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放茅的时候我在厕所里见到了宋文波,这小子胖了,我几乎都认不出他来了。他从门后一把拉住了我:“蝴蝶,还真是你!”我拉着他重新躲到了门后:“别的先别说,昨天晚上你们号子里去的是什么人?”宋文波说,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他说他是来报案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被送到这里来了。大家就给他“过堂”,他说,他老大叫李俊海,老大的老大叫蝴蝶,他们奉李俊海的命去抓一个叫黄胡子的,好象这个黄胡子绑架了蝴蝶的弟弟,后来蝴蝶带着一个叫金高的兄弟去了,他们被黄胡子绑了起来,再后来大家全都冲了进去,混乱中黄胡子被打死了,然后大家都跑了……宋文波似乎对这件事情不太关心,说完了就问我有没有烟?我把从审讯室里带出来的烟蒂给了他一个,继续问,这个人还说了什么?宋文波说,当时我正烦躁也没正经听,听到最后才反应上来,原来蝴蝶就是你,后来他一直哭,说他冤枉,不明不白就被送到这里来了……不过这小子挺猛的,半夜爬起来把一个打他打得最厉害的伙计用马桶盖砸了,砸完了吆喝着要出去。半夜他又被提审了一次,回来以后笑眯眯的,今天一大早就走了,他说他这是释放了。

我明白了,这就是那天晚上蹲在黄胡子家后窗上的几个人里面的一个,看来他们还真听我的话,直接就去报案了。我问宋文波,他提没提到过有个叫松井的下落?宋文波好象急着回去抽烟,边往外挤边说,没提,他好象不知道。

我站在门后呆了好长时间,觉得这事儿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不然他们是不会这么快就放了这个人的。

松井到底在哪里呢?他应该也进来了,他究竟关在哪个监号里呢?我得抓紧时间跟他见上一面。

放完了茅,我把剩下的那个烟蒂分成两份,用报纸卷了两个小喇叭,递给张洪武一个,问他有没有火?

张洪武摇了摇头,从自己的被子里拽了一团棉花递给小蚂蚱:“搓火,搓好了给你口‘二烟’抽。”

小蚂蚱急急忙忙地找出了一根笤帚苗,缠上棉花,脱下自己的鞋就在地板上忙了起来。

好歹把烟点着了,大家都围了过来,我实在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抽,干脆给了周健。

王千里脱下衣服往外面煽乎着烟,忙得像个大厨。

抽完了烟,我问张洪武,你怎么一直没提审?张洪武说,我的这点事儿简单,在铁路看守所的时候就审得差不多了,到这里就等着什么时候发《起诉书》了,发了《起诉书》就好判了,也许明天能提审我吧。我说,如果提审你,你路过别的号子的时候,喊一声松井,替我长点儿眼生,看看松井在哪个号子里。张洪武问我松井是谁,我说我一个朋友,也算是同案吧,我想跟他联系一下。张洪武说,那还不简单?一会儿开饭,我趁乱的时候喊一声不就得了?我一想,他说的也对,就对他说,那就不麻烦你喊了,我喊就是了。张洪武笑了,蝴蝶,我真不知道你这个大哥是怎么当的,这种小事儿还用得着你亲自来?说着把小蚂蚱喊了过来:“蚂蚱,交给你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晚上吃饭的时候,你把头伸出去冒充八路军喊一声松井,知道松井是谁吗?日本鬼子。然后听听哪个号儿有人答应,没人答应你就继续喊,直到有人答应,完成任务以后我奖励你。”小蚂蚱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瞪着懵懂的眼睛问张洪武,咱们这里还真的关了个日本鬼子?我喊了有什么用?还不如让他们号儿里的人砸挺了他拉倒。张洪武笑道,你不懂,这是国家机密,别问了,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是了。小蚂蚱为难地说,所长抓住我怎么办,谁替我挨“帮助”?张洪武火了,一巴掌煽倒了他:“给你脸了是不是?你不干有的是干的!”周健凑了过来:“张哥,什么事儿?我干。”张洪武揪起了小蚂蚱:“听见了吗?有的是干的。”小蚂蚱摸着肿胀的脸苦笑道:“我干,我干,不就是抗日嘛,人人有责。”

晚饭开始了,小蚂蚱很自觉,走廊上刚开始闹嚷,他就把脑袋伸出了窗外:“松井!松井!松井!”

很快就传来了松井的声音:“谁?”

我仔细一听,这声音不是来自走廊,而是来自后窗,我连忙把小蚂蚱扯了回来,一把按到后窗上:“问他在几号?”

“操你娘的小日本,你在几号?”

“你他妈的是谁呀,咋呼什么咋呼?”

“我是你大爷!快说你在几号?”

“我操,听这意思是熟人,你在六号吧?我在四号!你他妈的是谁?”

