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听了丁一的话后“哈哈哈”大笑,她说:“王圆也是这么说的。 我倒不是跟儿子争宠,不过心理会时常失落。”
丁一笑了,再次感觉雯雯的幸福很实在,很充足。
雯雯进诊室检查的时候,丁一给她拿着包等在走廊的外面。她看着走廊里那些马上就要为人父为人母的男男女女的幸福和甜蜜时,感觉自己站在这里很是有些格格不入,她离开了诊室几步远的地方,想起彭长宜说如果她要是回来给他打电话的事,就掏出手机,给彭长宜打通了电话。
电话刚响了一声,就传来彭长宜低沉的声音:“喂,小丁吗?”
“呵呵,科长,是我。”
听着丁一那糯糯的声音,彭长宜心脏中的每根血管和神经都是那么的熨帖和舒畅,他温柔地问道:“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正在医院跟雯雯做体检。”丁一说道。
“哦,调动手续曹南给你办得怎么样了?”彭长宜关心的是她的调动手续。
“这个……我还不清楚,科长,你怎么知道的?”丁一也很奇怪,科长远在百里之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彭长宜故意得意地说道:“哼哼,你以为你不告诉我就没有人告诉我了吗?”
丁一笑了,心想,肯定是小许告诉他的,就说:“上午一直不方便给科长打电话。”
“嗯,我知道。”彭长宜沉沉地说道:“小丁,如果曹大秘给你办,兴许今天就办完了,你怎么也得明天走吧?”
丁一说道:“是的,我明天准备去单位一趟,办公室的钥匙我还没交呢?”
彭长宜说:“这样,我今天晚上回去。”
丁一说:“科长,不用跑了,我听小许说你早晨才走的。”
“不,我必须回去,小丁,我还有一项重要的事情跟你办,所以你在雯雯那里等我,我回去后去酒店找你。”
丁一听着彭长宜的话不像是开玩笑,就说道:“是什么重要事情?”
“丁一,这个事情很重要,我必须当面跟你说清,市长走后我就想单独跟你说,那次见你很痛苦,我就没说。所以,你必须等我,我可能回去太早不了,马上要开常委扩大会,但在十一点之前肯定能回去,你一定要等我。”
丁一说:“在电话里说吧,那么晚就别跑了。”
彭长宜有些赌气地说道:“你以为我想来回跑啊?要是电话里能说清能办清的事,我疯了非得回去?”
丁一噗嗤笑了,说道:“那好,我等着。”
彭长宜真想说,你们两个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听小许说,丁一回来后情绪一直不好,一直在流眼泪,他听说后情绪也有点坏,他就更加恼怒江帆,心说,市长啊市长,您办得这叫啥事呀?所以,就是丁一不给他打电话,他晚上也是要回来的。
挂了丁一的电话,彭长宜沉默了一会,他迟疑桌上座机的话筒,又想去拨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但只是想了想,终究还是放下了。如果巴根打听到江帆的消息,他就会主动告诉自己,毕竟自己也是一级政府官员,他相信会引起蒙古同僚的重视的。既然巴根没有给自己打这个电话,说明他没有找到江帆,如果这个电话号码真的是江帆的电话,他如果不想接听,你就是打八百遍他也是不接的!想到这里,他就赌气放下了电话。
这个常委会是早就定好要召开的,中心议题是研究天鹅湖成立农业观光生态产业园区的事。彭长宜吸取了在亢州时的经验,凡是公开召开的常委扩大会,都要求电视台和报社记者参加,并且对外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缩短权力机关和群众的距离,让三源的百姓时刻了解县委县政府在想什么?做什么?这在三源的历史上也是不曾有过的。
彭长宜看了表,离开会还有一段时间,他的手就伸向桌下,很快,他的新任秘书就进来了,这个秘书姓白,原来在县委办信息科,小庞调走后,齐祥经过反复斟酌,筛选,最后定的白秘书,这个白秘书没有什么背景,父母都是县城一中的教师,锦安师范毕业,后分到县委办工作,今年27岁,给彭长宜的印象是个比较懂规矩的年轻人。
白秘书很快就进来了。
彭长宜说道:“把老顾叫上来,散会后我回趟家。”
白秘书没有问书记刚回来怎么又回去?他转身就出去了。很快,老顾就上来了,老顾说:“还要回去?”
