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把所有的灯打开,房间里亮的有些刺眼

陈靖瑜坐在单人沙发上,顺手将手机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林霄下意识地瞥了眼手机。

“有水吗?”陈靖瑜问道。

林霄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借着明亮的灯光细看了一眼。他的的脸上没有伤痕,双手也很干净。

“屋里很热,您要不要把外衣脱了?”林霄问道。

陈靖瑜摆摆手:“穿这些都不觉得热,老了。”

林霄坐在床边,并没有回应他的感慨。

陈靖瑜喝了半瓶水,舔舔嘴唇:“霄霄,这十几年来,我对你怎么样?”

林霄低下头,闷闷地回道:“很好。”

“我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视如己出。我一直认为,我们虽然不是亲父子,但也有亲父子的感情。”

林霄点点头,默不作声。

陈靖瑜放下水瓶,拿起手机递过去:“看看吧。”

林霄接过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幅地图,有一个红色小点在地图的某个区域里静止着,他轻轻点了一下小红点,马上显出地理位置:F酒店。

“这是……”

陈靖瑜说:“我在你的车里安装了追踪系统。”

林霄早知道这事儿,可这时候他必须假装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

陈靖瑜沉沉叹息:“太担心你了,自从你出了车祸之后,我和你妈妈,我们俩真是……一天安稳觉都没睡过。如果咱们是一个很普通的家庭,住在普通大的房子里,可能你会听见她整夜整夜的叹息声。”

林霄听到这里,面沉如水。因为他知道陈靖宇在说谎。而且。从这番“坦白”来看,陈靖瑜并不知道,从前的林霄已经发现他在车子上动了手脚的事。

有那么一瞬间,林霄真的很想问他,既然你把我当成儿子,为什么还要害我?

他克制住了念头,把手机还给陈靖瑜:“我很讨厌这种事。”

“我知道。”陈靖瑜苦笑道,“所以,我也不敢告诉你。”他顿了顿,看似很犹豫,“霄霄,你是不是怀疑舞台事故是我做的?”

不等林霄回答,他继续说:“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而且,我相信你也把我当成了父亲,所以,你一定是发现了很重要的线索,才会怀疑到我身上。”说到这里,陈靖瑜往前坐了坐,“如果你真的怀疑我,可以报警。”

林霄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他。

“这件事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伤害到你妈妈了。所以,我建议你报警,我会尽我所能协助警方的调查,直到水落石出。包括你小姨的失踪案。”

最后一句话,让林霄如遭雷劈。

看到林霄的震惊,陈靖瑜哀叹了一声,坐回沙发里。看上去像是苍老的许多:“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怀疑,都不应该那样对你妈妈。她对你的好远比你想的还要更好。都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等你做了父亲,就明白了。”

对于母亲,林霄的心里总是揣着一份愧疚。

“她好点了吗?”

“你还不了解她吗?再难的事,也会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其实,她没我们看到的那么坚强。”

林霄短叹了一声,使劲按压着眉心。

“霄霄,我不知道这两天你跑医院,跑警察局又跑凤来山是为什么。这么下去,咱们的家就散了。你有什么尽管跟我说,说不清楚的,我们就去警察局说。”

现在就说?怕是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林霄低着头闷不吭声,仿佛回到小时候不愿意跟大人交流的叛逆期。

陈靖瑜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林霄的一言半语,无奈地叹息着:“这样吧。明天你回家一趟,咱们一家人好好谈谈。行吗?”

这样也好。林霄心想。

“行。”说着,林霄站了起来,意思再明显不过——请你离开。

陈靖瑜很失落地站起来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并没有送出来的林霄:“早点休息,早点回家。”

房门关上了。

林霄弯下腰,捂着脸……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问母亲为什么没来,此时此刻她在哪里?

陈靖瑜这个人让他捉摸不透。不论是那个白发苍苍卑微的陈靖瑜,还是刚刚离开的陈靖瑜。

这位先生风趣,温和,体贴。有才华。他娶了自己的母亲,并把她宠成了一个公主。十七年来,他没有想过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以他的能力别说要一个,两个三个都不成问题,可他从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林霄忽然理解了从前的那个自己为什么对陈靖宇的情感这么深,

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息事宁人。而他与从前的自己最大的差别在于,一个为母亲选择了妥协,一个为母亲以及更多,选择寻找真相。

他们原本就是同一个人。只是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境地,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放在枕边的手机响了,打断了林霄混乱的思绪。当他看到是母亲的来电时,急忙接听。

“妈……”

手机里,传来陈靖瑜焦躁愤怒的叫喊声:“文兰你干什么?!挂了,快挂了!”

