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听到穆尚泽的回答, 两个队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能拉他一起下水就好,这样,就不会担心他们用药被告发。

队友偷偷摸摸走到自己的柜子前, 从里面取出一个蓝色的小包,往穆尚泽手里塞:“尚泽,给,这可是好东西, 我花大价钱托人找关系才弄来的。”

穆尚泽没接。

他掀开眼皮,淡淡地扫了眼心思都写在脸上的队友:“白洋, 我的确想让在意的人为我骄傲,但不是用这样的方式。”

他将蓝色小包给白洋推回去:“你们用不着收买我, 我不会向教练告发你们。”

倒不是说他和这两个队友的关系有多好,只是单纯地不想多管闲事。再说了,他有自信, 他不认为白洋他们用了药就能比过他。

穆尚泽拨开挡在门口的另一个队友,反手将毛巾搭在肩头,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白洋还想出门去追穆尚泽,另一个队友冲他摇了摇头:“算了, 白洋。我和穆尚泽认识好些年了, 他的确不是那种会偷偷告状的小人, 咱们自己用吧。”

白洋撇了下嘴:“我请他用药还不好?真是个不领情的傻子。”

说着, 他取出蓝色小包里的药剂, 将其中一支扔给同伴,两人隔空碰了下杯:“加油,为了进国家队!”

……

第二天凌晨, 灵麓山山脚的露营地, 男生帐篷周围, 响起了祝凯破锣似的大嗓门:“起啊!兄弟们快起床啊!让我们一起去追逐今天的第一抹日出!”

“凯哥,求求你饶了我们吧,睡觉它不香吗?”

帐篷里传来其他人的哀嚎。

倒是沈故将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从帐篷里走出来:“祝凯你也打算去山顶看日出吗?好巧,我们可以一起去。”

祝凯瞬间兴奋起来:“哎呀,沈故,咱俩可真是心有灵犀呐,你也打算上山对着日出许愿?”

沈故面露困惑:“许愿?许什么愿?”

“传说,对着日出许下的愿望都能实现!”

祝凯嘿嘿笑了两声,“我要去给盈盈许个愿,希望她能顺利杀进决赛,获得替国家出国参加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的资格。你去爬山,不是为了许愿吗?”

沈故:“不是。”

他从怀里掏出他的物理错题本:“我最近在研究一道关于日出的物理题,有一点问题想不通,想要去实地考察一下。”

全程听到两人对话的叶柏念:“……”

她好像有点理解了,为什么学霸是学霸,学渣是学渣。

沈故先发现了一旁的叶柏念,又看看她的一身登山装备,瞬间了然:“叶老师,您打算一起去山顶看日出吗?”

“对呀,不止我哟。”

她从帐篷里出来,好让祝凯他们能看到身后的其他女生。

庄盈盈、齐琦和秦心她们同样都穿着一身登山服。

齐琦捂着嘴,偷偷凑到庄盈盈耳边说:“祝凯的看日出理由,竟然是要为你去许愿,有点好笑是怎么回事?”

庄盈盈一脸嫌弃:“好丢人,求你别说了。”

她越来越搞不懂祝凯的脑回路了。

以前她排斥祝凯,是因为他是个完全不顾她意愿的校霸,自以为是,只会给她带来各种各样的麻烦,讨厌得不行。

现在,她是真的每天都在嫌弃祝凯的智商,一点儿都不能把这个二傻子和当初的校霸联系在一起。

但是嘛……

她也不像以前那样讨厌祝凯了。

……

一行人登上山顶,正值朝阳缓缓上升,染红了天际。

叶柏念掏出手机,在朝阳的背景下,给大家拍了一张大合照。刚拍完,大家纷纷凑到她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照片怎么P更好看。

手机弹窗突然弹出一通陌生来电。

叶柏念愣了愣,想不通是谁会在凌晨5:00给她打电话。

她抬了下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随后摁下接听键:“你好?”