彭长宜说道:“嗯,有事。老顾,你把这个存折里的钱取出来。”他说着,就把一个存折递到了老顾的手里。
老顾打开,看了一眼,就见这个存折上只有这一笔钱,就说道:“都取出吗?”
“都取出,取出后放车上吧,回家的时候带上。”
老顾点点头就走了出去,他刚出去,羿楠就进来了。
彭长宜一看羿楠进来了,就说道:“开会来了?”
羿楠点点头,说道:“我昨天去省报送稿子,见着叶总编了,他让我向彭书记问好。”
自从彭长宜上任以来,为了挽回前一段的不良影响,也为了配合吴冠奇去省里招商,加大了三源的对外宣传的力度,宣传部成立了外宣科,电视台和报社每个月都有外宣任务,他指示,一些重要稿件不要传真,要专门送过去,昨天,羿楠就是去省报特地送有关天鹅湖项目规划的稿件,他特别叮嘱羿楠,让她去见叶天扬。
听羿楠这样说,彭长宜就问道:“呵呵,跟叶总编我们是老关系了,我们俩是不打不相识。”说道这里,彭长宜忽然想到了叶桐。
人,就是个很奇怪的动物,彭长宜尽管不是冷血动物,但是对叶桐,他还真是从来都没有刻意去想过,但是这个名字,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蹦出来,提醒你她的存在。他甩了甩头,说道:“你昨天见着吴总了吗?”
羿楠一听,反问道:“是不是你告诉他的我去省城了?”
彭长宜听羿楠这样问,就有些心虚,说道:“是啊,昨天我们俩通话的时候,我跟他说你去省城送稿了,怎么了?”
羿楠定定地看着彭长宜,说道:“不怎么,我谢谢书记的好意,谢谢你的苦心。”说着,站起就要走。
彭长宜从她的话里似乎听出了某种弦外之音,就笑了一下说道:“干嘛去,话还没说完呢?”
羿楠一听,就站住了,来到他的桌前,说道:“我说完了,难道书记还有什么指示?”
彭长宜笑了,说道:“尽管你嘴上说谢我,但是我怎么感觉不出你的诚意?”
羿楠从桌上拿起一个带有彭长宜女儿照片的台历架,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书记说的诚意是不是我立刻嫁给那个奸商?”
彭长宜感觉羿楠说话似乎比以前更冲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羿楠端详娜娜的照片,说道:“彭书记原来是个蛮有人情味的人吗?”
彭长宜笑了,站起身,他不习惯羿楠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说道:“我本来就很有人情味吗?”
羿楠抬起眼皮,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说道:“之前没有看出来。”
彭长宜不得其解,没有说话。
羿楠放下台历,说道:“你女儿很厉害,而且目光如炬。你猜有一次在徐嫂家她问我什么?”
“我不知道。”彭长宜不打算费脑筋去猜这种问题。
“她问我,你跟我爸爸是什么关系?你爱他吗?”
彭长宜一听,脸色就有了尴尬之色,想起娜娜夏天回去后,沈芳就问起过彭长宜羿楠是谁?孩子在谁的身边生活的时间长,受谁的影响就多些,肯定是沈芳没少给孩子灌输这类东西,所以女儿才这样问羿楠。彭长宜笑了一下,低头整理着桌上的东西,说道:“小孩子,哪懂这些?你别在意。”
羿楠笑了,说道:“尽管我不在意小孩子的话,但是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聪明,她比大人聪明,所以我说她目光如炬。”说道这里,羿楠见彭长宜没有捡她的话茬,就又说道:“我感到她在替她的妈妈在监督爸爸。”
彭长宜拿起一份文件,翻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道:“她哪懂那些?”
“懂,别看她小,但很鬼灵。再说,小孩子经常看电视,什么都懂,早熟。”
彭长宜不想跟她讨论女儿的问题,就说道:“羿楠,你是外宣组组长,吴总的这个天鹅湖项目你跟紧点,要全方位地报道。他这个时候投资三源,对于三源来说不亚于是及时雨。”
哪知,羿楠却硬梆梆地说道: “他对三源是,对我不是!”
