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游吃完东西擦了擦嘴,立刻有侍者上前来收,司游道了声谢,扶着桌子刚要起身,跟着身形一顿,然后缓缓坐了回去。

司游在心里骂骂咧咧。

这边,姜庭序招呼一个朋友顶上自己的位置,起身离开。

“你怎么不拴在裤腰带上呢?”赵林修低声嘟囔了一句。

“楼上有房间,要不要躺会儿?”姜庭序靠近,轻轻揉了下司游的腰。

“不用。”司游嘴硬,“我都躺了几天了?我现在看到床就巨精神。”说到这里司游轻轻瞪姜庭序一眼,“下次放过我吧。”

“当然。”姜庭序一本正经。

司游苦笑,他之前真的过于天真啊。

更搞笑的是司游之前还设想过,如果姜庭序比较生疏,或者哪里不会,他们可以临时找个片来学,结果学个屁啊!

司游一旦站起来就不想轻易坐下了,那个适应调整的过程并不舒服。

姜庭序看着他,眼底闪过懊恼。

司游让姜庭序玩他的,自己则去外面缓步溜达了一圈,入秋后四周萧瑟中透着股独有的静谧,纯木头打造的马厩旁,还养着几只小绵羊,个头不大,也不怕人,见到司游就开始咩咩叫,司游拿过一旁晒干的玉米杆子喂它们。

轮胎压在草地的响动由远而近,司游注意到,扭头看去。

一辆山地车跟一辆玛莎前后停下,从车上下来五个人,其中山地车的车主皮肤晒得黝黑,司游觉得眼熟。

这里大面积的旷野,司游一个大活人哪怕一动不动也比较显眼,很快,那些人也看向司游。

司游没吭声,但下一秒,那个皮肤黝黑的青年摘掉墨镜,朝司游用力挥了挥手。

司游:“……”谁?

来人一身名牌登山装,待走近后司游对上号了,这不是之前录制《春季心动》时,自己卖苹果,那个过来要联系方式的小哥吗?

世界这么大,但又这么小。

“你怎么在这儿?”小哥的神色透着显而易见的高兴,他上下打量着司游,眼神并不招人讨厌,就像是简单看看司游好着没,然后伸出手:“上次没机会做自我介绍,我叫彭竹,竹子的竹。”

司游大方跟他握了握手:“司游。”

“我知道。”彭竹有些憨厚地挠了挠头,“回去后无意间发现你是明星。”

司游笑道:“普通艺人,算不上明星。”

说话间跟彭竹同行的几位走上前来,其他的都好,但有一个人比较特别,那人一身白色西装,像是刚从某个重要会议上下来,气质矜贵中带着几分捉摸不定的邪性,而他看向司游的目光就带着刺骨又不加掩饰的揣摩。

“方锦。”彭竹刚好招呼这位身穿白色西装的青年,语气腼腆:“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他声音跟着就没了,但隐藏了什么信息,司游也大概猜到了。

彭竹喜欢自己,这个司游没法说,毕竟算上这次,他们才见第二面。

方锦脸色有股常年不见光的苍白,司游虽然没问,但也猜到方锦的锦,应该是锦绣的锦,名字寓意着光彩明艳,但本人从某种程度来说跟这种寄托相差甚远,方锦五官没得挑,眉眼秀丽,脸部线条刚毅中不失两分漂亮柔和,没有太多上位者的威压,可另一种更加隐晦的、潮湿冷腻的东西却渗透出来,让人第一眼就心生排斥,非要再精准一点儿,方锦像一条蛇。

而现在,司游感到被蛇身缠住脖颈,而看不见的冰冷信子已经触及到了他的脸上。

彭竹似乎早已习惯了方锦的脾性,不受影响,然后问司游:“你一个人吗?”

“没。”司游说:“跟朋友来的?”

“谁?”方锦声音低而轻,很悦耳,可因为情绪跟老天给予的身体硬件截然相反,导致有种令人发毛的反差,他不是好奇的追问,而是逼问。

司游心想兄弟你这么狂?

方锦继续:“你跟谁一起来的?”

“跟我,怎么了?”姜庭序不知何时走来,眉目低沉,他将司游往自己身后一护,那种霸道且带着警告意味的信息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方锦并未想领地侵入,但姜庭序在此刻对他充满了敌意。

而这种敌意,不仅仅因为方锦刚才的无礼,司游一眼笃定,他们认识。

姜庭序身后跟着赵林修几个,赵林修皮笑肉不笑,“彭竹你来了?但是你小子有点儿过分啊。”赵林修半开玩笑:“客不带客不知道啊?”