小蚂蚱还想继续骂,我把他拉了回来:“兄弟,你完成任务了。”大家拥挤在窗口领饭,我问张洪武,怎么能跟四号联系上?张洪武想了好长时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我笑了,是啊,他怎么会想出什么办法来呢?我当年在这里

干了那么长时间的劳动号都没有办法呢……见面是不可能了,有机会见面的只能是临近号子里的人,隔了一个号子,见面的几率几乎为零。怎么办?冒险喊他?问他是怎么说的?那不是一句两句话就可以解决的,话一多就会被别人点了“眼药”,一点“眼药”问题就严重了,这属于串供,弄不好就搞复杂了。写在纸上,先给宋文波“悠”过去,再让宋文波“悠”给松井?顺利的话还好,万一让别人“点”了,那更麻烦……可是不找他,我的心里真的没有底,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跟警察说的,万一他们提前串通好了,一口咬定是我开的枪怎么办?唯一能够向着我说话的金高又跑了……我的脑子又乱了,刚刚整理好的思绪被这一怀疑全都打散了,他们会不会这样干呢?会的,一定会的,种种迹象表明李俊海想置我于死地,很有可能这是他们提前安排好的,只要黄胡子一死,他们就把这事往我的身上按。

李俊海这样干是什么意思呢?如果他想置我于死地,当年我被阎坤捅了的时候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为什么不把握那次机会呢?难道他贪图的是我的位置和钱财?那次的机会还不成熟,他刚刚出来,直接接手我的地盘还不够资格,现在时机成熟了……对,这么一分析,我的脑子里像豁然点了一盏灯,通明瓦亮,就是这么回事儿!

既然这样,我即便是跟松井联系上也不管用了,他有的是话掂对我,拉倒吧,只好慢慢等了。

眯了一会儿眼,我的心情又开始平静下来,我知道这样没用的,任何一帮同案在事实面前都将散去。

我回忆起当年我和金高他们去砍小广的那件事情,那时候我们的关系可比他们铁得多,而且我们也商量好了将来小广报案了怎么应付他。我记得当时我对金高说,你和我的家里都困难,家里离不开我们,事情咱们就不要揽了,花子家里弟兄们多,让花子揽,咱们在外面帮花子照顾家,然后使劲挣钱,每月给花子攒着,算是对花子的补偿。花子同意了,结果,进来以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跟警察的第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甚至都记不得当初大家的约定了,所以我坚信这帮乌合之众更不行,也许他们目前已经散了,不散的话,昨晚来的那个人是不可能那么早就离开这里的。再说,李俊海是个什么样的人谁不清楚?他的人可能在没出事儿之前听他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谁还敢拿法律开玩笑?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李把兄,你的脑子也太简单了吧?这就想弄死我?你分析过这些事情吗?开什么玩笑!也许他并不想弄死我,只是想让我进来蹲上几年,在我不接触外界的情况下把我的生意接过去,可是你能接得过去吗?我的后面有胡四、林武,甚至金高马上就可以回去了,起码我的那一块和金高的冷库你霸占不去,花子的冷库你也霸占不去……不对,我颓然叹了一口气,花子的冷库有他一半的股份,最要命的是当初买设备的钱是他的,是他从银行贷的款,而且花子无论脑子和魄力都跟李俊海不在一个起跑线上……那也不怕,我还有小杰,还有常青,甚至我还可以遥控指挥长法!我长吁了一口气',没问题,只要我在这两三年之内出去,你李俊海就没有能力与我抗衡!

我捏着张洪武递给我的馒头哈哈大笑,没准儿明天我就出去了!出去以后吓死你。

张洪武见我哈哈地笑个不停,疑惑道:“笑什么?小蚂蚱抗日把你惹笑了?”

我摇了摇头:“不是,我在笑有些人不自量力,竟然想收割我的庄稼。”

大个子吴振明亮着他的“鬼头刀”凑了过来:“蝴蝶大哥,谁这么狂气?我他妈斩了他!”

“林武,别着急……”我差点儿把他当成了林武,连忙笑了笑,“没事儿,以后再说。”

“林武?蝴蝶大哥,刚才你说林武,林武是谁?”吴振明对这个很感兴趣。

“林武是我的一个兄弟,跟你长得差不多,呵呵,刚才我把你当成他了,”我讪笑道,“你们俩可真像啊。”

“蝴蝶大哥的兄弟肯定都是猛人,”吴振明的眼睛雪亮,跟林武当年毫无二致,“说说林大哥的故事行不?”

