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步步惊心险中胜 第96章想你的痛

江帆看着他,尽管他是一位可以信赖的领导,但是江帆仍然不想触及自己的私事,那毕竟是他的隐私,再有,岳父在京城一定的圈子内,还是有些影响的,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多嘴给别人给自己造成什么不良的后果,他低头想了想说道:“以后吧,以后我会告诉您的……”

冬天走了,春天来了,南徙的鸿雁开始成行成队地回迁。

春天的草原,没有内地人想象的那么漂亮,由于环境日趋恶化,牧草变矮,沙化严重,使本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草原,时常是风沙肆虐、遮天蔽日。而每年的这个季节,在广袤的草原,都要上演一场人鼠大战。

开发、干旱、沙化、畜牧过载一连串的危害重创了草原。

鼠害,是近年来危害草原、造成草原沙化现象严重的罪魁祸首之一。国家农业部每年都会对草原地区的灭鼠工作下发专门文件,从上到下各级政府也都会对这些地区的灭鼠工作有一定的政策和资金扶持。

灭鼠和防火,是草原春季的两项主要工作,各级干部都有包片任务,江帆一直吃住在他所包的旗里,经过半个月的奋战,在驻军官兵的大力支持下,灭鼠工作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这天,他回到盟里,刚刚参加完灭鼠工作汇报会,回到办公室,秘书巴根就给他送过来一张法院传票,江帆一看,是他曾经起诉离婚的北京市某区中级人民法院的传票,他知道,这是袁小姶起诉的结果。

半个月前,他接到戒毒所电话,得知妻子袁小姶经过半年的戒毒,已经完全达到出院标准。目前已经出院回家。

其实,这几天江帆在下乡期间,也在琢磨这件事,既然袁小姶完全康复,他也准备找个适当的时机把婚离了,他从袁小姶的态度中,已经感觉到,他们离婚应该不是难事了。

等江帆带着边塞特有的肤色回到北京的时候,在开庭的时候,他见到了袁小姶,袁小姶又恢复了以往的精神面貌,一身时髦的装束,头发也被重新烫染过,脸色比在戒毒所红润健康了许多,尽管那天她施了粉黛,但是曾经的过往,已经在她的脸上和眼睛里留下了痕迹。

由于双方既没有财产争议也涉及不到孩子的抚养问题,法庭很快就准予他们离婚,并且当即下达了判决书。

当两个人拿着判决书从法院走出来的时候,两人都是百感交集。

走在前面的袁小姶最终站住,她回过头,看着后面跟出来的江帆。

江帆在离袁小姶两三步远的地方站住了,他看着她,说道:“你身体……还好吧?”

袁小姶看着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皱着眉,认真地说道:“江帆,恨我吗?”

江帆笑了一下,说道:“都过去了,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了。”

哪知袁小姶却说道:“江帆,我主动提出离婚,并不代表着我已经认输,尽管你为了摆脱我费尽心机,如今又逃到了内蒙,我完全可以继续耗着你不离,但是我不想这样做了,我累了,我在里面明白了许多,除去跟你打消耗战,人生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我丝毫不感到以前对你所做的一切有什么不对,更不会后悔,但有一样我明白了,到了该给你自由的时候了。这是你上次给我交的费用,现在还给你,好了,我们两清了,从此以后,不相往来,形同陌路。”

袁小姶说着,把一个纸袋递到了江帆手里,转身就要走。

江帆说道:“这个,还是留给你用吧,我现在花不着钱。”

袁小姶慢慢转过身,看着江帆说道:“江帆,知道我最憎恨你什么吗?就是你总是迁就我,纵容我,让我一错再错,临了临了还想让我背着对你感激或者是悔恨离开吗?你真的是让我恨得咬牙切齿。”

江帆的嘴角露出一丝笑,他把这个纸袋收在自己的手里。

袁小姶又说道:“我们不需要握手了,也不需要说再见保重之类的虚伪话了,因为你我都清楚,我们遇到彼此,都不是一件值得珍藏和记忆的事,所以,希望我们尽快忘掉彼此。”说完,袁小姶高傲地一扬头,迈开大步走了,高跟鞋踩在花岗岩的地板上,发出坚硬的声音,逐渐远去…..

