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九月十四日,修武城北门外,李家军云聚于此,兵锋直逼修武城。
与此同时,修武城的城防营严阵以待,似乎吸收了山西官军的教训,知道了飞龙战车的厉害,总结经验之后,知道没有火炮的布防,很难防患飞龙战车的攻伐。
很显然,从城墙上的布局来看,城里的守将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对付飞龙战车的方法。
与山西巡抚许鼎臣的谋士,张宰提得计策不同,并未动用火箭,而是采取了其他有一些愚笨的方法。修武城上的官军不仅有弓箭手整装待发,更有盾牌林立,正好抵制飞龙战车上的弓箭手。
如此情形,飞龙战车虽然依旧占据着制高点,却不能将木梯横亘两者之间,将士兵投送到城池之上。只因那些盾牌的存在,正好将飞龙战车上的弓箭威胁化解于无形。还能凭借盾牌的防卫,城防营可以进行反制。通过盾牌之间的间隙,用弓箭进行反攻击!
就在这时,大战随时都有可能一触即发之际,李自成却站在修武城百米之外,遥遥看着修武城,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党守素就站在一旁,不解地问道:“老大,咱们堵在北门外都有好几个时辰了。你不是说,咱们今天就攻打修武城吗?那咱们还有多久才开始攻城啊?”
“不急......”吭哧了半天,李自成的嘴里才蹦出这么两个字,随后看向田见秀,询问道:“田队长,城里安排的怎么样了?”
似乎早就知道了李自成会有如此一问,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田见秀张口就答道:“老大,潜伏在修武城的兄弟,已经准备好了。不过,修武城的城防极为森严。自从知道咱们进入怀庆府,修武城的守将就加强了巡逻的强度,巡逻小队日夜不断。而且,城门附近十几米的民居,全部官府清理一空,不准任何靠近。因此,要想靠近城门,将会很难。”
闻听此言,周围的众将领都是暗暗倒抽一口气,暗道,修武城不愧有尚武之风,守将行事就是果断而决绝,够大手笔!
为了避免陕西与山西守城官军的覆辙,修武城的守将直接将城门附近的民居清理一空!
李家军还未到来之前,城防营就已经肃清了内城城门附近,腾出一个缓冲地带,还用拒马移动栅栏布置了隔离层,以防内贼勾结外面的乱军,内外夹击,攻陷城门。
吴汝义倒抽一口冷气,暗暗为之咋舌之时,忍不住担忧的说道:“修武城的城防这么严,城里的兵力足有几千人,咱们不如换一个目标,转攻怀庆府。否则,就算是攻下了修武城,咱们也会损失惨重。”
然而,李自成却是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吴队长,事到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换一个目标,你觉得现实吗?而且,动静这么大,早就惊到了怀庆府的各个县城。现在这个时候,无论咱们攻哪一个,难度也不会比修武城少多少?”
“可是......”
吴汝义只说出两个字,就被李自成摆手制止了,随即淡淡地说道:“放心吧。既然准备攻打修武城,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会选择这个目标?我怎么可能让兄弟们白白牺牲,作出无谓的伤亡。而且,对于这种情况,我早有预料。毕竟,官军不是傻子,有了陕西和山西的城破教训,官军不可能不接受教训?”
吴汝义还要说什么,似乎感受到了李自成话里话外的那股自信之意,又将到嘴的话语生生咽了回去。
旋即,李自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抛下一句话,就转身而去。
“好了,不要多说了,你们都好好准备一下,多多休息,今夜亥时,开始攻打修武城。”
深夜之时,大概晚上十点左右,秋风猎猎,气温急剧下降,冷风嗖嗖,修武城内一片黑暗,唯有四个城门处光芒闪烁,恍若白昼,人影颤动,官军瞪大了眼睛正在放哨站岗。
尤其是修武城北门,城墙上的火盆更多,官兵更加的精神,双眼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对面,李家军阵地的方向。不仅如此,北门的城内,以城门为中心,呈扇形结构,将十几米的缓冲地带照亮。
如果有人靠近城门,瞬间就会被发现!
