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恐吓电话
此时的彭长宜心里也是十分沉重,想江帆一个首都名校的高材生,一个卓尔不群的官员,在这一年中,居然经历了几次大大小小的沉浮:提拔成为泡影,离婚失败,上党校,被委屈地安排到了统计局,最后无奈选择了远走他乡……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江帆的那首诗,“多想啊多想,让我的老乡,少有所教壮有所为弱有所助,老有所养;多想啊多想,让这亘古的膏怡之地,水满库,粮满仓,民富国强……”
无疑,作为热血男儿的江帆,肯定有着许多未了的心愿,在他几年的执政生涯中,肯定有着许多的遗憾,所以才发出这样的感叹。
对着江帆那张破土的麦苗,彭长宜不禁想到,什么时候,江帆才能像这初生的幼苗,破土而出?
由江帆他想到了许多,就在他患得患失的时候,吴冠奇进来,说如果他没事的话,就跟着他去工地看看。
反正彭长宜什么事也不想干,就坐上了吴冠奇的越野车,来到了云中公路建设工地,刚下车,他就接到了丁一的电话。
彭长宜刚喂了一声,就听丁一在电话里啜泣着说道:“科长,你在哪儿?”
彭长宜的心一动,说道:“小丁啊,我在外面一个修路工地,你有事吗?”
自从上次和江帆分别后,彭长宜回过亢州,但是他没敢跟丁一联系,怕自己冲动后告诉丁一江帆支边的事。
“科长,说话方便吗?”
彭长宜看了吴冠奇一眼,吴冠奇坏笑着走开了。彭长宜这才对着电话说:“方便,你说吧。”
哪知,丁一还没开口说话,就先在那头抽泣开了……
彭长宜料定她知道了江帆的事,就说道:“你怎么了?别哭啊,有什么事跟科长说,科长给你做主。”
“科长,他走了,不声不响就走了,你知道吗……”丁一有些泣不成声。
彭长宜转过身,面朝着北面的层层山峦,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说道:“我……我之前倒是知道……我以为你……你早就知道,就没有告诉你。”
丁一哽咽着说:“我事先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瞒着我呀?为什么——”
听了丁一的指责,彭长宜也很不好受,他眼望着北方的天空,在心里说道:市长啊市长,你一拍屁股就走了,却把难题留给我了,我该怎么跟她解释啊?
“是不是你那天去锦安办事就已经知道他要走了?”丁一还在问。
彭长宜半天才镇定下来,说道:“是啊,那天他说了,但是我真的以为你知道,所以没有告诉你,加上我最近也是忙得很,也就没有由头和你说这事,你冷静一下……”
丁一呜咽着说道:“科长,事已至此,我也想冷静,可是我冷静不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啊,呜呜——”
听着丁一的哭泣,彭长宜的心隐隐作痛,他想了想,最后说道:“你别急,我这一半天争取回去,我们商量一下,等他在那边安顿好了,我带你去找她。”
“不——我不去,永远都不想见他了……呜——”丁一痛哭着挂了电话。
听见丁一这样哭,彭长宜心如刀割,但是,他无计可施,他无能为力,他爱莫能助。丁一现在爱着江帆,深深地爱着,这点任谁都动摇不了,江帆这样不辞而别,也是深爱她的表现,这从他的那首诗里就能窥见一斑,尽管诗言志,但是,诗也能起到一个载体的作用,最后那两句,任谁看了都会动容,只是,彭长宜总感觉到,其实,江帆也是通过这两句话,在向丁一传达着自己的一个信号,等于是在告诉丁一,只要有你,心就所往。只是,不知丁一是否能领会到江帆的这层苦心。他这样离去,别说丁一,就是他彭长宜都很难受,丁一又怎么能接受啊!