我忽然来了兴致,把馒头一放,开始给他讲当年林武的一些事情,大家又围到了我的身边,一个个听得直呼过瘾,有几个连饭都不吃了,眼睛瞪得像灯泡,嘴巴张得像山洞。张洪武也佩服得不得了,含着一口馒头直念叨:“好汉子啊,跟金高差不多,不对,这伙计比金高还牛,就是脑子比金高直了一些。蝴蝶,你身边有这么一批猛将你还怕谁?横扫全港无抵挡啊……这位林哥我倒没见过面,金高我是再熟悉不过了,一个字,猛啊!有一年我跟街上的一个小混子打架,那个小混子认识大有,大有说,你把张洪武叫来,我教育教育他。什么教育啊,去了就是一个死,我哪敢去?我就把这事儿跟金高说了,你猜怎么了?金高用自行车带着我去了大有家。我吓得不敢进去,金高说,进来进来,大有哥不会怎么着你的。人家金高可真有面子,大有当着我的面把那个小混子差点儿踹出屎来,大有说,大金跟我是铁哥们儿,谁敢动大金的兄弟就是跟我过不去!你看看,金高在那个年代就跟港上最大的大哥成了哥们儿。

这事儿我知道,大有这个憨汉子是被金高的一麻袋鸡给收买了,没准儿这麻袋鸡还是他们俩去偷的呢。我想笑,又忍住了,这么严肃的话题是不可

以笑的。张洪武还想回忆金高的往事,吴振明插话说:“还是说林武吧,我喜欢听。”

谁都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我记得我在他们这个年龄的时候也这样,崇拜混社会的大哥比现在的追星族还要厉害。当年牛玉文这样的三流混子在我的眼里都比铁塔还高呢。那我就继续跟你讲这些故事吧,正好可以让我的大脑休息一下。我就把我和林武是怎么威胁孙朝阳的故事讲了,还没讲完,吴振明就把眼球凸成了乒乓球:“蝴蝶大哥,你们这么牛?连孙朝阳都不放在眼里?”说着就跪在了我的面前,“哥哥,收下我吧,将来出去我要跟着你们混!”

我摸了他的脸一把:“呵呵,你这是干什么?旧社会拜码头这是?这么玩儿我不要你啊。”

吴振明的脸涨得通红:“哥哥,反正我要跟着你玩儿,收下我吧。”

我能看得出来这小子的前途,这绝对是又一个林武,我点了点头:“没问题,只要我能出去,哈哈。”

另外几个小孩一齐往前凑,我害怕大家都跟吴振明学,连忙躺下了:“哥哥觉觉喽。”

闭了一会儿眼睛,脑子又开始乱,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儿神经了?多大点事情?慌什么?

干脆找个人来开心吧,我不喜欢折腾人,那就开谁个玩笑吧。

刚坐起来,小蚂蚱就咋呼了一声:“总瓢把子起来啦,大家快来参拜!”

呵呵,就是他了,我冲他勾了勾手:“蚂蚱,过来,”小蚂蚱慌忙挪到了我的对面,“刚才你喊那一声松井用的力气可不小啊,跟八路军对日本鬼子喊话一个样,你是不是恨日本人?”小蚂蚱摇了摇头:“我恨他们干什么?他们又没怎么着我,我家还用着人家出产的电器呢。”我笑了笑:“那么你刚才用那么大的劲干什么?”小蚂蚱横了一下脖子:“那不是你让我大声喊的嘛,再说那个叫松井的是个小日本儿,我能不来点儿民族精神?”我说:“那你就是抗日分子了。”小蚂蚱想了想,点点头说:“也算是吧,抗日是国家大事,匹夫有责嘛。”我悄声说:“要是有人想要日你,你抗不抗日?”小蚂蚱懵了:“什么日?谁要日我?咳!我不抗日的,一日就拉稀……”大家哗地一声笑炸了。

王千里可逮着机会了,躺在马桶边上一惊一诈地说:“我明白了,敢情前天蚂蚱拉稀是被人日了啊。”

这帮寂寞的孩子又朝王千里扑了过去,我喝住了他们,对王千里说:“王哥,你给大家出个节目好不好?”

王千里以为我又要折腾他,一下子蜷缩成了刺猬:“蝴哥,我算是草鸡了,饶了我吧。”

我笑道:“又想多了不是?我想让你唱个歌给大家听呢。”

—听这个,王千里忽地坐了起来:“那好,蝴哥喜欢听什么样的?随便点,我全会,你就把我当成录音机得了。”

吴振明说:“别唱那些鸡巴监狱歌,听了难受,你给哥儿几个唱个流氓小调吧,这个大家都喜欢听。”

王千里稍一迟疑,清清嗓子,抑扬顿挫地唱了起来:“送情郎送在大门又以外,手提着那个裤腰带我撒达着绣花鞋,叫一声我那情郎哥你等俺一等,扎上了那个扎腰带俺提上了绣花鞋;送情郎送在大门又一西,想起了那个昨晚隔壁传来宋文波的声音:“面对着大青山我光棍发了言,打一辈子光棍我乐和了几十年,光棍要喝酒,光棍要抽烟,光棍的好处我说也说不完。看见你们搞对象俺也不眼馋,看见你们生儿养女真是讨人嫌。”

王千里似乎要跟隔壁赛歌,换了一付男高音嗓子又唱上了:“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

宋文波好象也是这么个意思,比王千里的声音又高了个八度:“掐死你我掐死你,掐死你这个卖逼的!”

