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长宜看着吴冠奇说:“你连证都没领,婚礼日期也没定呢,着的哪门子急?该急的你不急,不该急的反而倒急。 ”

吴冠奇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就说道:“那事好办,破财就能办到,现在,凡是用钱能解决的问题,是世上最好办的问题,只有羿楠才是最不好办的。”

彭长宜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好,你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这事,我就不操心了。先祝福你,早得贵子。”

吴冠奇开心地笑了,用手指着他说:“半天就这么一句话让我听着舒心。”

下午,彭长宜正在参加党政班子成员民主生活会,手机传来了震动,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预感,感觉这个电话会打来,所以,头开会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关了手机,只有他设置了震动,他没有当时接听,连续喝了几口水后,拿着杯子就出来了。回到办公室,他关好房间的门,接通了电话。

果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科长,下班了吗?”

彭长宜笑了,说道:“没有,快了,在开会。”

“哦,那我一会再打。”

“呵呵,不用,我出来了。怎么样,明天能来吗?”彭长宜说道。

“我倒是能去,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回家?”

彭长宜说:“我不回,前几天刚回去着,家里没事。”

“如果科长不回去的话,我就去。”丁一说道。

“好,我明天在机关等你们。对了,你们认识路吗?”

“差不多吧,桃花节的时候,我不是去过一次吗?”

彭长宜笑了,说道:“呵呵,我忘了这事了。这里,只有这一条盘山路,他如果没有开过山道,一定要小心,靠线行驶,中途停车的时候,一定要打双闪,不要在拐弯的地方停车,要在别的司机打远能看见的地方停车。还有,在山道上超车一定要注意,确保前面没有车的情况下在超车。山道超车比不得平地,一定要注意安全。”

丁一笑了,说道:“好的,我一定转告。”

“来几个人?”

“算我两个。”

彭长宜心里就动了一下,说道:“好的,我等你们。”

“科长。”丁一叫了一声,说道:“明天,他还有任务,你,不要灌他的酒。”

“他?他是谁?”彭长宜故意说道,话里就有了醋意。

丁一说:“我同学,贺鹏飞。”

“那要看他表现了,表现好的话就一滴都不让他喝。”

丁一笑了,说道:“那好吧,明天见。”

“明天见。”彭长宜最后又嘱咐道:“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上了盘山路后想着给我来个电话。”

“明白,放心吧——”丁一的尾音拖得很长,糯糯的声音里,就有了那么一种久违的亲昵……

下午的民主生活会散了后,康斌来到彭长宜的办公室,说道:“什么时候走?”

彭长宜说:“去哪儿?”

“回家。”

彭长宜说:“明天来两个客人,这周我就不往回跑了,你要是有事就去忙,我明天过来。”

康斌说:“没事,明天教育局去锦安提车。”

彭长宜说:“提什么车?”

“接送云中小学教师的班车。”

彭长宜这才想起来,就说道:“哦,买的什么车?”

“金杯面包。”

彭长宜点点头。

康斌说道:“如果晚上不回家,咱们喝两杯去?”

彭长宜说:“我也正想跟你说呢,咱们去找褚文吧。”

康斌说:“叫他干嘛?”

彭长宜说道:“小强要结婚了,两个人早就登记领证了,就差双方家长见面这一环节了,老褚因为自己那点事,羞于和亲家见面,小强让我去做做他爸爸的工作。”

康斌笑了,说道:“是这样啊,老褚还耍起牛脾气来了,他有什么可牛的?”

彭长宜说:“我分析他倒不是牛,就是自卑。”

康斌说:“你就是再自卑,女孩家也没有瞧不起你呀?如果人家真瞧不起你,就不把闺女嫁给你儿子了,这个老褚,什么自卑,我看他是自大!真是的,走,找他去,寒碜他几句。”

彭长宜知道,因为葛兆国的关系,康斌是很看不起褚文的,就连最初的褚小强他也是看不上的,后来,褚小强凭借自身的能力,尤其是在整顿矿山时的出色表现,才赢得上下一致的好评,康斌这才对褚小强刮目相看。当然了,褚小强能娶到省厅政委的女儿,他更是高看一眼了,这会儿听彭长宜这么说,当然是积极响应了。

于是,彭长宜就直接给褚文打了电话,说有事找他,一会让小强去接他,他和康县长在福源山庄等他。

撂了电话后,彭长宜笑着说:“老康啊,最近咱们喜事不断,那一对也成了,估计结婚也是最近的事。”

康斌笑了,说道:“是羿楠和吴总吗?”

