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后,几路起义军还在围攻韩城。傍晚之时,晚霞袅袅,落日余晖,照耀的满天红彤彤,落霞与战火的硝烟齐飞。硝烟弥漫,各种厮杀的声音越来越弱,起义军开始召回兵卒,减缓攻势。
天色渐晚,越来越黑,战斗已经持续了两天,城里的官军丝毫没有放弃抵抗的意思,搞得王佐桂起义军的头领一阵焦头烂额,又无可奈何,不可能放弃攻打韩城。
韩城东城门,李家军已经如潮水般退去,仅仅是两天的时间,就阵亡了一百多人,轻重伤也有两三百人。当然,相对其他起义军而言,这个数字就是小巫见大巫,不算什么。可是,对于李自成来讲,简直就是损失惨重,战力直接损失了四到五成,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李家军停在距离韩城东门五里外的平坦地带,营盘背靠一片山林地带,两侧是两座不高不矮的土丘。当炊烟升起之时,李自成带着人站于一侧的土丘之上,遥望着韩城。
此刻,田见秀就站于一旁,一脸的凝重之色:“老大,根据咱们派出的探子来报,韩城的援军从西北方向来了,就停在距离韩城三十里外。”
说完这句话,田见秀愈发佩服自己的老大,这么有先见之明,让自己一方的探子搜索范围扩大到了四十里,远超于其他起义军的十里地。
否则,如果没有老大这个硬性要求,官军从背后打过来都不知道,后果无法想象。想到这里,田见秀就不禁直流冷汗,脊背发凉。
同时,他心里非常的疑惑,见李自成没有反应,转而问道:“老大,我真是不明白,韩城已经是岌岌可危,朝夕之间,就有可能城破失守。如果各路起义军放手一搏,想要拿下韩城,官军的援军怎么可能还来得及支援?难道,他就想眼睁睁的看着韩城城破人亡,不怕朝廷追究责任?”
李自成漆黑的眸子里闪烁了几下莫名的光芒,沉声说道:“见秀,不要忘了,官军的那支援军人数虽少,只有三千左右。可是,你不要忘了,他们可都是精甲骑兵。三十里的距离,对于骑兵而言,不过是一夕之间的事情,很快就能支援韩城。”
“老大,你的意思是...?”田见秀心中一动,吃惊的问道,有所保留的并未尽述。
李自成这才转过头来,不再凝视韩城的方向,神色凝重的看着田见秀:“你猜的不错,这支援军很不简单,他的主帅有着更深的谋算,想要趁夜偷袭起义军的营盘,从而一解韩城之围,还想一举活捉各路起义军的头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尽管早就有了猜测,有了心理准备,田见秀的心里还是翻起了巨大波澜,瞪大了眼睛,鼻息加重:“可是,老大,我实在不明白,既然是这样,咱们为什么不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头领呢?官军援军就隐藏在西北三十里外,以及咱们做出的猜测。”
“呵呵...”李自成满不在乎的一笑,意味深长的又说道:“见秀,咱们与王佐桂和苗美等人不过是临时聚在一起,彼此又心存顾忌。先不说他们会不会相信咱们的消息与判断,单讲咱们这两天的战力以及这份侦查能力,也会让他们忌惮不已,更加的防范咱们。既然这样,咱们何必告诉他们呢?”
虽然心中着急,为其他起义军担心。可是,一听到老大的这番分析,田见秀还是忍不住的连连点头,非常的赞同,有感觉到老大不怀好意,有着更深层次的用意。
与此同时,李自成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更是说道:“不要忘了,咱们之所以投奔王佐桂他们,就是为了转移追兵的注意力,从而为咱们后面的行动减少压力。而且,一旦王佐桂和苗美这些起义军头领得到了消息,明廷的援军将来,说不定一窝蜂的四处逃窜,咱们还怎么从容不迫的撤离?”
话说到这里,田见秀已经明白了李自成的打算与用意,为何不将消息和判断告诉那些起义军头领。而李自成接下来之言,正好验证了他的猜测。
“见秀,天色稍晚之时,立即让受伤的兄弟们偷偷撤退,从东面的那片丛林撤离。至于其他完好无伤的兄弟,等到深夜之时,再撤离。”
“是,老大,我明白!”
田见秀重重的一点头,当然明白李自成为何会是这样的安排,先让伤员和李长茂这样的文人撤离,越过丛林之后,在后面等待会合。而留下的兄弟不仅是为了稳住其他起义军,更是吸引住官军的注意力,以为自己等人还没有发现他们的意图。
毕竟,留下的可都是李家军的精锐骑兵,想要撤离,谁也挡不住!