过了大约一个星期,段所来带我,我以为要提审,心里一阵紧张,倒不是害怕,我是想尽早知道自己的案子将会被当作什么性质来处理。到了值班室我才发觉事情严重了,坐在那里的两个人穿着检察院的服装,我的心咯噔一下,这应该是来给我签发逮捕证的。果然,那两个人问了我的名字以后,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张纸,让我在那上面签字,我低头一看,上方的三个黑体大字赫然在目——逮捕证。我不想签,问他们我犯了什么法?那两个人微笑着告诉我,你涉嫌私藏枪支和敲诈勒索。我的心轻松了一下,这么说,黄胡子的死与我就没有什么关系了。让我纳闷的是逮捕证上的那行手写字竟然是涉嫌流氓罪,而我最担心的是他们将按组织领导黑社会团伙这样的罪名审我,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新《刑法》还没有出台,法律上没有黑社会这个词语。那就签吧,在这种场合下跟司法机关纠缠是自讨苦吃。

回号子的路上,我突然意识到,金高没有把我的枪拿走,也许是他去得晚了。

好在那把枪我从来没有用过,小杰用过的那把在几个月之前我就把它丢到了海里。

敲诈勒索?呵呵,这没有什么,我相信即便是这个罪名成立,我也不会被判刑的,那都是些小事儿。

又过了十几天,胖警察来提审我了,这次的态度很明确,我没有杀人,让我交代那把仿制的五四手枪是哪里来的。我告诉他,那把枪是我有一次出差去河北在一个黑市上花八百块钱买的。胖警察问我,卖给你枪的那个人是谁?我说我不认识,我就是在那里打听从哪里可以买到枪,一个人就把我带到另一个人那里,那个人直接就把枪卖给了我。胖警察不相信,先是问我买枪做什么?我说防身。他又问我,你这么厉害?说买就能买到?我说,如果你不相信,你也可以去买买试试,真的就那么简单。我说的是实话,但是我隐瞒了一个细节,买枪的地点我知道,可我不想告诉他,万一他们派人去调查,我害怕连累到那个人以后会有麻烦。纠缠了一个多小时,他不问了。问我刚开始在市场上卖鱼的时候,是怎么跟贩子们“联合经营”的?这我早有防备,按照我提前想好了的对策跟他周旋起来。老警察不耐烦了,又开始抖搂那沓材料。我说,那没有用,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李某某是我派人打伤的?我什么时候威胁过他?

“巩昌浩是你的手下吧?”老警察这话问得不动声色。

“大叔,你这词用的不准确,什么叫手下?我又不是土匪头子,他是跟我一起干活的,我认识。”

“这里有巩昌浩的证词,证明是你指派他打伤了李某某,而且别人共同印证了此事。”

“这是诬陷,”我意识到大昌交代了,这个混蛋总是不抗折腾,但是我断定他没有进来,因为这么长时间了我没有看见他,我没有怨恨他的意思,怪我进来的太仓促,他也许以为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李某某被打的事情我知道,我也看见他被打以后的惨相,可是那不是我派人打的,大昌……不,巩昌浩打人是因为李某某抢他的生意。”

“看来你是想顽抗到底了,”老警察合上了那沓材料,“你认识孙朝阳吗”

“认识,但是没什么来往,”他终于开始问这个了,我的心一紧,“孙朝阳怎么了?”

“去年他的一笔钱被人抢了你知道吗?”胖警察接口问道。

“知道,这事儿谁不知道?谁干的?”我若无其事地反问了一句。

“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胖警察敲了敲桌子,“我来问你,当天你在干什么?”

“什么当天?谁知道他是哪天被人抢的?”

“真的记不起来了?”胖警察微微一笑,“有个叫小杰的跟你在一起很长时间吧?他去了哪里?”

听他这意思只不过是怀疑我,他们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我淡然一笑:“你说小杰啊,咳,我还到处找他呢,有一次他喝醉了,我说了他两句,他一气之下走了,连工资都没要,再也没回来,有些帐还在他的手里呢。你们找他干什么?哦,我知道了,你们是不是怀疑孙朝阳的钱是被他抢的?我哪知道?这个人谁都不相信,他会告诉我?”