彭长宜说:“是啊,今天上午来找我着,让我给他主持婚礼,他要在咱们三源举行结婚仪式。”

康斌说:“那好啊,咱们给他隆重地操持。想来这个吴总追羿楠可是有段时间了,真是下了功夫了。”

“是啊,也两个年头了。”

“要说羿楠这丫头也可以啊,就是一直不脱口,别说,还真没见钱眼开,要是一般的女孩子,恐怕早就贴上了。”

彭长宜说:“是啊,山区的女孩子相对来说还是淳朴一些。我知道,老吴追求羿楠那可是没少费心思啊。”

康斌笑了,说:“是啊,我也听说了,咱们得好好闹闹老吴。”

彭长宜说:“你怎么闹他都高兴,现在美得连嘴都快合不上了!”

第二天,彭长宜准时来单位上班了。

路上,老顾对于他这么早来上班还有些不解,说道:“大周六的怎么不多睡会?”

彭长宜坐在后面叹了一口气,说道:“哪睡得着呀——”

老顾当然无法理解彭长宜这两日复杂、郁闷的心情,也许,在他的眼里,三源按照彭长宜的意志,各方面工作都已经步入正轨, 县长康斌配合得力,去年又刚刚调整了基层班子,他应该没有什么睡不着觉的,而且,今天还是周六,他也不值班,自从他当上县委书记后,康斌照顾他家是外地的,在排值班的时候,就把彭长宜排除在外,所以,好长时间以来,老顾习惯了回家过双休日。冷不丁不回家,他还有点不适应。

彭长宜理解老顾的心情,领导身边的工作人员往往都是这样,感觉比百忙中的领导都累,原因就是一个主动工作和被动工作的关系。彭长宜看过一篇毛主席警卫员写的一篇回忆录,这名警卫员在回忆录中提到,毛主席工作起来彻夜不眠,甚至连轴转,负责警卫任务的人员都换了好几班了,但是毛主席还没有休息,有一次主席夜间出来散步,问警卫员累不累,警卫员说不累。主席笑着说他说了瞎话。警卫员说真的不累,我们累了还有换班休息的时候,主席却连轴转,主席都不累我们就更不累了。主席笑着说道:我是主动工作,许多事情要处理,所以不觉得累,而你们是被动工作,所以你们会感觉累。彭长宜也做过小伙计,也在领导身边服务过,所以,他知道小伙计的辛苦。想到这里,他就是说道:

“老顾,这样,你把我送到单位后,你就回去吧。”

老顾说道:“您还有事?”

“是啊,今天小丁要来,我昨天已经跟她说好在单位等她。”

老顾立刻就露出了那颗镶着金属边的假牙,笑着说道:“哦,小丁来,好长时间不见她了。”

“是啊,她同学被市局请来给特训基地的计算机安装程序,她听说后就跟来了,昨天特地打电话问我回不回家,我就说了不回。”

尽管老顾不知道彭长宜的真实心理,但是他知道彭长宜一直都是喜欢丁一的,这从言谈话语和对丁一的态度中就能够看出来,所以他立刻说道:“那我也不回去了,其实,我家里也没事,昨天你嫂子还打电话问我回不回,我说可能不回。”

彭长宜说:“你回去也行,回去给老吉弄点花生米回来。前两天那个家伙呲牙咧嘴地跟我嚷嚷,说咱们断了他的口粮。”

老顾不解地说:“前两天小乐来不是带来五斤吗?”

“嗨,让他做了人情了,送给了两位老首长。”

老顾笑了,说道:“现在天气这么闷热,买回来容易返潮。”

“你管他呢,潮就让他潮着吃。”

老顾想了想,说道:“要不下周吧,您不回去,我自己回去也不踏实,再说,我也好长时间不见小丁了。”

彭长宜笑笑,没再说什么。

老顾说:“小三上班的事儿,林书记应了,下周一让报道去。”

小二是老顾的三儿子,前几年一直在外打工,后来媳妇生了孩子后就回来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后来彭长宜跟林岩说,让林岩在北城区给他安排个差事,林岩当时没完全答应,说半脱产和临时工都已经全部清退回去了,区里不好安排。

