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长宜一怔,仍然装作没听懂她的话。
羿楠见自己的话没有起作用,就直接问道:“金钱没能让你动容,说不定女色就起到作用,你还是小心一点好。”
随着一个转身,羿楠高耸的胸部又触碰了一下他的胸部,一擦而过。彭长宜的心中就有了那么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不由低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也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尽管羿楠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但显然她没有夜玫那样的**和**,禁不住低头打量了她一眼。
羿楠身材高挑却不纤瘦,自然天成,年轻的身体散发着令人眩晕沉醉的热力,自然,率真。这里有许多年轻的女孩子,也有黑云和夜玫那样妩媚妖冶的女孩子,但都没有她身上那种“真”的东西,也许正因为她太“真”,彭长宜才不敢碰她。
葛兆国搂抱着那个女孩子,舞到他们面前,他冲彭长宜笑着点点头,继续满场跳着,彭长宜发现他来到他们跟前的时候,故意将怀里的女孩抱紧,胸与胸几乎贴在一起,在看邬友福和夜玫,也是这样,倒显得他跟羿楠的拘谨和紧张。
跳舞真的是一件神奇的事,能够让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理直气壮地如此接近而不被诟病!于是,他也稍稍放松一下,也悄悄把羿楠搂得紧些,别太让他们瞧不起自己,好像自己是从贫困县出来的,没有见过大世面的那种人。
羿楠似乎感觉到了彭长宜的这个微小的动作,那一刻,她居然有些激动,抬头看了彭长宜一眼,发现彭长宜脸上依然是那么严肃,并且眼神非常专注地在看别人跳舞,心思根本就没在她的身上,就又失望地垂下了头。
彭长宜是何许人,岂能不知道羿楠的小心思,他在心里暗笑了一下,终于黑云的歌曲唱完了,舞池里的一对对男女便松开了。
他也松开了羿楠,刚要说声谢谢,不想羿楠却微红了脸,对他说道:“谢谢走进新时代。”
彭长宜一愣,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羿楠一甩长发,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和夜玫说笑了起来。
谢谢走进新时代?什么意思?这个羿楠……他在心里思忖着她这句话,感觉这个羿楠对自己其实是有着某种希冀的,但绝不是男女方面的事情。
又一首曲子响起,彭长宜就看见夜玫款款地向他走来,他很想拒绝,但是当着葛兆国这样做不合适,等于是不给葛兆国的脸,夜玫就微笑着向他微微屈下身,并且伸出自己的手,彭长宜只好把手给她,同时不忘再重复一遍:“我可是不会跳舞,不怕我踩脚就行。”
夜玫冲他妩媚地一笑,说道:“刚才楠楠已经说了,没事,我有准备。”说着,就跟他搭好架势,刚一起步,她就势贴上了自己。
彭长宜战栗了一下,忽然松开她的手,赶紧伸进自己的裤兜,掏出手机,冲她急忙一点头,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去接个电话。”说着,煞有介事地拿着电话快步走了出去,到门口的时候还故意捂着另一边的耳朵,拿着电话的手就贴上了另外一只耳朵。
夜玫尴尬地站在原地,这时葛兆国就来到她身边,他们两个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彭长宜的背影,然后对望了一眼,就跳在一起。
彭长宜本来没有电话打进来,就在夜玫用胸部贴上自己的一霎那,他一阵紧张袭来,浑身的不自在,感觉特别不好,如果发自本能的话,他肯定会毫不客气地推开她,但是没有,他灵机一动,想出了接电话这么个招儿,就急忙走了出来。
来到院子后,他假装对着手机说了几句什么,就挂了。然后站在院中,看了一眼远处的青山,深深呼了一口气。
电话恰巧在这时震动起来,是真的有电话打进来了,他一看,是小窦,想起她那对大眼睛,就笑着接通了电话。
“喂,哪位?”他故意说道。
“我是小窦老师。”说完,小窦就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彭长宜也笑了,就说道:“老师好。”这也是彭长宜的机敏之处,他没有称呼她的姓。
也可能是彭长宜的语气太过郑重和认真,小窦收住了笑,说道:“哦,我懂了,是不是不方便?”