唉,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等待丁一的,将是怎样的慢慢相思路啊。
想到这里,彭长宜暗暗祈祷,祈祷丁一尽快找到她心仪的伴侣,早点忘掉江帆,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这样,不枉江帆的一片痴情,也不辜负江帆远赴边关的苦心……
彭长宜本想着这周回去,丁一的情况他有些不放心,他听说温庆轩调到了市委宣传部任部长,广电局来了一位新局长,李立没有上位。江帆前脚走,丁一敬重的温庆轩也离开广电局,肯定内心的失落感是非常强烈的。
尽管江帆走时,没有特地叮嘱他要他照顾丁一,但是无论从哪方面讲,他都要关照丁一,别的方面他做不到,起码陪她说说话,给她一些宽慰还是能做到的,他也给林岩和小许分别打过电话,让他们在可能的情况下,多约丁一出来玩会儿,别让她感到太过孤单。
彭长宜回去找丁一,还有一件事,他目前还没有想好怎么跟丁一交代,那就是他和江帆在蒙古包喝闷酒的时候,江帆交代了彭长宜一件事,希望他把这件事办好,那就是江帆在亢州古街的门脸房,他托彭长宜把古街的房子过户到丁一名下,他说他也准备像薛阳那样,“三光”着去支边。
江帆的这处房产,还是当年彭长宜怂恿他买下的呢,所有的手续也都是彭长宜给办的,如果过户给丁一,彭长宜当然能把这事做好,问题是,丁一会接受吗?记得当时彭长宜就问了这个问题,江帆幽幽地说道:“如果她不要,你就说我说的,让她费心,暂时替我保管吧,房子的租金,就交给她吧。”彭长宜非常清楚,江帆的这个理由,是无法说服丁一,让丁一接受他的馈赠的。
但是,彭长宜从江帆的这个决定中,似乎也隐约地感到,其实,江帆对丁一的心是不死的,并且是有所期盼的,请她保管财物的本身,就是想给丁一一个信号,那就是他们还有相见的那一天。只是,从刚才丁一的态度中,她对江帆的不辞而别,似乎已经绝望到了边缘,她能为江帆“收好”并“珍藏”着属于他们的一切吗?
彭长宜长长叹了一口气,市长啊市长,您带着心中美好的记忆,去了远方的“天堂”,可是,您却把难题留给了长宜,您的嘱托,无论是于情于理,长宜要完成都有难度啊?
但是,彭长宜从江帆的这个决定中,似乎也隐约地感到,其实,江帆对丁一的心是不死的,并且是有所期盼的。只是,从刚才丁一的态度中,她对江帆的不辞而别,似乎已经绝望到了边缘,她能为江帆“收好”并“珍藏”着属于他们的一切吗?
市长啊市长,您带着心中美好的记忆,去了远方的“天堂”,可是,您却把难题留给了长宜,您的嘱托,无论是于情于理,长宜要完成起来都有难度啊?
彭长宜默默地合上了电话,冲着远方发呆。
这时,吴冠奇走到他身旁,说道:“是不是小情人给你出难题了?”
彭长宜回头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以为所有的男人都跟你一样啊?刚一见面就被沾上了?”
吴冠奇哈哈大笑,他说:“领导啊,别看你高高在上,但是在女人这个问题上,我不是瞧不起你,你恐怕在我面前还是幼儿园的水平。”
彭长宜不屑地撇了一下嘴,说道:“哼,你玩弄女人的水平就是达到了博导的高度,我也不喜欢。”
“哈哈。”吴冠奇正在开心地笑,这时,他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他打开手机,很职业地说道:“您好,我是顺翔公司吴冠奇,您哪位?”
就听一个男人在电话里粗声粗气地说道:“姓吴的,少跟我装相,我告诉你,我是建国集团董事长葛建国,葛二黑,你听说过吧?”
吴冠奇看着彭长宜,睁大了眼睛,说道:“哦,葛总,恕我冒昧,我真不知道是您,请问,您找我有事吗?”
“当然有事,我告诉你,所有结给夜玫的沙石料款,都要经过我的手,也就是说,你必须之前要让我知道,听懂了吗?”
吴冠奇一愣,说道:“夜小姐不是贵公司的总经理吗?难道我们之间的账目往来她做不了主吗?”
“这个你不用管,反正只要是涉及你给我们的钱,无论数目大小,都要事先请示我,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办,我会要你的好瞧!”说完,二黑挂了电话。
吴冠奇指着电话跟彭长宜说道:“看看,这就是你们三源著名的企业家打给我的恐吓电话。我给他钱,还要事先跟他请示?怎么连话都不会说?如果我跟他要钱可以涉及到请示两个字,什么水平啊?”
彭长宜笑了,故意说道:“我们的企业家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水平才成为著名企业家,谁让你来的?你抢了人家的粥喝,现在又嫌弃粥的品质不好了,早干嘛着呀?”
吴冠奇瞪圆了眼珠子,说道:“彭长宜,我说你怎么护短呀?”
彭长宜笑着说道:“我当然要护短了,因为你这话是冲着我说的,也就是说你是说给我听的,我当然不能跟你站在一个战壕啊?”
吴冠奇笑了,说道:“彭长宜,你怎么还是上学时那样?”
“哪样了?”
“不是东西!”
