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斯琪带着何竣,从竹林绕道,站在鱼池边说话,与花园之间还有灌木栅栏相隔,很是隐秘,轻易不会被发现,但警惕性高的人,还是能够察觉的。

何竣刚要夸一句选地绝佳,宋斯琪揉了揉眼睛哭起来:“那老太太真的太过分了,倚老卖老,还跟我动手,她快八十了,我敢动她吗?是,我没爹没妈没教养,那我就活该被她骂被她打被她羞辱是嘛?周绩文的妈妈看不上我,那些姑姑婶婶也瞧不起我,你知道他怎么跟我说的,日子是两个人过,没必要看外人的脸色,但那些是外人吗?都是他们周家的亲戚,难道逢年过节,谁家有个红白事儿的,真能不走动?我嫁给他到底攀上多高的枝儿了,除了一家子脸色我还落什么好处了,我真想不通他娶我干嘛,当初答应我的事情一件也做不到,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难道我要在他家这样受人冷眼一辈子吗?凭什么?我来去无牵挂的,自己有工作有朋友,我不跟他过了行不行,我要离婚!”

何竣傻了:“喂,你这,这戏我怎么接啊。”

“随便说两句,无所谓。”宋斯琪哭起来不容易停,这会儿还在情绪里,说话有点抽嗒嗒的,可怜,也有点可爱。

何竣大概脑子进水了,闷声说:“他们家情况的确复杂,不太行,你,你要是真想好了,就离吧,我也没爹没妈没教养,算起来,咱俩更合适一点儿。”

好嘛,一出诉苦的戏码,马上就要变出轨了,宋斯琪猛翻了个白眼,来不及扭转,就听见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她压着嗓子说:“有人来了,不会被听见吧,我们走吧。”

刚做出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陆雨和刘承宗从鹅卵石小路走进来,陆雨在前,宋斯琪看到他立马背过身去擦眼泪,好像丝毫不在意他身后跟着的是谁。

陆雨走近了才看到她衣衫不整,满脸泪痕:“怎么了?”

宋斯琪摇了摇头:“没事,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天。”

陆雨看了看她身旁的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进去。”

宋斯琪朝他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看清那人,她先是有点惊讶,而后眼中流露出厌恶,刘承宗相信自己没有看错,这个女孩儿很讨厌自己。

通过陆雨认识宋斯琪,在刘承宗的计划之内,但眼前的局面并不是他理想中的开端,眼见她就要转身离去,刘承宗没忍住开了口:“小雨,我的话你认真考虑一下。亲人,朋友,的确重要,但是你自己的人生呢?多为自己想想吧。”

陆雨冷笑,把宋斯琪挡在身后:“没什么好想的,我的人生不劳您费心,我也劝你一句,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好自为之吧。”

刘承宗看着陆雨肩头挡不住的半张脸庞,那双眼睛冷冷地盯着自己,她在陆雨身后指了指刘承宗现在站的地方,然后在陆雨的责备声中离开。

何竣从他身边走过,低声警告:“不该说的话,出去别乱说。”

刘承宗站在原地笑而不语,等了一会儿,身后响起打火机的声音,转身看到刚才离开的女孩儿,披了件棉衣,抱着胳膊抽烟。

“没想到你也会抽烟。”

宋斯琪并不给他眼神:“怎么,我看上去像是不会有烦恼的那种人?”

“你太乖了,看上去像未成年误入歧途,让人忍不住想阻止。”

宋斯琪吐了口烟:“刘老师骗人上床的时候,可没管人成年未成年的,几年不见,道德感猛增啊。”

他眼神一黯:“我和小雨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哄骗他的不是你,冷暴力的不是你,始乱终弃的不是你,说‘如果写遗书,不要提到我名字’的,也不是你。”宋斯琪终于看了看他,“你未婚妻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吗?要不我找她聊聊?”