彭长宜感到这个小丫头有些古怪精灵,就说道:“哦,没关系,请讲。”
小窦说:“我没什么大事。”
彭长宜心想,你肯定没什么大事。
小窦接着说道:“工头已经回家了,是被工友们接回去的。”
“哦,你怎么知道?”彭长宜用眼睛的余光看了左右,然后又前走了几步,尽量离门口远些。
“是您介绍的那个小刑警说的。”
彭长宜知道她说的是褚小强,就说:“知道了。”彭长宜不能问太多,他仍然担心有人偷听。
小窦又说:“给您拜年,祝您事业蓬勃,蒸蒸日上!”
彭长宜笑了,说道:“也给你拜年,祝你事业蓬勃、蒸蒸日上!”
“我可不敢,哪敢接受您的拜年,别折煞我也了。好了,您去忙吧,我不打扰了,再见……”
“等等。”彭长宜突然问道:“你这是哪儿的电话?”
“呵呵,留给县长去猜吧。”说着,就挂了电话。
这个,不用彭长宜去猜,电话区号显示来自省城,今天是年三十,难道小窦的家在省城?那她怎么考到了锦安师范?而且到这个穷山沟当起了志愿者?他感到这个小窦也是个迷。
电话这时又响了,是个陌生的号,在那个双向收费的年代,相信每个人对于外地的长途电话都会思量一番再接的,彭长宜也不例外,他想了想还是接通了。
“喂,你好,哪位?”
“彭县长,是我,邹子介。”
彭长宜一听,就笑了,心想,前几天还想着他的鲜食玉米呢,没想到今天就打来了电话,他笑着说道:“哈哈,是你呀,我正想你呢,你现在是在海南还是家里?”
邹子介说:“我还在海南,回不去,眼下是最忙的时候。”
“哦,你等下,我找个暖和一点的地方,院子里太冷了。”
彭长宜说着,就四处看了看,最后向自己的汽车里走去,一直在门口看着他的老顾赶忙出去,给彭长宜把车门打开,又给他发动着了车,才又走了回来。
彭长宜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说道:“好了,我来到车里了,咱们这边太冷了,不像你那里,对了,你那里现在应该是酷热吧?”
“差不多,还不到酷热的时候。”
“呵呵,咱俩现在是冰火两重天啊。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邹子介笑了,说道:“呵呵,好长时间不跟你和江市长联系了,刚才给小丁打了一个电话,才知道你去三源当县长,我消息太闭塞了,祝贺你啊!”
彭长宜笑了,说道:“子介,我还是说有空跟你聊聊呢,三源这个地方很穷,庄稼几乎都是靠天吃饭,那天我下乡,就想起了你培养的鲜食玉米,这里也有人种过这个品种,就是量小,基本就是小贩来收购,或者自己拿到县城去买,没有形成产业链,我想说得的是,等你有机会来一趟,帮我支支招,如果大量种植合不合适?”
邹子介立刻说道:“彭县长,您真找对人了,呵呵,不瞒您说,你们那里种植的鲜食品种,大部分都是我的种子,还有我的‘亢单旱2’,也在你们那个地区种植很广泛。三源那个地方富含多种矿物质,尤其是铁元素丰富,我跟您说啊,在官员和老百姓的眼里,那里是穷山恶水,在我们眼里,那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宝。前几年省农业厅搞的全省大规模测土配方活动的时候,三源的土质里有机物是最多的。我给您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就拿苹果来说,同样一个品种,种在三源就好吃,种在亢州就难吃,为什么?就是那里的土质好。还有板栗,过去那里生产的板栗都是特供北京的,是国家招待外宾用的,但是过了省界,到S省,同样是一座山,种出的苹果和板栗就不如三源的好吃,就是因为那里含铁元素丰富的原因。有一次我在省农业厅见着三源一个姓徐的县长,跟他说了,但是他认为农业项目致富慢,不如开矿见效快,我一听他目光短浅,就没搭理他。一个地区经济要想发展,就要因地制宜多条腿走路,三源有数的那几个大矿都是国家开的,那都是享受国家许多优惠政策的,地方再开很难开起来不说,随着对环境的治理,会有许多政策上的限制。矿也开,地也要高产,这才是正道。”
彭长宜听他说徐德强目光短浅,就不由得笑了,邹子介哪里知道,正是这个徐德强的旅游思路,才使彭长宜打开眼界,最终成为富民强县的好项目。他就笑着说道:“徐县长有许多点子还是不错的,对我很有启发。”
“什么启发?你不会成为一个矿县长吧?”