两个警察又不说话了,一齐盯着我看,我迎着他们的目光,心里没有一丝恐慌。

对视了好长时间,老警察开口道:“我可以提醒你一句,孙朝阳已经到案了,他把事情都告诉了我们。”

少来这套,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们是不会这样审问我的,我不是上次的那个毛孩子了。

我摇了摇头:“我真搞不明白你们是什么意思,我跟他根本就不熟悉,他到不到案与我有什么关系?”

两个警察对了一下目光,胖警察笑了:“我再提醒你一句,孙朝阳被抢的是贩毒款。”

“他爱什么款什么款,”我装做愤怒的样子,忽地站了起来,“你们到底想要说什么?是不是怀疑我抢了孙朝阳的钱?我实话告诉你们,我没有!我有自己的生意,凭什么去抢他的钱?我自己没有钱吗?我的钱不好使吗?”

老警察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坐下!你自己干了什么自己清楚,不要在这里伪装!”我硬是不坐,我想装得更冤枉一些:“我干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干!我一直在被你们冤枉,刚开始你们冤枉我杀人,知道我没杀人了,又冤枉我打人,知道我没打人了,又开始冤枉我抢劫了!这还是社会主义法制时代吗?我已经被你们无故关押了半个多月,生意完蛋了,家人也没有了消息,这还不算我精神上所遭受的痛苦!算了,我不想回答了,你们说我干了什么我就干了什么吧,反正我的命运掌握在你们的手里。”胖警察被我的这一阵抢白弄得哭笑不得:“呵呵,你这是干什么?照你这么说,你还是一个好人了?我可告诉你啊,不掌握你的犯罪事实,我们是不可能报请检察院逮捕你的。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清楚,我们更清楚。激动什么?你以为你激动了我们就会相信你了?不是那么简单的,坐下。”

“好,我不激动,你们还想问我什么?”我稳定了一下情绪,慢慢坐下了。

“你跟那个叫小杰的再有没有什么联系?”胖警察问。

“我不是说了嘛,自从他走了我们就失去了联系。”

“电话呢?他没有给你打过电话?”

“没有,我曾经给他打过,可是他的号码换了,我去他家里找,他家里的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两个警察又沉默了,他们似乎很挠头。趁他们不说话的时候,我快速地整理着思路,难道孙朝阳真的进来了?不可能,如果真是那样,他是不会告诉警察他被抢的那些钱是贩毒款的,那是在找死……那么警察是怎么知道那些钱是贩毒款的?这事儿蹊跷大了……李俊海?他根本不知道我和小杰办的这件事情啊。对了,汤勇!很有可能是汤勇干的,他跟李俊海想取代我一样,他也在觊觎孙朝阳的地盘和钱财。既然这样,孙朝阳是不可能回家了,现在他一定在外面躲着,下场有两种可能,一是被警察抓住,回来判死刑,二是被仇人或者是被汤勇之流杀了,客死他乡。在这件事情上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滑过去,起码是在抓住孙朝阳之前,即便是抓到了孙朝阳,我也没有什么事儿出,因为孙朝阳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抢了他的钱,尽管我亲口告诉过他那钱是我抢的,可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是不会承认的,只要我咬住了牙,你们就没有办法治我的罪!他们同时抓到孙朝阳和小杰那是不可能的……想到这里,我笑了。

“笑什么笑?”老警察抬起了头,“你以为这个回合你胜利了是不?”

“我哪敢那么想?我是在笑我自己的悲惨命运,我刚开始安稳点儿了,你们又要折腾我”

“好了好了,”胖警察摆了摆手,“这件事情先调査到这里,我再问你一件事儿啊,老钱是你找人砍的吧?”

“哈哈,大哥,你到底想要把我怎么样?”这次我是真的笑了,“他欠我的钱我不应该要吗?”

“应该要,但是你采取的方式不对!你派人砍了他,差点儿出人命!”老警察大声说。

“大叔,你又在诱供了,你调查清楚了是我派的人吗?”

胖警察拉了老警察一把,指着我的鼻子说:“不要狡辩,你先回答我,你是找的谁去找老钱的?”

这个我早已胸有成竹,张口就来:“我找的长法呀,老钱耍赖,我当然要找厉害点儿的人去找他了。”

胖警察想了想,突然问:“长法去了哪里?”

看来他们还真没有办法治我了,我笑道:“怎么少了人你们老是问我?我闷了一阵,胖瞀察把桌子上的半盒烟丢给我,冷笑道:“今天就到这里,不要抱烧幸心理,案子远远没有结束。”

这话我听出了端倪,案子即将结束了,至于会不会遭遇起诉,那就看下一步了。

我把烟揣起来,问胖瞥察:“大哥,如果就这么些事情,我会被判刑吗?”