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李自成转而又说道:“对了,见秀,等一会儿之后,趁着天色灰蒙蒙亮之时,让刘芳亮带着一小队人提前进入东面的丛林,布置一些陷阱机关。”
“好的,老大,我会特意嘱咐一番,让刘芳亮带领的人全部是甘州的那些老将,能工巧匠之人,曾经经常出没于祁连山的那些人,擅长就地取材、布置陷阱机关者。”
田见秀答应道,心中一动,当即会意,这不是老大第一次这么做了。
来到韩城之前,躲避追兵之时,老大就经常这么做,在后退的路上,布置一些打猎用的陷阱机关,从而拖延追兵的行军速度,尽可能的狙杀追兵,为撤离赢得更多的时间。
想到这些,田见秀不得不佩服老大的头脑灵活,为了撤离和拖延追兵的行军速度,什么的招数都想得到,都用得到。活学活用,达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
当然,这些招数有一些难登大雅之堂,有些让人说不出口。
李自成看不出田见秀的心中所想。不过,就算知道了,他李自成也不在乎。名声,什么好听不好听之类的,他李自成根本就不在乎,只要能大胜仗,成功转移就行!
李自成与田见秀离开了土丘,回到营盘之中,各自行动。
不久之后,一队士兵像往常一样,离开了李家军的营盘,向东而去,不仅人人腰悬佩刀,更是手持刀斧,一看就是去丛林里砍柴,为第二天的做饭之用。有所不同的是,这支小队全部是生面孔,由刘芳亮带队。
黑暗来临,一轮明月悬于夜空,徐徐升起,月光照在韩城的上空,洒遍周遭。
李家军的营盘之中,火堆燃烧,静谧的空气里回**着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时,营盘里黑影闪动,聚集在一起,游走在营帐之间,响起李自成的低语声:“所有人都听好了,将火堆加满干柴,营帐全部留下。还有那些稻草人,全部拿出,并套上衣服,或插在营盘的四周,或平放在火堆的附近。总之,伪装成一种假象,咱们的人还在这里,都听到了没?”
“是,老大,我们听到了。”
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回应李自成的话语,纷纷压低声音的回答,随后纷纷行动起来,钻进营帐之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稻草人。
不久之后,趁着一片乌云挡住了月光,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中,李自成和一干手下快速撤离,牵着战马。令人惊奇的是,在独眼黑狗黑痞的一声狂吠嚎叫之下,原本想要嘶鸣的战马全部老实下来,乖顺的任由士兵牵着,快速向小树林退去。
风在怒吼,树冠摇曳,哗哗作响,李自成等人刚一撤离到树林里,韩城西门方向顿时火光冲天,传来阵阵的厮杀之音,紧接着就是北门方向。
然而,如此一幕,看到早就料到的如此惊变,李自成立身于树林之中,并未立即离去,而是眸子中闪烁着幽幽光芒,夹杂着精明的味道,寒声说道:“所有人听令,梯次撤离,交替后退,将准备好的绊马索和三棱马钉洒在地上,随后再撤离。”
闻听此言,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兴奋的光芒,对于这样的阴损招数再熟悉不过了,一听就亢奋不已,比打仗厮杀还来劲,还过瘾。
绊马索不用解释,当然是对付战马的;至于三棱马钉,拥有三个针刺,对于镶有马蹄铁的战马而言,却是没有用处。然而,三棱马钉不是用于对付战马,而是针对步兵的。
没有人不知道,现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官军的最为精锐的步兵,能够有一双布鞋就不错了,更不说其他杂牌部队?全都是脚踩草鞋,在黑暗的夜里,三棱马钉简直就是这些步兵的噩梦,更本就不能快速行军!
想要追上骑马而行的李家军,更是不可能!
虽然看不到李自成与众人的面容,但不难听到他们嗤嗤的坏笑声,不难想象到他们那张邪恶的嘴脸。
很显然,他们经常做这样的事情。而且,还是百试不爽,次次成功,阻碍追兵的一大利器!
不管是绊马索,还是三棱马钉,都是便于携带,小巧玲珑,李自成的每个手下,包括他自己,行军必备之物。
终于,树林里没有了声响,再无李自成等人的身影,而韩城西、北两个方向的战斗愈演愈烈,城里的官军更是出城,接应洪承畴的偷袭行动。
不久之后,一队官军的骑兵杀向李自成留下的营盘,更是循着踪迹追向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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