黑漆漆的夜,风呼呼的吹,突然之间,北门外,猛地一下子亮光闪烁,到处都是火把摇晃,犹如夜空中的繁星。
“不好!乱军开始攻城了!”
哗啦一声,在李家军不断靠近的过程中,隆隆的纷乱声音之下,官军精神为之一振,那些正在休息的官军全部站了起来,身体微躬,趴在城头之上,枕戈待旦,刀枪剑弩蓄势待发,直指李家军的方向。
轰隆隆......
阵阵的沉闷之声回**在黑暗之中,一个大家伙的黑影轮廓不断逼近修武城北门,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正是飞龙战车,声音就是飞龙战车碾压地面形成的。
咻咻咻...
箭矢如雨,密如林,带起阵阵的破空之音,双方的弓箭手开始互相射杀。
“杀啊!”
李家军变更了以往的攻城之策,不再紧靠飞龙战车取得制高点,对城里进行投送兵力。而是借助着飞龙战车上面的弓箭手掩护,与城防营互射,两者一时相持不下。
这个时候,其他的李家军开始冲杀起来,一队李家军一窝蜂的涌向城门,几十人推着一个长长的平板车,上面固定着一根十几米的巨木,一端被削成尖形,猛烈地撞击城门。
咚咚咚...
沉闷的撞门声有节奏的响起,回**在周遭,与其他的声音混合在一起,隆隆作响。
距离飞龙战车以北的十几米远处,李自成手持望远镜,遥遥的看着修武城北门的战事,神情古无波澜,肃静非常,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时间,作为噪声源,北门的厮杀之音迅速蔓延,向城中传进,使得睡梦中的百姓猛然醒起,一阵惊慌失措。每个人都是瑟瑟发抖,缩着身子,待在自己屋子里,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修武城内依旧是寂静一片,大街小巷之上,除了正在巡逻的城防营脚步声,再无其他任何的杂音,静幽幽,黑洞洞的,空气里却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压抑的气息。
忽然间,修武城内开始出现火光之点,越来越多,远远不同于正在巡逻的官军,他们手中的火把。
大火越演越烈,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广,修武城内到处都是大火,火光冲天,使得百姓纷纷逃出家门,惶恐的来到街上,各种嘈杂之声此起彼伏,城里随即变得大乱,街上到处都是人。
浓郁而刺鼻的黑烟,使得修武城更乱,刺激的人一阵乱咳。
此刻,巡逻的城防营艰难地游走在大街之上,任凭他们多么呼喝,依然改不了混乱的现实。只能在拥挤的人群之中穿梭而过,缓缓而行。
然而,随着城里的火势越来越大,聚集在街上的百姓越来越多,巡逻官兵不得不停下来,加入扑灭大火的队伍之中。因为,街上已经挤满了人,几乎是寸步难行。
就在这时,北门附近出现了骚乱,隐隐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紧接着,一群黑影疯狂乱窜,嘴里不停地喊叫着:“不好了,反贼攻破城门了,正从北门进城,快跑啊!”
刹那间,这群黑影挤中人群之中,不断向其他三处城门奔逃,将街上的百姓撞得东倒西歪,场面更加的混乱。
一时间,借助着大火的火光,听着各种相似的声音,那些逃到大街上的百姓更加慌不择路,宛若惊弓之鸟,下意识的随着人流奔逃。
渐渐地,奔逃的人流之中,组成驳杂,有穿睡衣的,有蓬头垢面的,更有落荒而逃的官兵和衙役。尤其是后者,百姓看到他们一身的狼狈,铠甲崩裂,身上尽是鲜血,百姓更加的慌乱!
“快跑啊!快从其他城门逃出去,一旦乱军闯进城中,稍有停留,性命不保!”
刹那间,修武城内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奔逃的百姓,浓烟缭绕,火光冲天,不管是巡逻的城防营,还是惊慌的百姓,早就没有了主意,纷纷向其他三处城门夺路而逃。
修武城虽然不大,但也有十几万人,全部涌向大街之上,慌乱的场景。即便是天神下凡,也不能安抚局面,挡不住人们求生的欲望,更遑论只有几千人的城防营?