陌生的男声从电话里传来:“你好,请问你是穆尚泽的家人吗?我们这里是南市区街道派出所,麻烦你过来领一下穆尚泽,他在一个小时前,用啤酒瓶砸烂了两名队员的脑袋。”

叶柏念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应下:“好的,我马上过来。”

她一路下山,恰好遇到了齐彦宁他们的剧组收工,大家正准备开着车回市里。剧组的女主角林若热情地邀请她坐自己的保姆车。

保姆车里放着一台小电锅,热气腾腾的,透过雾气氤氲的小锅盖,能看到锅里躺着几枚粉嫩剔透的虾饺。

林若揭开锅盖,取出两枚虾饺放在餐盘里,递给叶柏念:“叶老师,你尝尝。这家虾饺,是我经纪人特意从CBD那家五星茶餐厅买的半成品,味道可好啦。”

叶柏念看了眼小电锅。

林若夹了两枚虾饺给她,自己留在锅里的也只剩下了两枚。

她连忙摆摆手,婉拒了:“你吃吧,我不饿。”

她刚才上车,听林若的经纪人说,林若昨晚拍了一整晚的戏,一口东西都没有来得及吃。拍戏是个耗体力的活,林若饿了一整晚,四枚虾饺都不一定够吃。

“没关系啦,叶老师,我只吃一个就行。”

林若强行将盛了虾饺的餐盘递给叶柏念,自己又从锅里取出一枚虾饺,双手捧着,小口小口,每次只咬指甲盖儿大小。

叶柏念看着她吃虾饺的模样,不由得联想起林璐薇和以前还拍戏的秦心。

女艺人们似乎都特别注意身材管理,只是比起林璐薇和秦心,林若真的已经很瘦了。她的身形放在整个娱乐圈,都属于超瘦的那一挂。

“你是在控制饮食吗?”

叶柏念没忍住,好奇的地问道。

林若点了点头:“没办法啦,我属于那种一胖就胖脸的类型,胖起来的话上镜会很难看,到时候,黑粉又有的说我了。而且,我对食物其实没有什么欲望。”

她有点轻微厌食症倾向,不过在她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叶柏念沉默半晌:“可是……你现在已经很漂亮了呀,没必要这么拼吧?这样一直下去,肯定会对身体有影响的。”

在剧组和林若搭戏的时候,隔着厚重的戏服,她还是能摸到对方腰间嶙峋的瘦骨。“风一吹就倒”这句话,放在林若身上一点夸张的成分都没有。

林若搁下刚吃了一半的虾饺,抱住叶柏念,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颈窝:“叶老师,你真好,我终于明白,大家为什么都那么喜欢你啦,我也好喜欢你呀。您能教我两招吗?比如武功之类的,能强身健体最好啦。”

叶柏念在剧组拍的动作戏,比专业指导老师都要飒爽帅气。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绝对练过。

叶柏念对上林若的星星眼,点了点头:“我可以教你,但你得好好吃饭。我保证,只要你跟着我一起运动,正常摄入饮食也不会胖的。”

林若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好!”

……

林若将保姆车停在了警局门口。

叶柏念临走前,林若还兴奋地探出身子,冲她挥了挥手说再见。

现在才早上六点,警察局里却乱得像个菜市场,叶柏念还没进门,就听到一个中年妇女的尖锐骂声:“你这个小畜生崽子!有人生没人教!把我儿子脑袋都打破了,等你出来!老娘非要你偿命!”

妇女被两名女警强行从拘留室门口拉开。

叶柏念这才看到,穆尚泽一个人靠着拘留室的墙,坐在地板上,闭着眼睛,脸上还挂着好几道尖锐的指甲划痕。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穆尚泽睁开眼睛,舔了下干涩的唇:“叶老师,您来了。”

叶柏念还是第一次看到穆尚泽这么狼狈,像是一只被人遗弃的大狗狗,她看着心酸得不行:“怎么回事啊?有人欺负你?”

“我没吃亏。”

穆尚泽扯了下唇角,想露出一个酷一点儿的笑容,却扯到脸上的抓痕,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不好意思地摸了下伤口,“就是被那俩个队员的妈抓了几下。”

昨晚临睡前,游泳队组织了他们进行尿检。

白洋他们不知道,今年的药物检验标准升级,他们服用的药赫然在违禁药物的名单里。两人服药的事情暴露,别说是入选国家队无望,未来三年内,他们都不可以参加任何省级及以上标准的赛事。