仅这一句话,通话断了。

林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回拨母亲的手机。没想到,竟然是关机。

一定出事了!他拿了外衣慌慌张张地跑出房间。刚跑到电梯门前,手机提示他有人在使用指纹功能开启他的车门。

他不断地拨打母亲和陈靖瑜的手机,两个人都是关机。等他跑到停车场,APP再次提醒:您的XXXX正驶向XXX路……

开走了?

林霄只好离开停车场,想叫辆计程车跟踪自己的车。

雨越下越大,瞬间湿透了衣服,模糊了视线。APP再次发出提示,车子停在不到六百米的位置上。他按照提示朝着停车的方向跑去,不多时,在能见度不高的前方看到了蓝色奔驰。

后车门敞开着,周围没人。他一口气跑到跟前,看到地上有个包,正是母亲的包。

林霄把包捡起来,弯腰探身进车里。看起来,一切如常,并没任何不对的地方。他满腹狐疑,正要退出车内,后颈上忽然一阵酸麻的痛感,眼前一片漆黑,失去了知觉。

在道路监控拍摄不到的角落里,陈靖瑜收起电击枪,把林霄落在外面的双腿塞进车里。不紧不慢地上了驾驶座,把车开走。

——

一场秋雨,改变了几日来温温吞吞的天气。气温不降反升,出行的人们都在议论,今年是怎么了?雨越下越多,天气热的反常。

何文兰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天花板。扭头一瞧,丈夫睡在身边,小声地打着鼾。她为他掖好被角,轻手轻脚下了床。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陈靖瑜醒来,看到妻子正在穿衣也跟着起身,拿起衣服。

何文兰说了同样的话:“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都醒了,不睡了。”陈靖瑜下了床,拉开窗帘,让耀眼的阳光照进来,“天气不错啊。文兰,等会儿在院子里吃早餐好不好?”

“随便。我先洗脸。”

看着妻子走进浴室,陈靖瑜把被子铺好,又整理了房间。一切有条不紊。

——

阳光透过玻璃仍然散发出灼热的温度,像是回到了夏天,闷热的令人烦躁。陈友睿打开冷气,为自己烦闷的心降降温。

昨晚,叶枫很晚才睡,早上很早就起。不吃不喝不说话,只坐着发呆。到了下午两点,竟然一动没动过。要不是他还会喘气儿,陈友睿几乎以为坐在眼前的是尊蜡像。

林霄说,要给叶枫时间,让他慢慢接受。时间得多久啊?这么下去不成傻子了?

突然,玻璃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陈友睿还以为有人来找茬打架,下意识抄起手边的烟灰缸,里面的烟灰洒了他一身。下一秒,看到司徒月神色慌张地跑进来,直冲到叶枫的面前:“陪我去芭蕾舞院,快走,快走!”

叶枫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被司徒月拉扯了两下也没动地方。

陈友睿放下烟灰缸走过去:“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

司徒月红着眼圈说:“林霄失踪了,我找不到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手机一直关机。”

“那也不是失踪吧。”陈友睿拍打着身上的烟灰,瞥了眼叶枫,“昨天下午他还来过,没事啊。”

“是昨天晚上!”司徒月语无伦次地说,“我们俩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张老师家,那时候是早上七点多钟。晚上七点多的时候,他给我打电话说要去芭蕾舞剧院见几个人。他明明答应我会早点回来的,可是我再打他的电话他就关机了,一直到现在。我找不到他。”

“你冷静点,冷静点。林霄那么大人还能出什么事?可能是手机没电了。”

司徒月完全不接受陈友睿的假设:“不可能!就算手机没电了,他也会想办法联系我。而且,他知道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他!”

陈友睿见司徒月真的急坏了,赶紧安慰:“你先别急。说不定他遇到什么事,不方便联系你。”

“你傻啊?!”司徒月喊道,“张老师出事当晚,他为什么要让你俩陪我?不就是担心我出事吗?这个节骨眼儿上,就算有天大的事,他都会按时跟我联系!”

说到这,陈友睿使劲拍了额头一巴掌:“他,他给我打电话,发wei信,说了好几次,让我陪着枫子,绝对不能让他落单。”

司徒月闻言,脸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