后来,袁小姶带着父母,去新加坡休假去了,在她度假期间,尤增全的星光集团因为透漏国家税款,被有关部门追查,损失惨重。外界就有人传言说是袁小姶举报的他,但是又有人说,如果袁小姶举报他的话,尤增全能进监狱,同时还会进去许多贪官。所以尤增全自己也不完全相信就是袁小姶举报的他还是别的什么人举报的他,始终是个迷。

望着袁小姶远去的背影,江帆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抬头望了望北京的天空,学着彭长宜的样子,甩了甩头,在法院附近找到了一家银行,把袁小姶归还他的钱款,用电汇的形式寄还给了远在西北城市的父母,又给父母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和袁小姶离婚了,并且已经拿到了法院的判决书。

电话开始是爸爸接的,爸爸讲完后又给了妈妈,妈妈接过电话后沉默了半天,才哽咽着说:“帆儿啊,你不小了,该想想自己的事了……”

江帆也有些百感交集,这几年,他的婚姻,也成了父母的一块心病,尽管他们平时很少说起,但江帆知道,父母时刻在为他操心着,想到这里,他说道:“妈妈,对不起,让你们为我担心了。”

妈妈声音颤抖着说道:“帆儿,我们除去心疼你之外,什么都为你做不了,如果那钱已经汇出就算了,如果还没汇出,你就留着用吧,尽管给我们讨个媳妇回来。”

江帆说道:“妈妈,我用不着钱,再说已经汇出了,我以后有困难再跟你们要,谢谢妈妈,我现在还有事要办,等我五一放假回家再跟您详细说吧。问爸爸好。”说着,就挂了电话。

从银行出来,走在北京熟悉的街头,这个从他上学时就已经熟悉的城市,似乎眼下已经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了,这时,他经过一个熟悉的胡同,忽然想起,里面应该有着自己熟悉的茶楼,他想起那年的一个雨天,他和丁一本想在这里喝茶,但是因为丁一的衣服淋透了,贴在身上,里面的衣服暴露无遗,她羞于见人,茶没有喝成,便钻进车里离开了。

想到这里,江帆拎着自己随身带着的那个硬壳包,走进了这家茶楼,他要了一壶茶水,静静地喝了几口,随后,一个念头快速在脑海里形成,他掏出电话,打给驻京办主任,让驻京办给他送过一辆车来。当驻京办主任知道江帆来北京了,就赶忙答应马上来送车。

半个小时后,驻京办主任亲自坐着车,来到了江帆所在的茶楼,这个主任是个典型的蒙古汉子,但是标准话却说得相当流利,多年的驻京生活,早就让他养成了左右逢源、见机行事的本事,他早就听说江帆和自治区党委副书记袁其仆的关系不一般,自然对这个支边干部高看一眼,说不定江帆哪天回到北京任职,这样,驻京办无形中就又多了一条人脉资源。

江帆和他见过两次面,有些印象,他们寒暄了几句后,主任表示回去就给江帆安排食宿,并请示江帆在京期间都安排什么活动,以便他们做好服务。

江帆笑了,说道:“我是回来处理私事的,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我到时会找你的。”

主任一听,便不好再说什么了,本来北京就是江帆的大本营,除去需要驻京办安排车辆和住宿外,还真帮不上江帆什么。所以,这名主任没过多耽误江帆的时间,而是寒暄几句后就离开了。

江帆喝了最后一口茶,到前台后才发现那个主任已经给他结了茶水钱,他拎着自己的行李包,走了出来,就见一辆挂着北京牌照的崭新的新款奥迪车停在主任告诉他的位置上。

这是盟里为驻京办新配备的车,是专为盟里的领导来京办事用的,由于江帆自己会开车,并且对北京的交通熟悉,所以他没有让司机留下,而是由自己亲自开车。

坐进车里,江帆调整好座位和所有后视镜的角度后,便长长呼出了一口气,他要去一个地方,要理直气壮地去见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他的小鹿,他要正式向她求婚。

这一刻,他和她都等待的太久太久了,他不知道他的小鹿如今情况怎么样,也不知道她的小鹿否还在原地等着他,一切都不知。但是,他必须要回去!