彭长宜一愣,心想,这个羿楠还真如吴冠奇所说不好对付,这句话把他下面想说的话都给堵了回去,他笑了一下说道:“如果咱们多两个像他这样的大手笔,三源几年后就会大变样,就不愁赶不上外面的兄弟市县。”
“是啊,所以彭书记想拿我去和亲是吧?”
彭长宜搞不懂羿楠说话为什么喜欢这么直来直去,而且不给对方留有余地,就说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羿楠说道:“但他不是君子,是奸商,而且,还是个很不地道的奸商,他跟夜玫……”羿楠没有说下去。
彭长宜见羿楠没有把话说下去,知道羿楠也不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的人,还是有分寸的,就说:“这也许有他自己的道理,商人有商人解决问题的办法,隔行如隔山,他们的游戏规则咱们可能不懂,甚至有些看不起,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一是管用,二是实际。商人,其实是一个非常辛苦的职业,他们遭的罪,受得磨难是你我坐机关的人难以想象的。你知道为什么管国家工作人员辞职经商叫下海吗?”
羿楠对他一扬眉,说道:“不知道。”
彭长宜笑了,说道:“你坐下,我跟你讲讲。”
羿楠半信半疑地坐回自己刚才坐的沙发上,看着彭长宜。
彭长宜见羿楠离开自己的办公桌,心里一下畅快了许多,他也坐了下来,说道:“老吴说,他查过资料,下海这个词最早起源于戏曲《洛阳桥》,说的是清朝一个姓蔡的状元,遵照母亲的意愿,为家乡建一座桥,可是桥墩怎么也打不进去,当地的百姓传言,是海里的龙王不同意,于是,蔡状元就贴出告示,寻找敢于下海跟龙王谈判的人。下海一词,就是这么来的。羿楠,你想想,下海,就是和龙王谈判,这里面的风险该有多大?这些不是咱们坐机关的人能想象得出来的。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扎到海里的人不计其数,可是生还的又有几个?吴冠奇出生在干部家庭,他的父亲当过我们县的县委书记,上学时,也是他父亲最风光的时候,他可是地地道道的公子哥啊,要什么没有?毕业后他分到中铁集团某个局,后来选择了下海,而我却选择了仕途,从这一点来说,吴冠奇比我有勇气,有魄力。如果他要是选择当官,我相信,他比我的起点要高很多,现在的职位也要高很多。他比我实际,我是天天喊,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可是人家老吴呢,捧出的却是真金白银,无论是他还是商人这个群体,你听见他们有谁天天把跟龙王谈判挂在嘴边的?他们注重的是结果,是赚没赚到钱?他们才是行胜于言的典范,不喊口号,干了再说。你看许多当年走街串巷的货郎,现在早就做到让人敬仰的全国连锁店的大佬了;那些当年一把锤头,敲敲打打的铁匠,也有的做到了世界工厂级别的。所以,我们不要鄙视他们,鄙视商人,他们有他们的游戏规则,不要拿书本上的那一套去衡量他们,也不要拿世俗的眼光去评判他们,他们才是真正的靠实业造福一方的群体,是该得到我们全社会尊重的人。”
羿楠本来开始是带着嘲讽意味听彭长宜讲吴冠奇的,她听着听着,尤其是最后,脸就有些不自然了,甚至有些红,彭长宜说得对,自己凭什么去指责吴冠奇?自己可以不同意跟他做朋友,但是不能总是奸商奸商的挂在嘴边,那样在彭长宜面前就显得自己浅薄无知不说,还难免有些假清高。但是羿楠多年养成的性格决定她不会轻易认输的,她反问道:“彭书记很欣赏他?”
彭长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我私下里也喜欢跟吴冠奇叫奸商,其实,他还不是咱们所说的那个意义上的奸商,你别看他油腔滑调的,其实心地并不坏,他肯出那么多的钱捐资助教,这样的奸商,我倒是希望三源多出现那么几个。”
“但是,他仍然让我讨厌。”羿楠梗着脖子说道。
“哈哈,他就是那么一个人,说话办事显得不正经,其实,他对你还是蛮上心的,这一点我看得出来。他比我大不到一岁,我孩子都那么大了,他还是光棍一人呢,说句不好听的话,那也是一个堂堂大老爷们,你总不能让一个腰缠万贯、潇洒英俊的男人守身如玉吧?如今这个社会,他即便有守身如玉的想法,恐怕也做不到守身如玉,这个道理你该懂。”
羿楠的脸红了,是啊,自己不也是暗恋过徐德强吗?甚至眼前的彭长宜……想到这里,她的脸更红了,但她依然嘴硬地说道:“你是给他当说客?”