白洋还以为是穆尚泽告了密,离开省队前,和另一个队员偷偷溜进穆尚泽的宿舍,想趁机揍他一顿,让他同样失去入选国家队的机会。

没想到,他们两个人都不是穆尚泽的对手。

穆尚泽没手软,对两人都下了狠手,抄起酒瓶给他们都开了瓢。

本来就是他占理,再加上教练站在他这边,按理来说,做完笔录就没什么事了。白洋和另一个队员的妈妈却跑过来,对着他又踢又抓,还要求把他抓进监狱。

警察实在没办法,暂时把他关进了拘留室,让他打电话喊家长来接人。

穆尚泽不想喊父母,以他对两人的了解,就算喊那两个人,他们也未必肯过来。警察说了好几遍,他才不情不愿地报了叶柏念的电话号码。

叶柏念听完穆尚泽的讲述,杏眼蒙上一层阴翳:“明明是她们儿子的问题,她们怎么能一点道理都不讲?好好的成年人,欺负你一个小孩子?!!”

她磨了磨后槽牙,看向一旁的警察:“警察同志,我已经来了,请问现在可以把我们穆尚泽放出来了吗?”

警察看看身材纤细的叶柏念,面露难色:“可以倒是可以,但是白洋他们的家长还没走。”

白洋他们两个的妈妈都五大三粗,他是真的怕叶柏念在两人面前吃亏。

“还没走?要的就是她们没走。”

叶柏念淡淡地瞄了眼穆尚泽,“起来,把衣服整理好,老师替你撑腰。”

穆尚泽单手用力撑地,一跃而起,乖乖跟在她身后离开了拘留室。

……

白洋他们的妈妈情绪刚被女警安抚好,一抬头,见穆尚泽跟在叶柏念身后出来,蹭得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

“小兔崽子!还敢给老娘出来!老娘今天非得教你重新做人!”

白洋妈妈扯着嗓子一边骂,一边扑上去想打穆尚泽。

啪——

响亮的巴掌声冷不丁响起,白洋妈妈打人的动作一滞,循声回头,看见自家儿子一脸委屈地捂着脸。

白洋妈妈像是一只护崽的母鸡,连忙将比她高大半个头的白洋护在身后,厉声大骂叶柏念:“你这个泼妇,干嘛打我儿子?!!”

叶柏念:“泼妇骂谁?”

白洋妈妈下意识开口:“当然是骂你!”

穆尚泽和几名在场的警察没忍住,都笑出了声。

白洋妈妈还没反应过来,叶柏念已经伸出胳膊,将白洋拽到她面前,左右开弓,啪啪又是两巴掌。

打完以后,她像扔垃圾一样丢开白洋,走到另一个队员面前,同样揪住对方的衣领,狠狠甩了他三个巴掌。

白洋和另一个队员被打得脑瓜子嗡嗡响,脸肿得老高。

“啊!你凭什么干嘛打我儿子?!!”

两人的妈妈尖叫着,想要扑过来打叶柏念。

叶柏念身形敏捷地闪开,接过穆尚泽递来的湿纸巾,慢条斯理擦干净手,才掀起眼皮看向两人:“你们趁着我不在,欺负我们穆尚泽。我打你们儿子的三巴掌,是还你们打他的。”

她随手扔掉湿巾,漠然抬眼:“不过,你们要是现在真对我动了手,这件事可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妈,算了算了。”

白洋脸疼得要死,生怕惹急了叶柏念,她再给自己两巴掌,“这件事还是算了吧。”

白洋妈妈猛地拔高嗓音:“算了?!!你们俩都被穆尚泽害的,都要开除出省队了!这件事儿怎么能这样算了呢?”

叶柏念哂笑着重复了一遍白洋妈妈的话:“被穆尚泽害的?白洋妈妈,请你搞清楚一点,赛前偷偷嗑.药,影响比赛公平的是你们家的孩子。这药可不是穆尚泽逼他们吃的,你再说这样的话,我不介意去法院告你诽谤。”

“还是说,你更希望让全国人民来评评理?我不介意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家孩子在赛前嗑.药的事情。”

白洋的脸唰得一下白了,连忙连拖带拽,将自己妈妈拉走了。

运动员嗑.药这种事,要是真被所有人都知道,那他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他还指望着,三年的禁赛限制过后,重回泳坛呢!

他不知道的是,三年后,他想再次回到泳坛时,却没有任何一支游泳队愿意接收他。

从他用药的那一刻起,他的名声在游泳圈子里,就已经彻底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