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游好久没对戏了,姜庭序又是那种稍微一带动就能让你更深地陷入戏中的人。

此刻酣畅淋漓的后劲顺着脊柱一波一波冲上脑髓,透着让人四肢发软的酥麻。

姜庭序察觉到司游略显沉重的喘息,轻轻揽着他的后腰。

他刚要说一句“没事了”, 薛柏钰就推开了房门。

场面一时间很尴尬。

司游暂时回答不了薛柏钰的问题,倒是姜庭序沉声回了一句:“对戏。”

这话在薛柏钰听来像借口。

姜庭序什么演技?司游什么演技?他俩对戏相当于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在跟一个一流学府的学神探讨斯特林定理一样,满屏的扯淡。

薛柏钰:“……行吧。”

司游:“……”你语气可以再敷衍一些。

姜庭序松开司游,同时后撤一步,两人又回到一个安全距离。

“来找我什么事?”姜庭序问。

“啊,费昌哥他们喊司游哥下去玩,然后就是新任务发布了。”

《春季心动》的选址偏向于古镇农田,主打让嘉宾体验生活,回归本质,看之前的任务就能明白,不是挖野菜就是卖水果,而这次更接地气了,让嘉宾们帮几家农户耕地种土豆。

这几家农户的条件都比较艰苦,家中年轻人不在,留下的老人平均六十五岁,若是没人帮忙,入冬能吃的土豆收不了多少。

司游跟姜庭序他们下去时费昌已经在收拾桌子了。

费昌失笑:“你怎么不等我老了再下来?”

司游忙说:“抱歉,积攒了一些衣物,我以为洗起来很快。”

薛柏钰抿着嘴角,神色有那么点儿高兴跟骄傲,他是唯一一个触及真相的人。

刚刚姜庭序再三强调是对戏,薛柏钰也勉强相信了,但这并不妨碍他磕到了。

交通工具还是导演组借来的几辆电动三轮车,会有工作人员带领他们去地里。

老规矩,司游跟薛柏钰坐在后面,姜庭序开车。

上车前,姜庭序看了司游一眼,那种眼神很平静也很克制。

现如今能让姜庭序沉溺戏中的情况不多了,一个是没有太好的本子,一个是对戏演员除非老戏骨,否则多少缺点味道,但是刚刚在房间,某个瞬间,姜庭序像是真的看到了六皇子云思,那个漂亮、阴郁,明明万分渴望被爱,又十分敏感的少年,为达目的打算将自己献给陆途,衣袍从他肩头滑落至脚下,明明还有亵裤跟长靴,但自己似乎看到了少年骨感白皙的脚踝。

这是在神态,语言跟动作等等的多重作用下,演技层层递进,往人脑海中延伸的某种想象,清晰又冷静,却带动看客的血液嗡嗡震颤,这不是一般演员所能具备的。

司游不对劲儿,姜庭序心想。

科班毕业的几个口碑不错的新演员他都接触过,但都没有这种能耐,再想想司游在那部偶像剧中的表演,跟刚刚判若两人,即便,司游在之前老东家的打压下有意藏拙,又或者想通了以后重新做人,磨砺了演技,都断然不可能在短期内达到这种效果。

的确,姜庭序在这一世所获得的高度,司游于上一世也不遑多让,演技短期内磨不出来,他也是艰苦环境中一遍遍淌过来的。

姜庭序冷静分析,忽然觉得司游身上有一团迷雾,而自己伸出手,可能用力一拽,拽出来的会是另一个灵魂。

这个想法让姜庭序没由来一个激灵, 车头稍微一拐,颠在石头上。

“哎呦!”薛柏钰屁.股离开座位,往侧面一冲撞司游身上。

“哎呦……”司游发出第二声轻叹,薛柏钰别看十九岁,但这骨架真不是盖的,撞上来还是疼的。

跟着姜庭序停下了三轮。

“怎么了?”他转过身问。

司游揉着肩膀笑道:“没事,柏钰没坐稳。”

四目相接,那种隐晦的、恍如轻微电流冲过灵魂的滋味又来了。

司游在看姜庭序的《吾道》时就对他的演技有了深刻的认识,而姜庭序对司游更深一步的了解,还是刚刚。

其实这些年,姜庭序少出作品,就是因为开始疲惫,跟年龄阅历无关,而是达到一个旁人无法想象的境界后,已经无法从自己喜爱的演戏中品尝到任何快.感了,这对一个认真拍戏的演员来说挺糟糕的,可方才跟司游对戏,姜庭序胸口蹿出了火焰,差点儿将他跟陆途那个角色烧成一团。

姜庭序心中有一道铮然奏响的琴音。

司游曾在看见《吾道》后朝着姜庭序拨过一弦,姜庭序不知,但此刻他隐约听见了。

两人又是长久的没说话。

薛柏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小声提醒,“摄像机还拍着呢。”

“咳咳。”司游轻咳两声,率先移开目光。

姜庭序淡淡扫了薛柏钰一眼。

薛柏钰:“!”哥我是为你好啊!