彭长宜很不喜欢羿楠一贯的咄咄逼人的口气,就把头扭向一边,说道:“他的确对你有这份这意思,我也的确想撮合你们,但这和投资无关。”
“和什么有关?”羿楠的目光仍然盯着彭长宜。
彭长宜扭过头,看着羿楠,认真地说:“羿楠,作为朋友,我希望你们能成为更进一步意义上的朋友,这个只和朋友有关,和其它的你能想象到的一切都无关,吴总的确是个不错的男人,希望你不要错过。”
羿楠呼出了一口气,说道:“不错的男人有的事,我为什么不选我喜欢的人来爱?难道就因为他是一个敢和龙王谈判的人?”
彭长宜说:“我也只是举了这么一个例子,想说明一个道理,那就是商人也不容易。你说的对,不错的男人的确很多,但具备条件的不多。”
羿楠似乎听出了他话的另一层意思,就说道:“彭书记,你紧张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彭长宜一愣,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看着桌上的文件,在心里却说道,吴冠奇啊吴冠奇,这么个二愣子你喜欢她什么?
羿楠一看彭长宜不说话了,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就说道:“你紧张我,怕我给你添乱对吧?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但是我不掩饰对你的崇拜和仰慕。”
彭长宜一听,立刻严肃地说道:“羿楠……”
可是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羿楠打断了,她说:“别紧张,听我把话说完,没错,我的确喜欢……你,直到现在你也没有给我表达的机会,不过这倒反证了你是个守身如玉的男人。我是真正的喜欢,喜欢你男人的气质,喜欢你处理复杂事情的那种气度和韬略,也喜欢你为百姓办事的实在精神,这是一种纯粹的喜欢,和恋爱和地位和身份无关。但是今天你说服了我,我喜欢的男人,不一定具备我爱的条件。这是个很无奈的现实问题,谢谢你。”
彭长宜不想把话题转移到自己的身上来,就严肃地说道:“羿楠,吴冠奇是我的老同学,眼下又是来咱们这里投资的外地客商,他喜欢你,至于你喜不喜欢她那是你的事,你们的关系无论怎样发展完全是你们的私事,我刚才也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说了几句客观的话,介绍了他的一些情况,听不听在你。”
羿楠眼睛湿润了,她说道:“请别误会我,无论我喜欢不喜欢我都没有错,哪个女孩子没有自己的梦?”
她这样一说,彭长宜的心软了,他笑着调侃道:“醒醒吧,你别梦了,都老大不小的了,再梦几年,嫁不出去了,哈哈。”
羿楠的脸通红,她扬了扬头,说道:“彭书记,其实刚才我想告诉你的是,我非常喜欢吴冠奇,他这个人正如你所说,的确不错,有男人气质,心地善良,并非像他时常表现出来的那样嬉皮笑脸、玩世不恭,他悲天悯人,肯拿出一百万元助教,这在三源的历史上都是没有过的,还不说他成立教育基金的事。按他的话说,他这样做是有私心的,就是想接近我。客观地说,一个奸商肯为追求一个女人出资这么多钱,也是不多见的。说良心话,我还是很感动的,感动的不光是他的别有用心,感动的是这些钱落在了三源,这些钱真的给云中小学的那些孩子带来了好处。还有一点就是,他是成功的商人,他有钱,这一点对我来说同样具有**力。您刚才的话教育了我,也让我猛然认识到,吴冠奇敢爱我,敢于在光天化日之下追求我,这一点对于我来说非常难得。彭书记,看来您要做好一个准备了,那就是准备接受奸商的感谢了。”羿楠说完,站起身,冲他笑了一下,长发一甩,又恢复了她一贯的表情,高跟鞋“嘎嘎”地击打着地面,扬长而去。
彭长宜没有抬头看她,更没有起身送她,但是她的话在仍在耳边响着。“我非常喜欢吴冠奇……”、“有男人气质,心地善良”、“他有钱,这一点对我来说同样具有**力”、“敢于在光天化日之下追求我……”
想着想着,彭长宜的心里突然乱糟糟的,他就闭上了眼睛,有些茫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