“哈哈。”彭长宜笑了,说:“我知道你对土地的感情,你说的和徐县长说的在一定程度上来讲都对,只是视角不同而已。”
“他对个屁!如果对的话上级干嘛把他调走,把你调来了?”
“这个……”彭长宜支吾了一下说道:“他牺牲了,发生了矿难,他是在抢险过程中牺牲的。”
“哦……那对不起了,原谅我对他的不敬。”
“没什么,子介,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彭长宜说道。
“我没有什么好办法,你可以去省里咨询专家,反正你那里地少、干旱,就该考虑那些高附加值的农业品种和农业项目,这一点应该是无需置疑。至于怎么种、种什么,就要因地制宜、综合考虑了。”
彭长宜说:“你说的太对了,我今年春天想在一个乡搞试点,试试你说的那个鲜食玉米深加工的项目,还想请教你,你看你春节也不回来,等你回来这边籽种早就下地了。”
邹子介说:“我三四月份回去,那个时候咱们家里正好是播种的季节。再说,我的种子,有一部分就在你们三源,你也可以拿出让他们先试种。”
“什么,三源还有你的种子?”彭长宜吃惊地问道。
邹子介说:“是啊,三源到处都是防空洞,这些防空洞在外人眼里是废弃物,但是在我们眼里却是储存籽种最好的最天然的冷库,我们许多同行的种子都在那里保存着呢,还有我老师的种子也在那里。”
“哦?是这样啊。”
“是啊,彭县长,我跟你说,三源到处是宝,就说那些散落在各个大山深处的防空洞吧,不但是天然冷库,可以储存香蕉、水果,甚至是红酒,还可以当做旅游观光产品开发,可以建成山间宾馆、博物馆,废着太可惜了。”
“哈哈,好主意,我跟你,我就想搞旅游,搞成红色观光旅游。”
“好了,搞旅游比开矿见效还快,直接富民。矿也得开,不开留着它干嘛?那是地球给人类的礼物,不要白不要,就是国家目前对这些小铁矿小煤矿限制太多,基本处于被取缔的范畴,不但破坏环境,还浪费资源,所以我不太看好那些项目。”
“哈哈,子介,你怎么对三源这么了解?”
“因为那里有我的试验田,我必须要对那里的土壤情况、气候情况有所了解,不然怎么能培养出适合这个纬度和气候条件生长的玉米?再有,我接触的都是一些搞研究工作的人,所以获得的信息都是具有一定的科学性、准确性和前瞻性。”
“嗯,你说得没错。对了,这么远,你是怎么把种子运过来的?”
“我们一起雇车,有的时候直接火车托运,另外咱们那边总是有去你们那边拉煤的车,有时也让司机捎过去。”
彭长宜又说:“子介,据你所知,这些防空洞是在部队手里还是在地方手里。”
“这些防空洞都是三线建设中搞的,大部分是部队管着,部队管着的是不对外的,有的还在当做军事设施使用,也有地方保管的,你们那里被废弃不用的防空洞,到处都是,太行山在那个年代几乎都挖空了,呵呵,我说的夸张了一些。”
彭长宜当然知道这些防空洞的历史,在中苏决裂后,前苏联在蒙古部署了强大的军事力量,对我国虎视眈眈,蜗居在台湾岛的蒋介石以为他反攻复国的时机到来,也蠢蠢欲动。在这种情况下,毛主席决定加强三线建设,把国防工业大举西迁,布置在美蒋和苏修够不着的大西南,并通过巴基斯坦总统向美国传话:如果美国把战争强加给中国,那么中国将奋力抵抗,战斗到底,不管来多少人,用什么武器,包括核武器在内,可以肯定地说,他进的来出不去,必将被消灭在中国。三线建设是中国经济史上又一次大规模的工业迁移过程,涉及到全国13个省市自治区,三线地区全部位于中国的腹地,距离东南沿海和西北边境较远,都在一千公里左右,四面有青藏高原、云贵高原、太行山、大别山、贺兰山、吕梁山等连绵山脉作天然屏障,在准备打仗的特定形势下,是非常理想的战略后方,用今天的概念来说,三线地区,实际上就是欠发达的地区,而且大部分都是贫困地区。
三源,正是处在当时国家三线建设的规划中,现在三源的山上和防空洞的两侧,还都有“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标语。三源是重要的战备地区,直到现在,这里还有两个军工企业留守,其它大部分军工企业转型后搬出大山,到经济发达的地区开发民品项目。这里的公路和铁路还都是当年战备时修建的,如今,仍然发挥着巨大的交通运输作用。
邹子介的话让彭长宜对这些散落在三源山上的防空洞又有了新的认识,他兴奋地说道:“子介,你回来一定要告诉我,咱们好好喝喝酒聊聊天,你说的话对我非常有启示作用。”
邹子介说:“我是信口胡诌的,如果真想怎么做的时候,必须要找专家咨询和指导。”
“好,没问题。”
邹子介说:“你去三源工作,我是最大的受益者,因为你可以来回来去地给我捎带种子了。”
彭长宜“哈哈”大笑着说道:“好,愿意为你服务。”
挂了邹子介的电话后,小庞和齐祥就走了过来,彭长宜问齐祥:“饭菜都安排好了?”