人流如潮,凭着脑海里的记忆,无论是城里的百姓,亦或是城防营,还是那些伪装成官军的有心之人,全部混在一起,分成三股洪流,向修武城的东门、南门和西门而去。
与此同时,修武城的北门,依旧合得严严实实。作为主战场,北门并未失守、即便是被巨木撞得咚咚作响,依旧没有被撞开。
一半飞龙战车上的李家军不再射城墙上的官军,而是将弓箭拉满,箭头斜向上四十五度,咻的一声,万箭齐发,射向天空,箭剪的火苗不受影响。
随着箭矢落入城中,使得北城门附近的民居被点燃,随即火光冲天,大火蔓延,与修武城的其他大火正好相对应!
李自成站在一辆飞龙战车之上,远离战场,静静地看这一幕。看到修武城里到处是大火,百姓四处奔逃,李自成的嘴角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头也不回地询问道:“田队长,其他三处城门外,安排好了没有?”
“启禀老大,都安排好了,吴汝义、党守素、高一功他们分别带领一队人马,就埋伏在城门之外。一旦百姓将大门打开,从城里跑出,他们就会趁乱进入城中,控制住修武城,到北门这里接应咱们。”
说话之间,田见秀一脸的钦佩之色,为李自成的这个计策而折服。
这时,一旁的徐霞客却是满脸的沉重之色,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沉声的问道:“老大,这样做的话,代价是不是太大了?即便是咱们顺利地拿下修武城,城里也变成了一片焦土。而且,丧生在大火之中的百姓,绝不占少数,这样攻占修武城,还是咱们的本意?值得吗?”
很显然,徐霞客的内心真的愤怒了,非常不满李自成的所作所为,采取的攻城之策。
面对徐霞客的置问,李自成的反应很平静,回过头来刚想解释什么,田见秀却抢先辩护道:“徐先生,你误会了。别看城里的火势很大,但依然在咱们的控制之内,不可能继续蔓延。而且,那些火势很大的地方,都是权贵的房屋,被烧毁的百姓之家并没有多少。”
闻听此言,徐霞客的神色好了许多,缓和了一些,并未说什么,而是举目望去,细细看来。凭着脑海里的印象,想着田见秀刚才所说,这才发现,城里烧毁的地方真的是集中于富人之家,权贵的住处。
一瞬间,徐霞客的心里猛然一松,不再那么沉重而压抑,但还是一脸的艰难之色,依旧高兴不起来,眉头微蹙,眸光闪烁,看着李自成:“可是,老大,即便如此,照城里混乱的情形,还是在深夜之时,城里的百姓依旧会有不少的伤亡。”
田见秀忍住不了,对徐霞客很是不满。
但碍于往日的情面,相处的不错,田见秀还是按耐住心里的那股躁动,忍不住的说道:“徐先生,你是不是有一些过于妇人之仁了?这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而且,只要咱们能够攻下修武城,开仓放粮,救活的百姓不胜其数。如果按照你说的,咱们也不用打仗了,全都得活活饿死。”
徐霞客一愣,当然听出了田见秀的不满,不解的问道:“田队长,何出此言?”
“文弱书生就是文弱书生,行事就是过于想当然,太天真了。”田见秀腹诽了一句,随即问道:“徐先生,你的意思是不是,攻打县城之时,尽量不要祸及百姓,不让百姓有伤亡?”
“嗯,不错,正是这个意思。田队长,难道有什么问题吗?”徐霞客很是书生气的问了一句,依旧不解。
“有问题...吗?问题大了去了!”田见秀怒极反笑,忍不住的怒吼了一句,随即继续说道:“徐先生,如果按照你的意思攻打城池,咱们李家军的行动就会变得束手束脚。徐先生,我问你,无论是攻城之战,还在是在露野与官军交锋,官军都将百姓推到最前面,咱们还怎么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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