“有这回事儿,我回屋喝水,就看到桌子上有个……有个……”

蔡三婶难堪的呀,要有个鼠洞,她能立刻钻进去。

终于,顾娟深吸了一口气,一笑说:“……有个刮宫器,倒是吓了我一大跳。”

三爷猛吸了一口气,狠狠瞪一眼蔡三婶,柔声对女儿说:“那东西我已经扔掉了,你病了好几天呢,先歇会儿,咱们一会儿去医院。”

顾娟依然回忆不起自己病时的事,还以为今天是三天前,忙说:“爸,我身体好着呢,不用管我,赶紧把白青的大事商量定了吧。”

三爷正欲说什么,只听门外响起顾卫国的声音:“三爷,娟子姑姑好啦?”

林白青回头一看,却看到率先进门的是顾培,其后才是顾卫国和顾敖文。

敖文他爸顾怀礼也来了。

他听说顾娟犯病了,而他原来是见过顾娟发病的。

进门见顾娟站在院子里,虽然瘦了一圈,但面颊红润,双目有神,整个人都是正常状态,搭话说:“我看娟子很好呀,她哪儿病了?”

三爷是真感慨,看眼林白青,伸了三根手指:“用了三颗49年的开窍药,万幸,终于好了。”

顾怀礼这一辈还知道什么叫开窍药,但顾卫军兄弟不了解中医,不懂。

而顾卫军呢,从顾娟到柳锋,可谓见证了两个人经林白青之手而站起来了,就问林白青:“小林,到底啥叫个开窍药呀?”

林白青提着顾娟买的点心要进厨房,他想献殷勤嘛,就想伸手去抢,大小伙子嘛,赖笑着说:“快跟我解释一下吧。”

但他点心还没抢到手,眼前多了一本医书。

再一看,是那位海归小叔叔严肃的面庞。

“不要打扰小林了,如果你想了解开窍药,这本书上就有。”顾培说着,下意识越过林白青,把她护到了自己身后。

顾卫军接过来一看,书名叫《方剂学》,他以为这是本普通的医书,翻开一看,吞了口唾沫,因为这书居然是文言文。

当然了,没人理会他是否会震惊。

顾培是一名外科医生,细化分类的话,他是肿瘤外科,专研的是肿瘤切除,但脑外和心外的手术他也会做,癫痫属于神经内科的治疗范畴,不是他的领域,不过作为一名普外科的大夫,大概的检查他是能做的。

这两天趁着休息,他已经把整本《方剂学》全部读完了。

当然也知道林白青给顾娟吃的那三枚药有多珍贵了。

而且作为一名现代医学的医生,他惊讶的发现,如果顾娟是去住院治疗,在目前国内的医疗收费下,至少要花五百块,在M国,如果没有医保的话,要花将近上千美金。

但这女孩子的方子虽然是中医中最贵的药材,但总共加起来,花费不到五十块人民币。

这是头一次,顾培相信他爸顾克说的:中医,是穷人最后的靠山!

而此刻,他以一个现代医学科医生的专业眼光来判断,顾娟确实痊愈了。

蓦的,他听到那个小女孩儿声音柔柔的,在轻唤:“小叔?”

顾培回头,小女孩今天穿着纯白色的修身连衣裙,因为衣服的勾勒,显得她比前几天成熟了许多,但她依然是个小女孩,声音甜甜的,轻轻的,柔柔的。

她说:“快上医院给娟子姑姑做个全面检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