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广生很固执,根本就听不进去劝,心里已经乱作一团。生命受到了威胁,使得他还想拨转马头,想后撤,恨不得立即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是,张总兵的那个大手就像一个大铁钳子一般,死死地固定住刘广生的坐骑头部,根本就无法调转马头,更谈不上离开。
刹那间,刘广生心头火起,涌现一丝薄怒,目光斜视,刚想呵斥,却见张总兵比他更固执,犹如一根不开窍的榆木疙瘩,煞有杀了他也不松手的架势。
张总兵很着急,为了稳住刘长生,不至于全军大乱,不得不呵斥道:“大人,不可!一旦你带头逃离,势必使得大军全线溃败,要是被朝廷知道了,你我二人都将难逃一死,还将面临满门抄斩的下场。刘大人,一定要冷静,这只是一小股反贼,翻不起大的波浪!”
此话一出,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立即将刘广生到嘴的话语给堵了回去,后者身体一个激灵,冷静的了不少,不再挣扎着非要逃离。
见此情形,看到刘广生清醒了不少,张总兵不禁暗暗长舒一口气,心道:“还好,还好,如果连巡抚都跑了,余下的将士还不得全部大乱,纷纷逃离,自己还怎么约束他人?”
与此同时,张总兵松开了刘广生坐骑头部的缰绳,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知道自己算是将上司得罪死了。但还是另一只手指向前方,连忙说道:“大人,您请看,前面确实只是一小股反贼,将士们已经控制了局面。”
刘长生也是冷汗直流,张总兵的话犹如醍醐灌顶,提醒了他,想起了皇上的杀伐手段。正如张总兵所讲,一旦自己真的匆匆后退,连反贼的面都没有看到,就被吓跑了,消息传到京城之后,身首异处都是轻的,将会累积到家人!
不过,刘长生对张总兵并没有多少感激之意,反而隐隐有一丝反感。尽管知道这个总兵是从大局着想,但三番五次的顶撞而违逆自己的意愿,这是一种征兆,藐视上司的苗头。
刘广生早就有这种想法,因此只是再次在脑海里的回放了几秒钟,紧接着故作镇定之色,顺着张总兵手指的方向望去。
咻咻咻...
箭雨如林,密如蚁群,黑压压一片,官军的前方部队已经完全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但也付出了两三百人的死伤代价,还有近百匹战马,而对方的伤亡绝不会超过五十人。
很显然,即便是再不懂军事指挥和分析战场形势,刘广生也看出了其中的道道,不禁长舒了一口气,神色真正的放松下来,转而一喜,急切地催促道:“那些先锋部队在干什么?对方只有一两百号人,还射个什么劲而?赶紧的啊,立即发起冲锋,捉拿住反贼!我就不信了,将近千人的骑兵,还活捉不了这么一丁点反贼?”
“艹,这个刘巡抚还真是一个白痴,一点都不懂军事。”张总兵心中这样想着,气得只想笑,嘴皮发苦,但还是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大人,先头部队是骑兵,擅长的是平原作战,集体冲锋。现在敌人位于山上,占据着制高点,拥有地利之优,又处于草丛里,骑兵根本没法冲锋。一旦露出脑袋,就成了反贼的活靶子。而且,反贼处于强光的方向,一旦正面发起冲锋,势必事倍功半,将士的伤亡将会大幅度增加。”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僵持着,与反贼打消耗战?”刘广生眉头一皱,没有再僵持自己的意见,非要骑兵向山坡冲锋,脸上依旧残留着不满。
这一刻,张总兵有一种想要揍人的冲动,这个刘巡抚就知道催自己,下命令,一点就不懂指挥的事情。不过,张总兵还是按耐住心里的莫名躁动,耐心地说道:“大人,让骑兵冲上去是不可能了,也不太现实。如果想要活捉这一小股反贼,唯有调集一百人的火器营,再派出一百步兵,兵分两路,从一侧抄过去。趁着火器营与弓箭手的压制,从而一举活捉这群偷袭的反贼。”
话音还未落,刘广生就迫不及待的再次催促道:“那还等什么?你是总兵,赶紧的调兵遣将,下命令,活捉这些反贼。”
心里只有苦笑,微微无奈地摇头,张总兵没再说什么,立即对着旁边的旗令兵下达一系列的命令。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后面的火器营中出来了一百鸟铳兵,快速而行,趁着骑兵与反贼互射之际,连忙也躲到了战马的后面,举起火铳,装填弹药,点燃引信,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就那还花费了几分钟的时间。
与此同时,两队各五十人的步兵从一侧包抄了过去,直奔反贼所位于的区域,他们的大后方,行动干脆而利落,极为迅速,一看就是经历严格训练的士兵,素质极高。
砰砰砰...