林岩说的这个情况是事实,由于老顾的家在北城区北关村,这个村子已经有相当一部分土地被市里征用了。许多农民失地后,不是出外打工,就是到区办企业上班,但由于近几年,这些区办企业不是改制就是要死不活,有的甚至破产关门,就连原来北城最好的区办企业棉纺厂目前都处于长期放假的境况。由于区办企业的不景气,区里从企业借用的工作人员和半脱产临时工的工资就成了区财政一个大负担,韩冰来后,提出清退乡镇机关所有的半脱产干部和临时工,这样一来,乡级财政减轻了负担,但是越来越繁重的基层工作让乡镇机关干部苦不堪言,所以,有些乡镇在资金富裕的情况下,还是悄悄地雇用了一些临时工来缓解机关干部不足的局面。

林岩能安排老顾的三儿子,也实属万般为难了,其实,彭长宜跟林岩说了有半年的时间了,他知道林岩的难处,所以只跟林岩说了一次,以后再也没提过这事,而且他也不许老顾提。好在林岩最终没有忘了这事,半年后还是解决了这个问题,但是在彭长宜的心里还是有一点隐隐的不瞒。因为他在北城呆过,北城的底子他还是知道一些的,如果林岩真的想办这事,半年前就办了,不至于拖到今天。但是,彭长宜是不能把这种不满情绪传给老顾的,他故作高兴地说道:

“是吗?太难得了,林书记还真给咱们把这事办了,等我回去后好好请请他。老顾呀,你知道吗?北城,比不得咱们在的时候了,原来那点底子,也都见底了,安排一个临时工,就等于卡了林书记的嗓子眼,因为他必须处处节约,才能给一个人开工资。”

老顾说:“您说的太对了,小三给我打电话说,有的教师都两个月不开工资了。能给咱们安排了,的确不易。所以我就嘱咐他,一定要好好干,别给你彭叔儿丢人。”

“他具体干什么?”

“在司法所,跟着孙其呢。”

彭长宜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真说起来,一个大小伙子,拿那么一点工资真不够养家的,先在哪儿干着吧,以后还是琢磨一些其它出路。”

老顾说:“他现在孩子小,自己干也没有资本,先在哪儿忍着吧,以后再骑马找马吧。”

到单位后,彭长宜看了看表,他仰头想了想,丁一他们也就是刚刚路过亢州。丁一在天刚亮的时候,就给他打了一个电,那时,他们刚从阆诸出发。

尽管他们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但是接下来这一半的路程,可能要用上双倍就时间,因为后一半的路程全是山道,费时耗力不说,还很危险,需要精神高度集中。

他明明知道丁一不会很快就能到,但还是等在办公室,不想离开。看着墙上丁一的两幅清丽无比的蝇头小楷,再看一眼对面墙上江帆的照片,他不禁感慨万千,他决定,告诉丁一江帆回来的消息,无论如何,彭长宜要为江丁的爱情做点什么。

已经回到锦安市局上班的武荣培这时给彭长宜打来了电话,彭长宜说道:“领导有什么指示?”

武荣培说道:“今天怎么没回家?”

“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家?”彭长宜故意装傻。

“哈哈,我打的是你办公室的电话。”

“哦——”彭长宜笑了,说道:“我在值班,你在哪儿?”

“县委书记还值班呀?”

“公仆就得值班不休息。”

“哈哈,你总是有的说。”武荣培乐了,说道:“我刚到特警基地,今天有个计算机工程师来给我们安装软件,我也是刚从锦安过来。”

“哪儿的工程师?”长宜明知故问。

“省计算机研究所的副所长,我刚跟他通了电话,是他女朋友接的。”

“女朋友?”彭长宜知道贺鹏飞肯定不方便接电话,让丁一接的。

武荣培连忙纠正说:“我感觉应该是女朋友,不然怎么是一个女的接的电话?”

彭长宜纠正说:“是女的就是女朋友?你这是什么思维方式?人家也可能是女助理,女同事,或者女同学,或者女同学搭车来三源旅游?”

“呵呵,我忘了我在跟谁打仗了。对不起,我是大老粗,说话犯了逻辑上的错误,哪像你呀,眼里不下沙子肉里不下刺的人了,看来,以后跟你说话必须用词要严谨,不然就是一套的反驳程序。”

彭长宜乐了,说道:“中午喝点?”

“估计喝不了,我还要陪工程师。”

“喝不了你给我打的哪门子电话?”

“不喝酒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你这是什么逻辑?原来,你也有说话不严谨的时候啊?”武荣培总算逮着理了。

彭长宜说:“什么逻辑?彭氏逻辑。我闲得一愣一愣的,好不容易有个搭理搭理我,你还不喝酒,我能没意见吗?”