“姜影帝。”工作人员小跑上来,“有什么问题吗?”

“没,柏钰不习惯,我等他调整一下。”姜庭序说道。

薛柏钰:“现在习惯啦!”

让我背锅是吧?姜哥你明明是听到司游哥轻嘶一声后才停下来的。

这一带经过开发,两山之间隔着盘旋而上的公路,再往下蜿蜒,是另一个地方,而农户的地做过调整,在一个山坳中,大部分是就着山势而上的梯田,反正远远一看,工程量不小。

蒋瑶是指望不着张剑临了,咬牙切齿想着犁他娘二里地!

最不担心的就是司游他们了,目前兑换积分第一。

导演组的规矩很简单,按照种下土豆的面积计算相应积分,土地很干,吃的就是入秋雨季的那一口水,一锄头下去尘土飞扬,要挖更深一些才能摸到少许湿润。

大家挽起裤脚,司游看着隔壁农田上甩着尾巴工作的黄牛,诚恳问导演组:“我们就没有吗?”

副导演:“没有!”

【哈哈哈,司游想得还挺美,这种情况不可能给你们提供道具的啊。】

【呜呜呜,背景土苍苍的,我老公仍旧帅得让人眼晕。】

【嗯……真有这么艰苦的地方啊?】

司游儿时被爷爷接去生活过一段时间,老爷子退休后开始追逐曾经的梦想,过上了“采菊东南下”的生活,院门前开辟一片地,种了些瓜果蔬菜,司游跟着挥过锄头,开始生疏,但随着次数一多,就熟练起来了。

一个老爷爷抽着旱烟坐在土坡上,眯着眼笑,司游种的正是他家的地。

张剑临刚掘出一捧土差点儿洒蒋瑶身上,弹幕见状骂骂咧咧,然后一个回头,见司游动作流畅,不急不徐,张剑临则控制不住地开始急了。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样,可以说出乎所有人预料,司游像是身上长满了雷达,总能在危机时刻避一避。

张剑临那股子不平衡一旦上来,就有些控制不住,“司游,听说你从尘溪山出来,干这种活儿果然很熟练啊。”

尘溪山那带是出了名的荒、穷,年轻人走完,剩下的就是老人跟孩子,四面八方都是林木,巍峨山峰阻断了看向外界的目光 ,当很多城市各项设备趋向于成熟的时候,他们才刚刚通电。

这个世界不管如何进步,总有科技照不到的地方,但那不能说是文明的退步,更多的是一种由土地散发出来的原汁原味。

原身以前很避讳谈及这个话题,总觉得是身上的污点,但司游不介意,“嗯,我是种过地。”

人会流向四方,但不能忘记你的根。司游并不觉得从山里出来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见识不够可以扩,钱没了可以挣,人生的意义就在于不断学习,难的是保持平和跟豁达,而不是站在一个人人都可以企及的地方,去鄙视后来者。

司游语气坦然,反而让张剑临不知如何继续了。

【果然,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就说啊,这么大大方方承认多好,以前藏着掖着,还撒谎说自己来自哪哪哪,挺没意思的。】

【现在真的开始喜欢司游了。】

【只有我觉得张剑临很狗吗?】

司游被太阳一晒,再风一吹,又开始咳嗽,姜庭序让他去地梗边休息一会儿。

换从前司游肯定再三推辞,但他跟姜庭序的关系……似乎又不一样了。

司游没拒绝,坐在了那个老爷爷身边。

“只吃土豆啊?”司游问。

老爷爷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摇摇头,“听、听不清。”

司游指了指地,抬高嗓门:“只吃土豆啊?!”

老爷爷继续摇头:“有桃子树,卖桃子,换米,换钱。”

“您孩子呢?”

老爷爷只是笑。

这阵风给司游吹麻了,他嗓子痒得厉害,体内的病气积攒许久,一直没发泄出来过,逮住机会就要给他来两下。

下一秒身上多了件外套。

司游一抬头,发现姜庭序微微皱着眉,“披上。”

淡淡的松木香,还挺好闻的。

司游紧了紧,“嗯,谢谢。”

跟着男人的手背贴在额头上,姜庭序轻声:“还行,没发烧。”

众人:“……”

许轲就觉得吧,不愧是影帝啊,他们这撒糖的方式,比自己天天跟费昌挂一起都管用,就一下子给人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