老警察接口道:“就这么些事情?说的倒轻松,早着呐,先过了我们这一关再说。”

走到门口,胖警察拍拍我的肩膀说:“不要有什么思想压力,好好考虑问题,态度端正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我的心很轻松,跟在他的后面感觉脚步很瓷实,身上似乎也有了力量。

今天的阳光很好,黄澄澄的,满眼都是暖意。看守所前面的路上布满了枯黄的落叶,落叶在风中滑动,随风乱飘,有几片贴在了胖聱察的屁股上,像是裤子破了露出黄色的**。树枝光秃秃的,没有了树叶的树枝麻麻扎扎地伸向天空,像一根根弯曲的**。灰色的大铁门缓缓拉开了,一股莫名的厌倦蓦然袭来,我像是突然被人打了一拳,脑子又开始麻木起来,我什么时候可以不再走进这个黑洞洞的大门呢?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陪着我爹和我弟弟呢?我爹一直没来看我,也许他来过,他进不来,他一直在大门口蹲着,风吹过他花白的头发,他冲着风笑……刘梅此刻在干什么呢?她在哭,也许不会哭,她在后悔为什么找了我这样一个对象,我看见她发疯似的从我家的院子里冲出来,拼命喊着,杨远,我恨你,杨远,我恨你……外面的胡同在她的眼前延伸,仿佛永无尽头,身边的破砖堆、旧家什、垃圾箱和布满青苔的墙面像码在传输带上的煤块,嗖嗖地从她的身边穿过,她的头发跑散了,扎头发的黄色带子飘向天边,她的头发就像一面黑色的旗帜,迎着风猎猎作响……我使劲眨巴了两下眼睛,感觉自己的耻辱提前来到。

胖警察把我送回值班室,让我在外面等着,他进去跟段所耳语了几句就走了。

段所把我喊了进去。坐在段所的对面,段所盯着我看了好一阵才说话:“你应该好好做人了。”

我没听懂他这话的意思,我不是在好好的做人吗?我笑了笑:“段所,有什么吩咐吗?”

段所拉开抽屉递给了我一个小包裹:“你对象给你送来的,我检査过了,看看吧。”

我木着脑袋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一本书,书的下面是一双鞋塾。我先拿起了鞋垫,是用手工绣的,那上面绣了一对戏水的鸳鸯,漂亮极了,跟真的一样,那一刻我竟然笑了,她还是美术功底不怎么样,我记得胡四曾经在画一幅荷花的时候说过,真正的高手应该把画儿画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则笨拙,不似则无神,她绣得无神。不过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没有嫌弃我,这幅鸳鸯应该是表明了她的态度,我的心理痒痒的,刘梅,这次出去我要好好的对待你,我要带你去游遍祖国的名山大川。那本书是那个叫什么斯基写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记得小时候我曾经看过这本书,好象是描写一个钢铁战士与命运搏斗的,还描写了一段没有成功的爱情。随手翻了几页,一张纸掉了出来,是刘梅写给我的信,信里说,让我安心考虑问题,要相信法律,家里有她。二子已经不上学了,我爹也不去上班了,就在家里陪我弟弟,晚上她下了班就在我家里,有时候晚上也在我家睡觉,我爹的身体很好,二子也不错,整天念叨我什么时候回家,这次出差怎么这么长时间?胡四也经常过来陪老爷子下棋,最后写了一段话,是司马迁说的,至今我还记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刘梅的字写得很漂亮,跟字帖似的。

书和鞋垫我带回了监号,信留在了段所那里。

回到号子的时候,大家正在吃午饭,我一点儿也不感觉到饿,直接躺下闭上了眼睛。王千里已经被判刑去了集中号,屋里同时少了几个老的也来了几个新的。

张洪武发了《起诉书》,问题不大,估计最多判一年。

那天晚上我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地折腾,折腾到天光放亮的时候我做梦了,一会儿是我爹,一会儿是我弟弟,一会儿是刘梅,一会儿是芳子……我很奇怪没有梦见胡四、林武、金高、小杰他们,按说我应该梦见他们的,白天的时候他们经常走马灯似的在我的眼前穿梭。我的生意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刘梅那么关心我的生意为什么在信中只字不提这事儿?我断定这里面出了什么问题,很有可能李俊海已经染指了我的生意。李俊海怎么样了呢?他从济南回来就安顿了吗?孙朝阳再也没找过他?春明呢?他的腿伤好了没有?天顺呢?那五呢?花子呢?我的客运生意怎么样了?这一切让我烦躁不堪。胡四应该派林武去帮我照顾客运生意的,可以胡四能去帮我照顾鱼市那边吗?估计够戗,李俊海有的是话掂对他……金高走了,冷库那边交代给谁了呢?花子还在维持着新冷库吗?不会被李俊海接手了吧?

我失眠了好几天,直到那天傍晚隔壁传来一个声音:“杨远,哥们儿陪你来啦!”