武荣培是不善于言辞的,对于彭长宜的胡搅蛮缠,他当然只有应付之功,没有还嘴能力,所以赶紧说道:“看情况,看情况,我一旦能离开,就去找你好吧?”

“我的意思是你把那个书呆子陪好了,你说人家大老远来的,还是副所长,专家,工程师,你怎么也得灌他几杯呀?”彭长宜翘着嘴角说道。

“那可不行,他喝了酒下午就耽误工作了,请他来费了老鼻子劲了。”

“为什么?”彭长宜吃惊地问道。

“这套软件是他设计的,但是我们的人怎么也不会用,电话里勾兑了无数次,都无法解决遇到的问题,好不容易他才有时间过来给我们指导,哪敢让他喝酒啊?”武荣培感慨地说道。

彭长宜笑了,说:“嗨,你早说呀,以后再有这事你找我,我保证让他随叫随到。”

武荣培不相信,说道:“你就说大话吧,我才不信呢?”

彭长宜说:“你不信,是不?好,我再骗别人去吧。”

“哈哈。”武荣培笑了,说道:“对了彭书记,由于这个特警基地的特殊性,我不准备搞什么仪式了,就想悄悄地开始训练,所以,你们别挑理呀。”

彭长宜笑了,说道:“老武,怎么说话呢,我们就那那点素质吗?”

武荣培也乐了,说道:“我是话到理全,谁让你是土地爷呀?按理说,我们头开学是应该先去拜见土地爷的,怎奈,由于训练任务紧,只好先开学了。好多基建任务还没完成呢,所以也不具备请领导们的条件,以后再补上这个礼节吧。”

听了武荣培的话后,彭长宜的心一动,他就想起了玉琼说的那件事,不知武荣培“土地爷”是否指的这事,就说道:“谁说我是土地爷?”

武荣培说道:“还用别人说干嘛,我还没说完呢?瞧你说话那个横劲儿,说你是土匪不合适,只好给你按个土地爷的官衔。”

彭长宜松了一口气,说道:“哈哈,老兄转着圈骂我,这笔账我记下了,等咱们喝酒的时候再说。你们训练任务这么急吗?”

武荣培说:“是啊,非常急,元旦就要派出学员参加全省的比武大赛,所以,训练任务会非常紧张,另外,我考虑到,这个基地本身也不宜张扬和宣传,所以,索性就全免了,学员到齐直接开学,什么仪式都不搞。”

“理解、理解。”彭长宜说道。

结束了跟武荣培的通话,又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在上盘山路的时候,丁一按照约定,给彭长宜打了一个电话,彭长宜有些坐不住了。他就拨了丁一的电话。

但是传来的却是“拨叫的用户无法接通。”彭长宜知道在这条山路上,也就是快走出盘山路的时候,有十多里路的信号盲区,移动电话到了这里是没有信号。这十多里路,也是最险峻的地段,是事故的频发区,上坡,路窄,而且经常过大车,即便是像老顾这样经常走的老司机,到这个地方都会倍加小心。

丁一的同学贺鹏飞肯定是没有走过这样的山路的,如果驾驶经验不足的话,很令人担心。彭长宜就对这两个人担心了起来,他的手里握着电话,眼睛还不时地瞄着桌上的座机,无心干任何事。

按说,贺鹏飞敢走山路,肯定心里是有把握的,但是彭长宜就是担心,他开始一遍又一遍地给丁一打电话,还是“不在服务区”。按彭长宜的经验估算,走过这段十多里盲区路,顶多也就用四五十分钟的时间,彭长宜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向院子望去。

院子里没有人,机关除去值班的外,大部分都休息了。

这时,门开了,是赵丰。

彭长宜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没休息?”

赵丰说:“我家里也没什么事,到单位转一圈,看见您的车了,一问老顾才知道您没走回家”

彭长宜说:“是啊,我今天来两个客人,约好的了。”

赵丰说:“用我安排吗?”

彭长宜说道:“不用,过去的同事,不是外人,中午我们出去吃点便饭就是了。如果安排,你就把咱们的土特产安排两份吧。”

“行,我这就去安排,弄好后放在老顾的屋里。”赵丰说着就要往出走。

彭长宜又叫住了他,说道:“老赵,我听说有的土地庙里供着我的照片,你去查一下,动静不要太大,看看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