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河南府,府城中的一家酒楼之中,相比于城外的饿殍遍野,累累饿死的白骨,这里却是灯红酒绿,吵闹之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更有那二八年龄的妙龄少女唱着小曲儿,取悦客人,一副盛世繁华的景象。

推杯换盏之间,光线朦胧昏暗之中,客人们醉意渐浓,讨论的气氛愈加热烈,不再那么拘束,大加评论时局。

“哎,听说了没有?皇太极带兵已经打到了京师城下,也不知道朝廷能不能守得住?”一个醉汉话语模糊的说了一句。

“这还用说?各地将领纷纷入京勤王,多达几十万之众,怎么可能守不住京城?”一个衣衫华丽的商人这般附和了一句。

“嘿,还有那秦良玉,别看是女人家,五十几岁的高龄。一听到京师有难,皇上的勤王令还未到达四川之时,这位巾帼英雄就开始了变卖家产,招募几千兵丁,亲自率兵,正往京城赶呢~!”

......

酒楼的角落之处,一行十几人坐在两桌,漫不经心的喝酒吃菜,两只耳朵却是支愣着,听着众人的议论。

这些人一身的商人装束,其他的都是那种护院的打扮。细看之下,退去那些装饰,不难发现,正是李自成等人。

此刻,看到没有人注意到这边,马信小声地说道:“哎~老大,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何偏偏选择这条路,绕道河南府,而不是取道南阳府,直奔南京。”

“为什么?”李自成轻酌小酒,淡淡回了一句,一双眼睛正在色眯眯的在那个唱小曲的小姑娘脸蛋上乱瞄。

“哪还用说?如果取道河南府,就距离北京城越紧,咱们就能更有效、更快地得到消息,朝廷与后金打得怎么样了?”

“嗯,说的不错,你小子有一些长进。”李自成点了点头,转而又说道:“不过,也不全是这个原因。你没听徐先生说,河南这一带也盛产硫磺。不过,没想到河南这里这么乱,十村九空,到处都是饿急眼的民众。”

相比于其他人,徐霞客的装束要简单得多,并未有任何伪装,完全是本色出演。李自成的话音刚落,他就紧接着说道:“是啊,河南这里已经连续几年大旱了,田地里几乎是颗粒无收,朝廷的各种苛捐杂税又是那么的重,怎么可能好的了?”

徐霞客停顿了一下,昏暗的光线之下,直直地看向李自成,轻声说道:“所以啊,老大,要想在河南采购硫磺是不可能了。农民吃都吃不饱,怎么还有体力去收集硫磺?”

李自成眸子里闪烁着幽幽之色,转瞬即逝,依旧是色眯眯的样子,轻声说道:“嗯,所以啊,明天一早,咱们就不在河南盘桓,直奔河南。”

没有人再言语,都在喝着小酒,听着小曲儿,不时吃两口菜。认真观察的话,不难发现,李自成等人的神情不一,表现不同,但个个耳朵都是竖着高高的,可见他们真正的意图是在听酒店里客人们的议论,收集关于京城之困的消息。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北京城,距离德胜门二十里外的地方,一个个火堆犹如天上的星星,星罗棋布,闪烁着熠熠的光芒。这里正是皇太极大军的营盘,驻扎之处,不时有战马的嘶鸣声回**在寂静的夜里。

虽有千军万马,整个营盘却非常的安静,井然有序。

汗帐之中,即便已经是深夜,却依旧是人满为患,聚集了大量的将领,皇太极端坐于上方,威严的看着众人。每个人的眼里都透露着兴奋与嗜血的光芒,因为他们闻到了硝烟的味道。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召开议政王大臣会议,足可见有大事即将发生,而现在的大事只能是攻打北京城。

因此,即便皇太极没有宣布,他们也猜到了会议的内容。

皇太极在等待,在等待一个最为合适的布置任务的时机。他在酝酿,酝酿到汗帐里的气氛差不多,众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之时,就是他下达任务之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个人都在等,隐约之间,汗帐里形成两股势力,一股是以皇太极马首是瞻,另一股是与皇太极平分秋色,实力旗鼓相当之辈,又略胜一筹,以代善与莽古尔泰为首。

最终,还是以莽古尔泰最先沉不住气,不耐烦地问道:“八弟,你究竟想说什么?快说啊,深更半夜的,你不能让这么多的人在这里傻站着~!”