“哈哈,你以为三源都是你的温柔之乡莺莺燕语?告诉你,也会有暴风骤雨。”
吴冠奇明白彭长宜这话有所指,就说道:“是不是我吴冠奇拿下你们三源的大美人,你心里不平衡?”
彭长宜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他一眼,习惯地勾起嘴角,说道:“别得意了,说不定你认为的美丽风景,就是海妖的歌声,自以为是,哼,我都不好意思说你。”
“呵呵,别忘了,我是商人。”
“少拿商人说事,照你这么说,人家李嘉诚成为首富,都是靠女人的裙带富裕起来的?”这话一出口,彭长宜就感到了不合适,但是已经收不回来了,他索性又跟上了一句,说道:“我告诉你,在三源,能入你法眼的女人,不一定是女人!”他特别强调了一下三源的女人。
吴冠奇岂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就说道:“不是女人是什么?”
“是什么,是白骨精!”
“哈哈,我说彭长宜啊,你可真是迂腐透顶啊!”
彭长宜也涨红了脸,不再跟他争辩这个问题。
这时,吴冠奇的手机又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接,而是眯着眼睛琢磨着什么。
彭长宜挪揄着说道:“快接吧,别让人家女士等得心焦。”
吴冠奇认真地说道:“如果她要是跟我提前要材料款我怎么办?”
彭长宜一扭头,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商人吗,是商人,就有商人解决问题的办法。”
吴冠奇冲他伸出大拇指,“嘘”了一声,随后接了电话,说道:“喂,您好,顺翔公司吴冠奇。”
“贯奇啊,是我,你是不是正在忙,没顾上看电话号码呀?”里面传出一个嗲声嗲气的声音。
一旁的彭长宜冲他故意打了一个冷战,便走开几步。
吴冠奇眯起了笑眼,说:“哦,是啊是啊,夜小姐,有事吗?”
“讨厌,跟我说话还这么客气,我跟你说啊,我呢,遇到了一个小坎儿,想让你们提前预支一部分材料钱,救救急,亲爱的,你看怎么样?什么时候让我拿到钱呀——”
“呵呵,夜小姐啊,我也想提前付给你,可是,刚才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你们董事长葛建国先生打来的,他要求我……”
吴冠奇没说完,夜玫就变了口气,说道:“你在哪儿,我找你去,你别听他的,我们之间在这个问题上有些误会,但这是我们的内部矛盾,和你和材料款没有关系。”
“我……”吴冠奇看了一眼彭长宜。
彭长宜就扬起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最后指向了东南部锦安的方向。
吴冠奇立刻说道:“我来锦安办事了,正在路上。”
“好吧,那你回来后我去找你。”
挂了夜玫的电话,吴冠奇意味深长地看着彭长宜。
彭长宜眨着眼睛说道:“看我干嘛?”
吴冠奇说道:“有个笑话,说的是七仙女湖中洗澡,八戒干着急看不到, 唐僧严肃地朝湖面喊:施主,小心鳄鱼啊! 七仙女一丝不挂飞奔上岸,于是,猪八戒感叹地说道:领导的智商无法超越啊 !”
“哈哈哈,去你的!我只是按着我的思维模式运行,你是按你的商人模式运行。”彭长宜渐渐地止住笑,说道:“我怎么感觉你这个笑话有些不好意啊?”
吴冠奇说道:“彭县长,我说你怎么对什么都表示怀疑啊?相信别人,对于政府官员来说,就是那么困难的事吗?”
彭长宜想到了他先后两次退掉玉琼和吴冠奇的银行卡,就说道:“哈哈,那当然不是。”
吴冠奇说:“我认为是这样,你比如,我刚才的笑话,其实是吹捧你,吹捧,就有赞扬的意思,只不过是夸大了一点,可能在你们这些心机深厚的官员们面前,就会被恶心地认为是阿谀奉迎。但为什么要阿谀奉迎,无非就是你们是政府官员,掌握着政治和经济资源,所以说,阿谀奉迎的招数各有不同,结果也就别无二致,那就是遭到你们掠夺的同时,还会遭到你们的嘲笑和白眼。”
彭长宜回过头,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我说,吴总,你没受什么刺激吧?”
吴冠奇别过头,看着别处,没有说话。
彭长宜走到他的身边,说道:“你该不会因为一个二黑因为一个如花似玉风情万种的夜小姐,就如此感慨万千吧?请问,谁让你来的?我请你去着吗?你自己把事情搞砸了,你怪谁?不说你没有守住那个底线,还那别人撒气。”说道这里,彭长宜故意我往吴冠奇的裤裆处狠狠地看了一眼。
吴冠奇赶紧抬起双手,做投降状,说道:“好好好,我甘拜下风,本来,商人就永远是拜于别人脚下的,我非要不拿自己当外人。”
彭长宜伸手摸了摸他 的脑门,说道:“动真格的了?”