金高,他终于也进来了。

“真过瘾啊,杨远,你还好吗?”

“还好,还他妈没心没肺的活着!”我一个猛子找到了后窗上:“大金,你怎么也来了?”

金高疯狂地笑了起来:“我投案来啦!不是因为咱们那事儿,我把李杂碎砍了,真他妈过瘾啊!”

痛快!我的心一阵狂喜,狂喜过后又是一阵担忧:“砍在哪里?严重吗?”

金高还在笑:“这次他是彻底残废了,我把他的腿砍断了,我摔了刀走人的时候,他的小腿就连着一根筋,哈哈!”

“怎么回事儿,快告诉我!”

“别着急呀,”金高又嘿嘿了几声,“你那边有烟吗?”

“有,稍等,”上次胖警察给我的半盒烟还剩了几根,我边让吴振明绑烟边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个小时以前,”金高没事儿一样,“你怎么样了?我听说没事儿,快要出去了吧?”

“难说,”我的脑子里浮现出李俊海的惨相,他躺在血泊里不停地抽搐,“先说说这事儿。”

烟绑好了,我拿过来喊了一声:“把胳膊伸出来。”烟“悠”过去了,“先别着急抽烟,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金高不说话,我估计他是在吩咐号子里的人“搓火”,“你怎么不说话?快他妈说呀。”金高估计是点上了烟:“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我说了你又好骂我了,你这个混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的把兄弟?哈哈哈,你这个大膘子啊,让我怎么说你好呢?好,愿意听我就告诉你,”金高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首先我得给你道个歉,那天晚上我没敢去市场,因为路上全是警车,呜哇呜哇的乱叫唤,我害怕去了被他们抓,就直接跑到了老牛家,老牛把我藏了几天,后来我怕连累他,招呼也没打就去了东北。在那里呆不住啊,我担心这边的情况,前天半夜回来了……”

金高突然停住了,我听见隔壁的门响,不一会儿传来金高的声音:“我没抽烟,是他抽的……”

接着里面大乱,好象金高在挨揍。沉默了一会儿,白所打开了我们的门:“刚才是谁跟隔壁搭话了?”

我笑嘻嘻地站了起来:“报告白所,是我,我的一个朋友进来了,我问候一声。”

白所瞪了我一眼:“你出来。”

走廊南头蹲着金高,他反铐着铐子回头冲我笑道:“气色不错,哈哈。”

“老实!”白所冲他晃了晃电棍,一把拽了我个趔趄,“跟我去值班室!”

“白所,你不会是真的想收拾我吧?”我边走边给了金高一个坚定的目光,“白所,你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违反了监规纪律!走,这次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白所,还有我呢。”金高在后面喊。

“哦……对,”白所折转回去,“回去搬着你的铺盖,滚到小号里去!”

我大失所望,他这一去小号我就很难再见到他了,我连忙央求道:“白所,其实我们没说几句话……”

白所不理我,一把将金高推回了号子,不一会儿金高抱着他的铺盖出来了:“杨远,暂时又分别了,呵。”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保重吧。”

白所让我站在墙根等着,押着金高去了北走廊,我看见金高被押进了最里头的一个小号。

蹲在值班室里的桌子下面,白所问我:“金高抽的烟是你给他的吧?”我点了点头,白所抓起电棍做了个要戳我的姿势,“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我还需要嘱咐你多少遍?监规纪律是违反不得的,尤其是抽烟,如果这里连烟都让你们抽,那还叫什么看守所?那不是跟在外面一样了吗?说,烟是谁给你的?”我知道他跟老警察关系不错,干脆说是老警察给的,白所怔了一下,嘟嚷了一句什么,用电棍使劲敲了敲桌子,“那也不应该给新来的犯人抽,当然了,你自己抽也不对……咳,这都弄了些什么呀。”白所突然不说话了,用手掌不停地滚那根电棍,电棍在桌子上喀啦喀啦响,声音很难听,我抬起头冲他笑了笑:“白所,要不你就捅我几电棍吧,反正我皮糙肉厚的抗折腾。”白所抓起电棍挂到了墙上:“你说你这样让我怎么说你呢?这要是换了别人……换了别人我至少给他来这么三下,哼。”

白所对我真不错,这得益于我当年干劳动号的时候对他的好处,那时候我经常从伙房里拿一些他需要的东西给他放到手提包里,他总是装做不知道,就那么提溜回家,我们彼此心照不宣。我故意不接他的茬儿,蹲得越发深了。

“杨远,预审科的人再没来提审你吗?”白所突然问道。

“没有啊,我正着急呢,好象把我忘了似的。”

“上次提审到现在多长时间了?”

