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丁一做了充分的准备,但她的脸还是被严重晒伤了,上面是灼热的太阳,下面是泛着太阳光的水面,他们没有任何遮掩地暴露在炙热的太阳下,之前抹的防晒霜根本没有起什么防护作用。
一直到了中午,他们才往回返。
为了方便取景,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还有工作人员乘坐的快艇始终在韩书记的前面,当他们穿过一个村庄,拐回原来的公路时,就听宣传部的一个小伙子说道:
“看,江市长!江市长也回来了!”
本来被毒日头晒得快要虚脱的丁一,听到这话后,立刻来了精神,她赶紧睁开眼睛,摘下墨镜,手搭在脑门上朝前看去。
果然,一只快艇,已经从前面拐进了村庄,那里是一条乡间公路,如今也成了水上航道,快艇拐过的水面上,**起一圈一圈的波澜,那只快艇显然不想重复他们的线路,而是一直向北扎去,那里,有两个村子,靠近万马河的南岸,本来韩书记也想去那里看看,但是范卫东说靠近河道,危险,就没去,他们就撇开了那两个村子,而是沿着省道向西。
尽管那只快艇上也有五六个人,但她还是认出了江帆,因为站在前面栏杆扶手处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明显高个的人就是江帆,迎面的风,将他浓密的头发吹起,他不时转头左右观看,尽管戴着墨镜,但是从那高大熟悉的背景中丁一看出那就是江帆。
江帆当天没有回党校,晚上,亢州市委、市政府,在万马河水利局办事处召开了由各个科局委办一把手参加的常委扩大会,会议有市委书记韩冰亲自主持。中心议题就是保证灾民有饭吃有水喝;水退后,及时补种秋作物;做好传染病预防工作;号召机关企业为受灾乡镇和村子捐款等等。
晚上的会议丁一这一组记者没有参加,而是换了另外一组记者。
回来后,办公室给每个记者都发了防暑降暑的药品,丁一连续喝了两支十滴水,心里才好受一些。
夜里,丁一难以入睡,脸疼的如同火烧一样,两条胳膊也如同烫过一般红。胳膊疼还能忍受,脸上那种烧灼感就不好忍受了,她不停地用凉毛巾敷脸。
其实,她睡不着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担心江帆打电话来,因为防汛期间,局办公室都有领导值班,如果江帆夜里再打这个电话,唯恐被人偷听,所以就一直提着心提着。
迷迷瞪瞪中,她好几次听见电话在响,翻身抓起电话后,就是忙音,平静后才知道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
她也很奇怪,明明是听见电话响了,为什么醒来后是梦?难道自己耳朵也中暑了?她静静地躺下,看了看表,已经快两点多了,江帆不会来电话了,想到这里,她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刚闭上眼睛,电话真的响了,不过不是座机在响,是她的手机在响。她就拿起了电话,“喂”了一声。
“是不是睡得正香?”果然是江帆的声音。
丁一坐了起来,说道:“没有,正好醒来,你在哪儿?”
“我在宿舍。”
“是不是刚回去?”
“回来一会了,小林刚走。”
“这么晚还不休息呀?”
“散会的时候就十一点了,我和韩书记又坐了会儿,回来后小林又过来坐了一会,就到这时候了。”
“哦,那别说了,你快睡会吧?明天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不回去,再请一天假。”
“哦,那行。对了,我白天看见你了,你坐船向北走了。”
“嗯,你是不是在韩书记的船上?”
“我们没跟韩书记一条船,我们记者单座了一条船,在最前面,所以就看见你了。”
“嗯,宝贝,你好吗?”
不知为什么,这句温馨的问候,居然让丁一有些激动。她喃喃地说道:“不……太好……”
“为什么?”
“想你……”
“是的,我也想你。”
“不知为什么,你那天坐在车里,向我挥手的时候我就有想哭的冲动……”说道这里,她的鼻子就有了一种酸酸的感觉。
“宝贝,我让你伤感了,我不会有事,别为我担心,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我也不会有事,你也别我担心好吗?”
“我听说,单位有人找你麻烦着?”江帆说完这话后又后悔了。
“呵呵,没那么严重,你听谁说的?”