他驾着车,行驶在去亢州的高速路上,以往的一切都跟过电影似的的在脑海中闪现。

他在心里设想了万种见面后的情形,设想了万种丁一拒绝他的理由,无论是哪种情况发生,他都做好了接受的心理准备。毕竟当初,自己没有跟她说一句话就走了,他没有任何理由要求丁一为他做什么。尽管冬无雷,夏无雪,尽管地没老,天也没荒,但那只是他的希望,他的幻想,任何人都没有理由因为这句话而痴痴地等他,没有。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有了一种担心,一种很强烈的担心,他害怕听到他不愿听到的消息,为了缓解内心的紧张情绪,他拧开了车载音响,里面传出了刘德华的歌声:

“如果留下多一秒钟,可以减少明天想你的痛,我会愿意放下所有,交换任何一丝丝可能的占有,幸福只剩一杯沙漏,眼睁睁看着一幕幕甜蜜,不会再有原本平凡无奇的拥有,到现在竟像是无助的奢求,我已开始练习,开始慢慢着急,着急这世界没有你……”

本来听歌是为了缓解自己内心的紧张,可是听了这首歌后,江帆反而更紧张了。是的,他也开始着急了,着急他的世界里真的不再有丁一,他不想孤独地老去,也不想孤独地思念一辈子,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了,此刻,他心急如焚……

他没有跟任何人联系,从政治角度和友谊的角度出发,他深深知道自己在翟炳德心目中的位置,他早已把江帆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他不想连累他的朋友们,更不想给朋友们带来不好的影响和后果,他只想找到丁一,见到丁一,接受她所有的责难和惩罚。

快到亢州高速路口的时候,他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大墨镜戴上,减速,缴费,慢慢驶出路口,他开着车,靠边停下了,拿过电话,深吸了一口气,拨了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不想却传来“您拨叫的用户已停机”的声音。

他的心一阵紧张,停机了,又呼叫了一遍,仍然是停机的提示音。他直接把电话打到了电视台办公室,是一个女声传来:

“你好,亢州电视台,请问您找谁?”

他故意沉着嗓子说道:“你好,麻烦你给我找一下丁一好吗?”

“哦,丁一啊?她已经不在我们单位了。”这个女同志说道。

江帆一愣,说道:“不在了?她去哪儿了?”

对方犹豫了一下问道:“请问您是她什么人?”

“哦,客户,想找她做个广告。”江帆没好说是朋友,如果要是朋友怎么连她调走都不知道?

对方一听是广告客户,就热情地说道:“那您直接来我们台的广告部谈吧,您认识我们这里吗?”

江帆连忙说道:“哦,认识、认识。那好,我就前往贵台。不过同志,我想知道,丁一是调走了吗?”

“是的,她调回阆诸了。”

“您知道她调回阆诸什么单位了吗?”他不甘心,继续问道。

“知道,是阆诸电视台。”

“哦——她是什么时候调走的?”

也可能对方真的拿他当成了做广告的,就很有耐心地说道:“去年十一月份就调走了,您是不是之前找她做过广告?”

“是的,所以现在还想找她。看来我只能去你们台里亲自谈了,对不起,我再多问一句,她是怎么调回去的?”

那个人可能觉得他能给电视台带来收入,就耐着性子说道:“她的家就是阆诸的,她在歇病假期间,参加了阆诸电视主持人大赛,得了第一名,这样就被阆诸台招进单位。”

江帆一听丁一歇病假,就急切地问道:“她病过?”

那个人有些不耐烦了,就说道:“是的,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谢谢,再见。”江帆赶忙挂了电话。

合上电话后,江帆有了片刻的沉思,丁一调走了,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不算意外,因为,他最后也和丁一说过,他希望丁一调回去,毕竟比在亢州举目无亲的强。他没有再往里走,而是掉头,又进入 了高速路口,驶上了通往阆诸的高速路上。

丁一调回去,想必也是随了父亲的心愿,尽管他江帆也是这么希望的,但他还是有了一种隐隐的担心,她病过,而且是在病假期间参加的阆诸电视主持人大赛,这说明,她病的时间应该不短,那么,她到底得了什么病?是不是因为自己的不辞而别……