吴冠奇躲开他的手,说道:“没有,我受了十多年的委屈了,这是头一次说这样的话,我跟任何人都没有发过牢骚,路是我自己走的,我认。想当初老爷子怎么也不让我经商,可是我就跟吃了蜜蜂屎一样,就想自己当老板,想自己说了算,不想像父辈那样从政,天天小心谨慎不说,从参加工作那天起就能算出一辈子挣得的钱的数,所以,我坚决选择了经商这条路。但真正干起来后,我才知道了什么叫孙子。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不说,有的时候还不得不违心地做一些自己不愿做的事。”
彭长宜笑了,说道:“很难得看到你也有这个时候啊,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你是干部子弟后代,没有尝过我们小百姓的疾苦,原来,也有一肚子黄连水啊,哈哈,令我羡慕了好几年的你,这会也终于让我心里平衡了一回。”
吴冠奇笑了,说道:“好了,你不要说我了,我这是比较诚实地摆出了一些事实,而你呢,也未必比我强到哪儿去,我不顺心了还可以挥霍一下金钱,享受一下金钱带给我的快乐,还可以找女人,你行吗?”
彭长宜笑了,说道:“我肯定不行,一来,我没有那么多的钱可以炫耀,二来,我也没有女人可以炫耀,不像你,有英俊高大的外表,还有一掷千金的潇洒,走到哪里,这两样都是吸引女人的,就连三源最著名的美女都被你轻而易举地拿下,可是而知,你是多么的魅力四射。”
吴冠奇狠狠地给了彭长宜一拳,说道:“你这个家伙,专拣别人的要害部位捅。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是事实。这就跟美国的将军喜欢炫耀自己肩章上的星星战斗机飞行员以机翼上画着的击落敌机数为荣的道理一样。现在男人最值得炫耀的只有两样东西,那就是女人和车。其实,无论的高大潇洒的外表,还是一掷千金的潇洒,说到底,那都是空虚的表现,都唯恐被人小看了。我是商人,在这个圈混,就得跟大家没有二异,所以,也有这个嗜好,不光是我,有许多商人都跟我有同样的嗜好,看到我这车了吗?就是我在受了一个官员的窝囊气后买的。”
彭长宜看了一眼他那辆价值一百多万的进口原装越野车。
吴冠奇继续说道:“有的时候,女人和车,的确有缓解压力,填补空虚的精神作用,只有在这两样东西面前,我才真实一些。哈哈,这一点比你强,别说是女人,连一张小小的银行卡你都不敢要,你说你活得是不是太悲哀?”
彭长宜笑了,他自嘲地说道:“悲哀就悲哀吧,没有办法,这就跟你当年放弃从政的机会,选择经商的道理一样,路,都是人自己选择的,没什么悲哀不悲哀,有得就有失。比如眼下就说你修的这条路吧,谁都知道,要致富先修路的道理,而且你我正在做着的也是这件事,这也的确的是民生工作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但是,许多时候,正因为有了公路,有了现代化的交通运输工具,我们许多原有的生态环境被侵扰被破坏了,在文明进程史上,或者是在财富创造史上,不知牺牲了多少这样的世外桃源,牺牲了多少人性中最本质的美。”面对着郁郁葱葱的大山,彭长宜长叹一声,发着感慨。
吴冠奇想了想,噗嗤一声笑了,说道:“咱们俩这是怎么了,在这里居然这样怀古幽思起来了?我们因为什么把话题扯得那么远?”
彭长宜没好气地说:“还不是因为你那个夜小姐?”
“哈哈,你明明知道,她不是我的夜小姐,我们只是交易。”
“这样的交易你都敢做,可想而知,你还有什么交易不敢做的。”
吴冠奇说:“你错了,其实你细想想,我们每天不都是在进行着各种各样的交易吗?你买菜吃饭是交易,你所有的消费是交易,你每天和人打交道也是一种交易,就是你这个县长,说白了,你的工作本身就是交易,甚至你能在三源站住脚,也是通过各种各样的交易得来的,你想想,你能与群魔共舞,如果不是妥协和某种退让,你在这里能呆得住吗?尽管你没跟我说,但是我已经看出,这个地方不好呆,你可以保持冰清玉洁的本质,做个清官,甚至连我你都不敢沾,但是我敢肯定你做不了太平官,上级不让你太平,这里也不会让你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