许多人的心里都是咯噔一下,暗道,这话也就莽古尔泰敢说。在众目睽睽之下,敢这么出言不逊,与大汗以兄弟相称!

范文程的神色不变,暗暗地在观察皇太极的反应,看到对方的表情古无波澜,颇有至尊者之风,沉得住气,耐心地等待时机,就愈发坚定自己的选择。

作为皇太极的堂弟,铁杆追随者,济尔哈朗曾经也是汗位的有力角逐者。此刻,他极为拥护皇太极,看到莽古尔泰出言不逊,当即呵斥道:“莽古尔泰,你想干什么?这是议政王大臣会议,只有君臣,没有兄弟,你该以大汗相称,而不是什么八弟?如果再有下次,别怪我济尔哈朗不客气,翻脸不认人!”

刹那间,气氛骤然高度紧张起来,莽古尔泰刚想发作,反唇相讥,却被代善暗暗阻止了,唯有不满的瞪着双眼,犹如两颗铜铃,对济尔哈朗怒目而视。

然而,济尔哈朗却是满不在乎,仿佛没有看到莽古尔泰那双敌视的目光,不屑地冷哼一声,也就没有继续呵斥,再次将目光转到皇太极的方向。

“咳~咳~”

皇太极轻咳了两声,就好像当作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也没有听到莽古尔泰的不敬,轻声说道:“各位贝勒、额真、将军,今天晚上叫你们来,就是分派各自的任务,如何攻打北京城?”

“大汗,你尽管下命令吧,我们都听你的!”多尔衮年轻的声音回**在大帐里,他的身份是那么的敏感。按理来说,他应该支持莽古尔泰。毕竟,他一奶同胞的哥哥和弟弟属于莽古尔泰和代善的阵营。

然而,多尔衮就是一个奇葩,和皇太极极为亲近!

“对对,大汗,我们都听你的安排。”

大多数人纷纷附和,皇太极却是置若罔闻,唯独将目光投向代善与莽古尔泰的身上。随即,没有得到皇太极回应的众人,纷纷也将目光投向了二人。

隐形的压力形成一张看不见的网,笼罩在代善与莽古尔泰的身上。众目睽睽之下,众望所归之下,二人还能如何?只能同时表态,支持皇太极的安排。

“大汗,我们也听你的安排。”

尽管带上与莽古尔泰回答的非常勉强,却正是皇太极所要的,接下来的一切谋划都能顺利进行。

“明天一早,我军兵分两路,一路有我率领,负责攻打德胜门;另一路听从莽古尔泰指挥,负责攻打广渠门。贝勒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豪格以及满洲左翼四旗和蒙古三万骑兵,归莽古尔泰统御,余下的听从本汗的指挥......”

当皇太极下达一个又一个的命令之时,范文程却是在暗暗思索,分析皇太极的用兵,不禁心中暗道:“大汗这一手真是高明,看似公平,其实里面暗含许多的谋划。虽然同是攻打北京的城门,率领的兵力相差不多。”

“但是,德胜门与广渠门的情况能一样吗?德胜门外驻扎的明军是杂牌军,广渠门外驻扎的可是大明最为精锐的部队,精锐铁骑。戍守在山海关之时,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后金军更不就打不到关内,攻不破关宁防线。否则,皇太极也不会借道蒙古,绕了那么大一个弯儿,才打进关内。”

范文程仅仅是心里这样想,面色却是非常的平静,没有任何的异常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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