“得有个把月了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白所皱了皱眉头,把身子往我这边靠了靠,小声说:“根据我的经验,起诉

快要下来了。”这个我也有感觉,我说:“难道还真能判我几年?”白所说:“估计能,你想想,你在外面办了那么多不应该办的事情,政法机关会就这么放你出去吗?你可能在里面不知道,现在社会上传什么的都有,有人甚至整天在法院门口打滚,说你把人家的买卖占了,还把谁家的父亲砍了脖子,还有说你把谁的脚筋给挑了,反正这事儿各种传说都有……当然,我是不相信的,你杨远的心还没黑到那种程度。可是你也别太乐观了,毕竟树大招风啊,你的买卖做得那么大,难免有人嫉妒,这一嫉妒就来事儿了。唉,人呐……我觉得你很有可能被判上个三年两年的,反正我觉得这事儿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其实,他说的这些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心里也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可是为什么还不来提审我呢?

我问白所:“是不是隔了很长时间不提审那就是案子已经到了检察院的手里,检察院正在审理?”

白所点了点头:“根据我的经验,应该就是这样。”

我的心里有数了,预审科的警察不会来找我了,就等着接《起诉书》吧。这样,我的心反倒敞亮起来,我冲白所笑了笑:“白所,谢谢你对我的关照,等我出去我好好孝敬孝敬你老人家……”白所打断我道:“别说这些没用的啦,好几年前你就这样说,白所呀,等我出去如何如何的,结果呢?那次我去市场买鱼,你见了我连理都不理,也可能是你没看见我……好在那五在那里,我跟那五说,小那,你还认识我吗?那五那孩子真不错,连钱都没要给我装了一袋子黄花鱼……哎,回去以后别找人家那五的麻烦啊,要怨就怨我,你知道的,我家你大姨身体有毛病……”

他简直太能罗嗦了,我笑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相信我,这次出去你全年的鱼我全包了。”

白所的眼睛一下子亮成了灯泡:“过分了吧,过反了吧,哪能让你这么破费?以后再说吧。”

看来有机可乘,我轻描淡写地说:“金高是我最好的朋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进来了,跟他见个面就好了。”

白所面有难色地沉吟了一阵,叹口气说:“杨远,不是我不想帮你,你看我这工作?唉。”

必须乘胜追击,我抬了抬屁股:“蹲着真难受,能坐下就好了……白所,我坐在地上行不?”

“哎呦,你看我这粗鲁鬼子,起来起来,”白所欠欠身子,拉了我一把,“坐对面**,抽烟吗?”我点点头,白所把他的旱烟荷包丢给我,“少抽烟,年轻轻的就那么大的烟瘾将来老了怎么办?容易得肺癌啊,前几天我一个战友就是得肺癌死的……不对不对,他不抽烟,哎,刚才咱们说到什么地方了?”我单刀直入:“说到我想跟金高见个面那儿了,你要是为难就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只要是想问问他我的生意怎么样了,这不是他还帮我照顾—块生意嘛,生意好了才能赚钱,赚了钱我才能……哈哈,是吧?”见白所开始犹豫,我继续进攻,“其实金高你以前也看过他,以前他就很老实,不老实我也不可能让他帮我达理买卖不是?你也应该了解他,他的嘴巴也很严实,白所帮了他的忙他能随便跟别人说吗?何况还有我……白所,要不放茅的时候你安排我俩见上一面?”

白所好象不是在听我说话,眼睛直盯着窗外,窗外有两只麻雀在互相点头。

我觉得差不多了,干脆不说话,等着他的答复。

白所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好小子,你不承认把烟给了金高是不是?你给我等着,我让你们对质!”

哈哈!成了……我也拍了桌子:“对质就对质,反正我没有给他烟抽!”白所哗地拉开了门,一个箭步跳到了走廊上,声音都变了形:“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蹲好了,我马上让你们对质!”说着气哼哼地往走廊深处走去,一路走一路骂,“简直是混帐,做了这么一点小事儿都不敢承认,你还指望他承认犯了罪?简直是痴心妄想!金高,金高,你给我出来,我倒要看看杨远能跟我顽抗到几时……”随着一阵哗啦哗啦的开门声,金高的声音传了过来:“白所,真的不是杨远给我的,我只是跟他打了声招呼,后来那边就有人问我抽烟不抽烟,这个声音不是杨远的……”金高这小子也真够笨的,他还以为白所是真的让他来跟我对质呢。

金高刚在门口站下,白所就一把将他推了进去:“我倒要看看你们谁说的对!”

我连忙跟金高使了个眼色,金高反应很快,立即大声说:“真的不是你给我的?”

我一把将他拉到了门后:“嘿嘿,说吧,你跟李俊海是怎么回事儿?”

金高指了指门口,做了个怕不怕他听到的手势,我点了点头:“没事儿,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