司游又确定了,赵林修没请方锦,在说他不该来。

然而方锦脸色不变,目光幽幽地盯着脚下的草地。

彭竹应该是之后调查过很多东西,此刻看看姜庭序再瞅瞅司游,轻松含笑的语气中透着丝丝试探,“你俩节目都录制完了,还没解绑啊?”

姜庭序闻言看向彭竹,然后当着他的面,牵住了司游的手。

彭竹:“……”

赵林修心想你惹他干嘛?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赵林修跟谁都能面上处得来,彭竹把人都带来了,他也不好过分拂面子,于是侧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进去吧,一起玩。”

彭竹带着方锦走在前面,两人说着什么,方锦露出的侧脸好看又冷漠。

司游稍微放缓脚步,等跟赵林修也保持在一个安全距离后才问姜庭序:“认识?”

“哪一个?”

“方锦。”

“认识。”姜庭序沉声,“不要理他。”

司游好奇:“为什么?”

“不好相处,又很危险。”姜庭序也不对司游做隐瞒,而是说起了很多司游不知道的事情,“林修在大学时期认识了一个关系很不错的朋友,是乘舟科技陆家的独子,叫陆佳堂,而我同陆佳堂也算得上好友。”

“嗯。”

“陆佳堂是个骨性清正的人,我比较欣赏。”姜庭序说着顿了顿,“后来在几个世家一起举办的酒宴上,方锦对陆佳堂一见钟情。”

司游通过姜庭序跟赵林修的排斥态度猜了猜,“陆佳堂不喜欢方锦?”

“嗯。”姜庭序说:“但这不妨碍方锦病态追逐,他缠了陆佳堂很长一段时间,用了许多极端的、常人无法接受的方式。”

司游低声:“那现在那位陆先生脱身了吗?”

“嗯。”姜庭序想到这里不由得摇头轻笑,“我尚且有做事狠厉的时候,但陆佳堂一向情绪稳定,做事有度,结果最后不择手段差点儿搞垮方家,以此相逼,这才逼退了方锦。”

司游一惊:“这么惨烈?”

“对,后来陆佳堂为了避开方锦就出国了。”姜庭序说,“而彭竹是赵林修一年前认识的,我们后来才知道他跟方锦关系很好,方锦同我们这个圈子很多人都合不来,他今天不请自来,可能是因为听到消息,陆佳堂要回国了。”

司游:“方锦还敢?”

“这人不记打,更不记疼。”

司游:“你是因为陆佳堂跟赵林修的缘故,才不喜欢方锦?”

“不。”姜庭序说:“我见过方锦跳海威胁陆佳堂,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这类人。”

司游闻言轻轻驻足。

姜庭序看向他:“怎么了?”

“这个故事挺刺激。”司游说了这么一句。

司游神色很淡,清浅的情绪流动并不足以让姜庭序捕捉到什么。

司游猜想方锦应该知道彭竹心仪自己,所以刚刚逼问他到底跟谁来的,说白了是在帮彭竹,再者客不带客的规矩,彭竹不懂吗?他分明也在帮方锦来探查陆佳堂的消息,如此看来这二人的关系倒是比姜庭序形容的还要好。

“司游。”姜庭序抓住司游的肩膀,望着他的眼睛,“你在想什么?”

“没……”司游说:“只是看到方锦,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但是都过去了。”他偏头蹭了蹭姜庭序的手背,“没事的。”

姜庭序莫名不安,但又不想勉强司游,他见过很多次这人半夜被梦魇惊扰,“好。”

“庭序。”司游听到他这声“好”,某种紧绷反而有所松懈,他尝试了好几下,终于问出一句:“如果说,我是说如果啊,有一天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也突然丧失理智,寻死觅活的,你会不会……”

“那你就别想下床了。”姜庭序凉凉打断。

司游:“???”

司游抬头,发现姜庭序神色淡漠又坚定,没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小菊传来隐痛,司游当机立断:“你就当我在放屁!”

司游的确是忽然记起一些事情,之前被大脑为了保护他而刻意屏、藏在深处的隐秘,而骤然的动容不仅因为方锦,还因为姜庭序那句“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这类人”,司游没办法告诉姜庭序,人的承受极限很强,非常强,但是当这根弦断裂的时候,绝望犹如雪崩,山呼海啸而来,而一个看似正常的人,往往会做出很多超出自己预料的事情。

……

方锦站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中,叼着烟望着司游。

方锦自然认识姜庭序,他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宠溺的情绪,而司游似乎说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在暖阳中,在姜庭序身边蹦跶了一下。

方锦一直很清楚什么人跟自己同路,什么人这辈子都不该有交集,而司游不管怎么看都属于后者。

但是为什么,方锦搞不懂,他在司游身上竟然嗅到了同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