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府,石柱宣抚司。
马府,大厅之上,高一功与秦良玉并肩坐在首座,下方两侧分别坐着李定国、马祥麟、刘体纯等诸将,虽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但两者之间还是有么一层隔膜,使得双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无法像真正的自己人一样相处。
此刻,众人济济一堂,坐在一起,虽然没有了几日之前的剑拔弩张,但也是有一些局促之感,相处的并不是很好,总是有一种怪怪的异样之感。
看似冰释前嫌,实则,脑袋还是有一些转不过弯来。
“高元帅,不知此次前来府上所为何事?老身有什么能够效劳的地方吗?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完全可以召唤老身前往重庆城。登门拜访,实在是折煞老身一家了。”
寒暄完过后,秦良玉侧过苍老的面庞,直直地看着高一功,神色虽然淡然,但心里却是涟漪阵阵,感慨非常,如此年纪,就统帅了这多的兵力,已经不是英雄出少年所能形容的。
“呵呵...秦将军,何必这么自谦?什么元帅不元帅的,以将军之威望,当世不多的巾帼英雄,数一数二的豪杰,乃是我等的前辈,唤在下一功即可,小高也行!”
说话之间,高一功面带微笑,不易察觉的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马祥麟,不等秦良玉再客气什么,转而说道:“秦将军,想必你老也有所耳闻,张献忠等人偷袭了湖广的武昌府,杀我军人无数,祸及百姓,还妄想登基称帝。”
“所以,此行的目的就是,希望将军佩挂上阵,率军前往湖广武昌府,围剿张献忠等人,彻底肃清这一带的起义军以及马贼,还百姓一个太平的日子。”
“可是,高元帅,你也看到了,老身都已经这一把年纪了,年逾六旬......”
精神矍铄的秦良玉神情依旧,淡然如水,刚想推迟拒绝,然而,托词才说出一般,就被高一功给打断了。
“哎~秦将军,何必如此着急的拒绝呢?听高某说完之后,如果将军的心思依旧,不愿意率军出征,在下绝不会强人所难。”
很显然,秦良玉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没有一口否决,叹息一声,无奈地说道:“好吧,高元帅,请讲吧~!”
“嘿嘿...秦将军,之所以邀请您老出征,原因有二,其一嘛,不言自明,你老素有威望,特别是在各路起义军之中,极有震慑力,就算是出兵不出战,只是压阵,也能给张献忠等人造成很大的精神压力。”
“其二,原因也很简单,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关于大顺军的种种传言,想必秦将军多是道听途说,听他人所讲,所以,借助此次围剿张献忠等人的机会,你老也正好可以四处走走,四处看看,我大顺朝的那些政策是否只是说说而已?”
尽管秦良玉的神色如常,但心里却已经有一些意动了,尤其是自己儿子的口述,关于大顺军的一切,沿途所见所闻,早已将秦良玉弄得心里痒痒的,格外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否真的有那么美好?
“当然,秦将军,此次出征的不仅是你的白杆子兵,也不仅是从四川出发的一支军队,从南直隶与湖广的南部,分别有一支军队,正在向武昌府逼近。而且,在陕西与河南的南部边界,更是布下了天罗地网,使得张献忠等人根本就没有向北逃窜的可能。”
这时,马祥麟却有了反应,想要有所表示,接过这份差事,却被秦良玉严厉的目光给制止了,狠狠瞪了回去,神色转瞬又恢复了正常,和声说道:“高元帅,老身有一个请求,希望此次出征过后,能够解甲归田,颐养天年。还有那些白杆子兵,老身也打算将其解散,让将士们回家好好种田,一家团聚。”
“当然,这个没问题!”
高一功心中一喜,忍不住地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更是进一步地说道:“而且,秦将军,你的白杆子兵之中,凡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如果你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让他们提前解甲归田,与家人团聚。同时,朝廷还会给他们一些银两,最为回家的盘缠。”
秦良玉明显楞了一下,没有想到的是,高一功不仅答应的很是痛快,还更甚之,凡是家中唯一的男丁,都可以立马回家,并给予一些银两作为盘缠。
若是放在明廷,不要说回家的盘缠,就是连最为正常不过的粮饷,也无法得到保障。
比如她的白杆子兵,就是自筹银两,自行组建的,朝廷只是给予了一个编制,一纸文书,在兵部备了案,仅此而已!
所以,时至今日,对于手下的白杆子兵,尤其是每次大战过后,秦良玉的心里都是满满的愧疚,对于战死的兵丁将士,她拿不出抚恤金,以便安置死难者的家人。
高一功的出手阔绰,如果说秦良玉的心里没有一些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有了银两,回家的将士兵丁,以后的日子将会好过的多。否则,就真的是铁石心肠了。
最为关键的是,白杆子兵全都是蜀中之人,这些日子里,那些将士兵丁的家里都传来了书信,每家都分得了几亩薄田,让一家老小的生活有了奔头,将士们已经心痒难耐起来,迫切想要回家,想要一家囤聚,过好日子!
对于一个老百姓而言,有了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田地,那就能够满足。
因此,如今的秦良玉,已经彻底放弃了对大顺朝的抵触,之所以还有一些局促,无法和大顺军完全相处,不过是一些传统的忠君思想在作祟而已,影响也很有限。
最终,秦良玉与高一功又商谈了一些出征日期和具体事宜等相关细节,后者就离开了马府。
“母亲,儿子实在不明白,你为何不让我一起随同出征呢?”
听到儿子马祥麟的询问,似乎感受到了那疑惑的目光,秦良玉依旧望着高一功等人离去的方向,神色有一些复杂,头也不回地淡淡答道:“儿啊~人贵有自知之明,虽然人家没有提出,但咱们得明白,你我母子二人,必须有一个留下来,才能让人家放心。”
马祥麟又不是愚鲁反应迟钝之人,又怎么会听不出秦良玉的意思?当即就反应了过来,闪过一丝明悟之色,转而就是满满的失望与落寞,是那么的无可奈何。
不管高一功有多么的予以信任,他们母子二人也只能去一个。
大街之上,李定国稍稍落于高一功的身后,面有难色,似有难言之隐,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看了一眼东方,湖广武昌府的大概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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