枪声骤然而起,混在咻咻的箭声之中。忽然间,反贼停止了弯弓射箭,全都消失在草丛之中,再无任何的影踪。
看到这副场景,刘广生顿时傻眼了,嘴里喃喃道:“到嘴的鸭子飞走了,军功就这么没有了~”
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张总兵很平静,只是双眼微眯,闪烁着莫名的光芒,悠悠的看着茫茫草丛,那高高的山丘,还有那茂密的树林。
轰轰轰...
突然间,一阵沉闷的响声传来,隆隆作响。
紧接着,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反贼刚刚所处区域的斜上方,好像有什么东西滚落而下,压得草丛起起伏伏,就像里面藏着一头头神秘的怪兽!
听到这个声音的那一刻,张总兵立即反应了过来,当即就有了判断,随之暴喝道:“快~鸣金收兵,让先头部队和火器营立即后撤!”
命悬一线之间,紧张时刻,几乎不用巡抚刘广生的允许,张总兵身侧的亲随旗令兵立即挥舞了两面小旗,铜锣敲得咚咚直响,丝毫不输于鸟铳的声音,紧凑而又蕴含着某种韵律。
终于,那些神秘的怪兽现出身来,却是一块块巨大的山石,从两侧滚落而下,裹挟着泰山压顶之势,砸向骑兵与火器营的藏身之处。
轰轰轰...
还是有一些士兵退的晚了,那些受伤的兵卒与战马更惨,直接被巨石砸中,变成了肉泥,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一命呜呼!
山坡上不再有巨石落下,场面恢复了安静,死一般的安静,前方的官道更是被堵得死死地,战马根本就没有通过。如果还坚持继续前进,刘广生的部队就等于丧失了四到五成的战斗力。
放在平原之上,骑兵就是就是一支钢铁洪流,极具冲击力,破坏性很是让人为之咋舌。否则,八万清军骑兵也不会打得几十万人的明军毫无还手之力。
当然,其中不乏士兵素质以及将领的问题。
这一刻,张总兵只是嘴角**了一下,转瞬即逝,依旧是平静之色,镇定自若,仿若看惯了生死,经常见到这种场面。
刘广生的神色很难看,他并在乎士兵伤亡几何,却是自己的面子,觉得脸上挂不住,不由得啐声道:“这帮王八羔子,居然敢戏耍本官~!好啊,本官一定要让你们这些反贼好看。否则,就对不起我这一身正二品的官服,皇上钦赐的飞鱼服。”
语气一顿,刘广生再次恢复了颐指气使的样子,全然忘记了自己刚刚的不堪表现,装腔摆谱道:“张总兵,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这就是一群小虾米,战斗力并不怎么样。嗯...以本官的分析,李自成这些反贼就是一帮乌合之众,兵力就算是有两千多人,将近三千,那也是不足为虑。”
“嗯嗯,大人说的是,这群反贼不过就是小虾米,妄图阻碍大军的行军速度。”
张总兵不得不附和而言,再也没有了刚刚的王八之气,就算是死也不让刘广生离开。不过,张总兵心里却在暗自腹诽:“艹,老子这次算是栽了,非得死在这次的围剿行动之中。能够保住这条小命,就算祖上积了阴德。”
刘广生的心情很不错,张总兵的附和之言,正好迎合了他的心意,再次激起了他内心的建功立业的情结。随即,身上迸发出指点江山的气势,高声说道:“张总兵,那还等什么?赶紧让士兵搬开巨石,继续前进,给李自成这帮反贼来一个直捣黄龙,一举端了他们的老窝,断了他们的根基!”
然而,张总兵的反应很平淡,听着这位巡抚大人的**之言时,也在观察着前方的地势,心中也没有闲着,飞速对刚刚的短暂交手做出一个评估,以此猜测李家军的战力如何?
一而再,却不能再而三。
张总兵深知这个道理,如今这个时候,不可以再顶撞和违逆刘广生的意思。否则,就是五千士兵的生命开玩笑,就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围剿行动的失败率将会直线上升。
可是,看着前方的山丘,还有那绿油油的一人之高的草丛,更有那密林,张总兵就无法下达命令。如果那里隐藏着反贼,只需要一千多人,就能重创官军,再来一个自上而下的冲锋,那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一念及此,虽是酷暑的天气,张总兵还是觉得脊背直冒冷气。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刘长生有些不耐烦了,看着前方的山势走向,地理情况,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转而嘲讽的说道:“张总兵,本官说这些反贼是一群乌合之众,你还别不服。就那刚刚的一战来说吧,如果反贼将伏击的地点再靠后一些,再有一些耐心,咱们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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