他不敢想了,他在亢阆高速路上疾驰着,眼下,他没有心境想那么多了,他只想尽快见到她,见到他的小鹿,然后告诉她,他的世界不能少了她。

但是,很快又一个问题浮出脑海,丁一目前还是自己的那个小鹿吗?她变了没有?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踩了一下刹车,后面紧跟着他的车突遇他减速,便愤怒地冲他鸣笛,等超过他的时候,那个司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江帆赶紧挥手致歉。

他稍稍放慢了速度,离开快车道,并入慢车道。刚才那个疑问,仍然挥之不去。不过凭直觉,他感到丁一不能,但无论丁一能不能,他都要见上她一面,他都要正大光明地向她求婚,这是他许久以来一直都想做的事,他要告诉他的小鹿,横在他们之间的那道鸿沟没有了,他们可以在阳光下牵手了,他可以在阳光下,在众目睽睽之下之下拥抱她了,甚至亲吻她……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有些酸痛,嗓子眼也有些生涩的疼……

他摘下墨镜,腾出一只手,揉揉了酸胀的眼睛,但是,眼睛里已经有了一抹潮湿,而且,越来越潮湿……

他想起,她跟着他所遭受到的一切磨难,尤其是来自袁小姶的欺辱,但她都顶住了,而且从不跟他抱怨什么,都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从来没有逼过自己如何如何,总是静静地、无怨无悔地默默地等着他,接受着一切世俗的白眼和冷嘲热讽……

可是,最后,他却以那样一种形式离开了,而且在离开之前,有意地和她疏远,甚至在最后几次通话的时候,故意表现出了不耐烦,没有办法,他必须要这么做,因为他已经答应了丁乃翔。

他想起了最初见到她时,自己在笔记本上写的那段话:她带着一种特有的青春气息,就像一串跳跃的音符,踏着节拍,从宋词小曲中走来。清新的如轻云出岫,娴静的如姣花照水,纯洁的如白雪公主,不染一丝尘埃;还像那只小鹿,轻捷的从我的箭下逃出,只回眸一笑,我的心灵就被洞穿了……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她便成为了他心中永远的小鹿。

只是,这只小鹿,还会冲他回眸微笑吗?

想到这里,他的心紧张地砰砰跳。

他加快了速度,恨不能立刻飞到阆诸,飞到她身边……

奥迪一路疾驰,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地见到她。

在这条路上,留下了他太多美好的记忆,当年她的父亲出车祸,他深夜送她回家,就是在这条路上,他控制不住自己吻了她,那是他第一次吻她,感觉是那样的美好,从那个时候起,他江帆就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个女孩子他要定了。但是,世事无常,他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这样复杂,原以为逃出了袁家的庇护,可以自己走自己的路,没想到……让他认为一个很简单的离婚事件,却和他的仕途扯上了干系,使他左右纠结、进退两难,他更没想到,从此,也把他的小鹿拖进了一条泥泞不堪的路……

他打开前面的两扇电动车窗,让那熟悉的风对流,缓解自己因为回忆而带来的郁闷。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他要重整自己的爱情,他要实现自己的心愿,那就是和她一起走向未来……

他板过前面的后视镜,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他对自己粗糙的皮肤和沧桑的容颜已经没有任何自信了,我唯一的自信自己那颗爱她的心没有丝毫的改变!可是,她呢?她情况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有了一种强烈的担心,脚下用力,加大了油门……

今天是周末,还没有到下班的时间,他又来到了她家附近的那个宾馆,登记好房间后,他看了看表,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他洗了个澡,刮了刮胡子,用宾馆的吹风机吹了吹自己不再浓密的头发,用手摸了摸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的脸,有些百感交集,对着镜中日渐沧桑的自己,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对着镜子系上扣子,整了整衣领,目光不敢在镜中停留了,因为他对自己实在没有多大的自信,蒙古高原的太阳,不仅晒黑了他的皮肤,那凛冽的干燥风沙,也吹老了他的容颜,说真的,如果没有那刻骨铭心的爱,他是无论如何不敢贸然去追求一位芳华正茂的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