“没有就好,宝贝,如果有什么委屈的话,就直接找温庆轩,他这个人还是比较公道正直的。”
丁一知道他为自己担心了,就故意轻松地说道:“没事,人在江湖,谁能保证自己不受一点委屈,我能克服,倒是你,一人在外,还是需要多多保重,如果总往灾区跑,吃饭喝水都要注意卫生。”
尽管话语很简单,没有过多地说什么,但是“一人在外”四个字,还是让江帆感动了。他想起在丁一老房子时的感受,就有一种很舒服很温馨的感觉从心底慢慢升腾,她就像一个小妻子那样嘱咐着他,想想自己几乎全年都是一人在外工作生活,旅行包就是自己的家,没有固定的停泊地点,跟天涯孤旅没有什么区别。丁一的“一人在外”四个字,让他忽然有了一种归属感,也许,自己年纪大了,真的该有个家了?
想到这里,他伸手搓了搓自己的眼睛,说道:“宝贝,我没事,我自理能力非常强,而且内心强大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倒下。”
他这话就像发表誓言,丁一听了就有些担心,说道:“我相信你。”
江帆说:“我去洗个澡,你休息吧,如果睡不着再给我打。”
“你不睡啊?”
“你要是想我,想跟我说话我就不睡。”
“呵呵,那我还是别想你了,你洗完澡就睡吧。”
丁一挂了电话后,就美滋滋地往**一躺,用一个布单盖住很快就睡着了,接到了江帆的电话,她的心里就特别的踏实,没有了前半夜的辗转难眠,很快进入了梦乡。
江帆洗完澡后,睡不着了,他是听林岩跟他说丁一和冯冉吵架的事。
从万马河办事处回来后,小许和金生水给江帆拎着包,刚把江帆送到中铁宾馆,林岩随后也到了。
林岩也参加了今晚的会,尽管他看见江帆,而且跟江帆打了招呼,但毕竟没有机会多说话,这两天,各个单位的一二把手都不回家,在单位值班,他有些睡不着,就开车找江帆来了。
冯冉和丁一吵架的事,是林岩告诉江帆的,林岩之所以知道,是李立告诉他的。
林岩是在一次喝酒的场合遇到了李立,由于两个人都在市政府呆过,而且两个人的妻子还是要好的同学,他们喝完酒后就又去了茶馆喝茶。
李立非常感慨地说:“你老弟行啊,跟对了人,步步高升,如今是封疆大吏一方诸侯,我现在还是个小副科,真他妈的背。”
尽管李立喝得有点高,但他说得却是心里话。当初在市政府,他可是从来都没有拿正眼看过林岩呀,尽管妻子们是好朋友,但那个时候,常务副市长张怀比较强势,不把江帆放在眼里,俗话说得好,领导多大秘书就多大。所以李立在秘书们中也是一副老大的姿态,何况林岩资历浅,给周林当了一年不到的秘书,周林就败走亢州,多亏江帆大度,继续用他做秘书,不然,林岩可能还是一个政府办众多秘书中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呢?谁曾想他会有今天,而是进步比自己还快,真是世事难料啊。
林岩自然是为人低调,不敢说话张狂,听李立这样说,就赶紧恭维道:“你老兄的才干有目共睹,我是碰巧了,赶鸭子上架,你管着党的喉舌们,自在、风流,天天美女簇拥着。不说别的,就说那个著名主持人冯冉吧,多么的高傲和漂亮,那是多少男人眼中的梦中情人?可能我们平时跟人家就是碰面,人家都不会拿正眼看我们一眼,但是你老弟呢,还不是招手即来,挥手即去?有多少男人羡慕你哪?知足吧,哪能好事都你老兄占了。”
李立和冯冉的事,社会上有一部分人是知道的,冯冉曾经拿着三千多块钱的票,找李立想办法,李立在局里是副局长,没有签字的权力,他就给林岩打了电话,让他帮助解决,李立能为冯冉出头做这事,可想而知他们的关系,所以林岩也敢这样说李立。
李立听了林岩的话笑了,他说道:“我政治上不进步,还不兴找点别的乐子,只是千万别回家告诉小红,小红知道了,我那口子自然就知道了,我就有好日子过了。”
林岩说:“放心,那是咱们男人的事,不让她们知道。”
李立说:“哎,这个冯冉不好对付,欲望太强,跟小丁完全是两股道上跑的车,可硬要往一块挤,永远都没有满足的时候……”
李立这才把她要上丁一的节目,跟丁一吵架,然后她男朋友出现的的事跟林岩说了。
林岩听后故意漫不经心地说:“小丁有男朋友了?”