齐祥说:“都安排好了。”
彭长宜往门口看了看,说道:“走,咱们看看饭菜去。”
齐祥和小庞知道他不想回舞厅了,就从另一个门进到了餐厅。里面有几个政府和市委的工作人员在说抽烟聊天,看见他进来了,就都忙着掐了烟,站了起来和他打招呼。
彭长宜笑着说道:“你们辛苦了,一会多喝几杯酒。”
其中有一个人说道:“我们可不敢跟您喝,估计我们几个绑在一起也喝不过您。”
彭长宜说:“没有的事。我的胃和你们的一样,没有特别大的容积。”
他的话引来那几个工作人员的笑声。
这时,酒店老板过来和彭长宜握手。老板说:“看看彭县长还有什么指示?”
彭长宜笑了,说道:“我没有指示,你去问齐主任吧。”
齐祥就笑了,示意老板下去了。
不知为什么,彭长宜看了一眼这个餐厅中十来张摆好了酒水饮料的餐桌,从他这个对角看去,怎么看怎么像古时候的一个个兵阵,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在三源破解这一个又一个的兵阵?
年后,在三源县人民代表大会上,彭长宜顺利当选为三源县人民政府县长。从此,他正式加入了三源县的权力场中,开始了在这个权力矩阵里的博弈。
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彭长宜把发展红色旅游的总体规划和建立革命历史博物馆等规划写进了报告,同时被政府纳入五件大事要事之列。这个旅游规划和建立革命历史博物馆的设想,在之前通过广泛征求意见,又上常委会上讨论通过,最后才写进了新一届的政府工作报告中,邬友福跟他说:“长宜,你就放开膀子干吧,我老了,没有进取心,但我会支持你。”
尽管彭长宜知道他说得有些言不由衷,他只要不反对这就足够了。
年后,亢州政局也发生了变化,不仅新来了市委书记,就在亢州召开两会的前夕,锦安市委组织部下发了文件,免去高铁燕副市长的职务,任命她为亢州政协副主席。
令江帆感到奇怪的是,按照锦安市的惯例,副处级到了五十五岁就不在担任主要职务,原以为张怀会去政协,没想到这次却没有动张怀,而是动了高铁燕。朱国庆年前上上下下没少活动,希望能接任张怀升任政府常务副市长,却因为张怀依然留任而没有上位。
高铁燕到了政协后,亢州又来了一位比高铁燕年轻许多的女副市长,这名女副市长之前是锦安九三学社的常务副主席,一个有着学者气质的女人。江帆原来打算提拔姚斌,但是随着他书记梦的落空,姚斌副市长也就成了泡影。
有一件事让江帆感到些许的欣慰,你就是林岩被任命为北城区党委书记,这一点他很感激韩冰。因为在两会召开的前夕,也就是过了年上班的第一天,韩冰把江帆叫到三楼办公室,跟他说起了北城书记空缺的事,本来,江帆不再对林岩接任书记抱有太大的幻想,但是,当韩冰跟他征求北城书记人选的时候,江帆有些欲擒故纵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