李立说:“有了,是岳素芬给她介绍的,老家的,而且他们还是同学。”
林岩想想又说道:“人家兴许就是同学关系呢?”
李立说:“是男朋友,那天冯冉问他是谁,他当着许多人的面说是丁一的男朋友,你想,如果不是男朋友,谁肯出面为她挡硬?再说,小丁也没有反驳,据说走的时候俩人还很亲热地告别。”
“哦,也是,碰见自己女朋友挨欺负,谁都会出面的,你见着这个男的了?”林岩进一步确认。
“见了,温庆轩我们俩当时就在现场,那个男的不依不饶的,很激动,说了许多单位管理的话,温庆轩的脸都有些挂不住了。”
“哦,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林岩心不在焉地说道。
“据说是个留学生,家庭条件不错,而且还有私家车,本人是搞计算机的。你说这个小丁还真行,这边靠着市长,那边谈着对象,看不出,还真有两下子。”李立说着,就端起酒杯向林岩示意。
林岩也端起酒杯,说道:“老兄,咱们都是从市长身边出来的人,别管怎么讲,咱们有事找市长也比找其它人硬气,所以你今天这话只能跟我说,跟外人不要说,再说了,市长跟小丁之间什么都没有,他们交往很正常,都是他那个老婆别有用心栽赃陷害,这种闲话别人乱说行,咱们可不能乱说啊。”
李立尴尬地笑着说:“那是那是,我没有跟别人说过,毕竟市长还是咱们娘家人。不过据说他在亢州也不会呆长了,他老婆跟上边有关系,如果他不坚持离婚还行,如果坚持离婚对他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本来,林岩也是无意要将丁一有男朋友的话告诉江帆,他本来是想跟江帆坐会,最近他也听说了关于江帆去党校学习的种种,本不想给他添堵,想到市长官路和情路都不顺,自己过得这么苦,就有些闹心,说着说在就跟江帆说了丁一有男朋友的事。
江帆当时没说什么,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小丁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我们该祝贺她。”
林岩呆呆地看了他,半天说不出话,江帆笑了,不再说什么。他知道,随便他的一个表情,这个曾经当过自己秘书的人,都会心领神会,他不能让他有什么错误的解读,那样对丁一不会有什么好处。
江帆第二天就又跟学校请了假,学校也很痛快就准了他的假,遇到家里遭受自然灾害,如果江帆还能在课堂坐得住就不正常了。
也就是这天,江帆因为缺课,他错过了一堂精彩的内容,党校副校长袁其仆来给这期学员们讲课。
袁副校长多年致力于县域经济发展的研究工作,对这些来自基层的干部们有着很深的感情,每当遇到基层学员,他都会来给他们讲课,他讲课有个特点,从来都是先布置作业后讲课。这次也不例外,在这期学员入学后,他首先给他们布置一个命题论文,这个论文跟他的研究领域有关,那就是《发展县域经济之我见》。
薛阳曾经跟江帆介绍过这个袁副校长,知道袁副校长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县域经济领域的研究,所以江帆也就用了心,业余时间看了他写的大量的理论文章,有些问题也是自己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江帆发现,学习,的确能使人心平气和地思考一些平常没有时间去思考的东西,在基层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全面系统地梳理基层工作,第一次这么全面系统地站在另一个角度思考基层县域经济的发展问题。
由于之前江帆做了大量功课,所以,在袁副校长给的这个命题论文后,他便很顺畅地完成了作业。
这天,当袁副校长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走上讲台的时候,学员们热烈鼓掌。他环顾了一下这些来自基层的干部们,不由地笑着说道:
“我一看你们脸上的肤色,就知道你们来自最基层……”
“哗——”学员都笑着给他这句话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