“我不会把你和那位先生的事情说出去,也请你不要打扰我的未婚妻。劝陆雨出国是为他好,他的家人不可能接受他的取向,想要孩子,在国外不管领养还是代孕,政策都比国内宽松,我会给他介绍最好的心理医生。过去有很多身不由己,现在,我很想尽我所能,让他过得好一点。”

“是以什么身份做这些呢?老师?朋友?前男友?还是说,你现在依然爱他,但是没法儿在一起,所以折腾来折腾去,借此填补你自己心灵上的大洞?不如我们都坦诚一点,我希望你从他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刘承宗看了眼手机,同时习惯性地观察四周,之前布控在花园周围的监听信号消失了,蹲守在附近的人也全撤走了。

宋斯琪知道他在警惕什么,夹着烟苦笑:“附近没人了,我们的对话也不会有人监听,周绩文甚至不知道我在和你说话,这算我的诚意吧,你有话就直说,赶明儿未必有机会了,我现在不管去哪儿见什么人,周绩文都会派人跟着我,说是助理,其实就是监视我,当初因为漂亮要娶我的是他,现在因为漂亮疑神疑鬼的也是他,你们男人是不是真的又色又贱,gay也这样吗?”

刘承宗教书的时间不长,好学生见过,坏学生也见过,像她这样成绩好,文静又乖巧的女生,学校里太多了,其实没什么特点,可当她抽着烟讲起粗话,依然是少女的模样却已经变成一个婚姻失败的少妇,那种朦胧,堕落又世俗的美感,对男人有着极致的**。

“男人,全都好色,大多下贱。”

宋斯琪被烟呛了一口,咳嗽着笑出声来:“您嘴巴里可算有句实话了。”

刘承宗走过来帮她拍背,另一只手几乎无从察觉地放了一盒东西到宋斯琪外衣口袋:“没想到小雨戒烟了,当初还是我教他的呢。你抽烟跟谁学的?”他并不关心问题的答案,只是凑得更近,自顾自的讲话,“女孩子家,烟要少抽,主要是对皮肤不好,你和你老公今晚恐怕会吵架,让他抽根烟冷静一下,万一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你。”

宋斯琪摸了摸外衣口袋,右边多出个烟盒大小的东西:“刘老师,通知你的警察,今天晚上不用过来了,他们有同事在这儿,何必兴师动众。我在劝周绩文戒烟呢,怎么可能给他递烟。”

“你在演戏?”

宋斯琪掐了烟轻笑:“怎么样,豪门怨妇,失婚少女,演得好吗?”

“很棒,我知道他派人盯着我,但没想到你们会和警方合作,周绩文是个喜欢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的人。”

“看来这盒烟,的确是有问题的喽。”

“无论如何,现在不在我身上,我还是很容易脱身。”

“没关系,小惩大诫,引蛇出洞嘛,哪怕拘留的时间不长,拘留期间,你也可以因为一些其他的罪名被起诉,具体什么罪名,会有人安排好的,是吧?”

“你们想引蛇出洞,怎么知道不会是打草惊蛇呢?”

“你,或者说你背后的人,更加清楚未必能把周先生耽误很久,为什么还要如此迂回曲折的加害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不在江湖,更加不由己不是嘛。”

何竣过来领人,宋斯琪把棉衣递给他:“上车再给他戴手铐吧,你连衣服一起给警察拿走,里面的东西你别碰。”

何竣本来想看看是什么,听到这话就没伸手去拿:“应该不是性质很恶劣的毒品,他把这个揣在身上很不安全,我猜就是一盒叶子,只要递出去了,总能膈应到人。”

刘承宗听到不置可否,还笑着问何竣:“跟在她身边做事,是不是赏心悦目?周绩文真的放心吗?”

何竣扶了扶眼镜:“赶明儿我帮你问问。”

别墅里,长辈们已经散了席,小辈儿的约好敲完钟再散,这会儿大多转战地下打牌喝酒玩桌游,也有人在一楼房间里看电视聊天。

周绩文没去负一,也没留在一楼,坐在二楼的露台上吹冷风,何飒把花园的状况仔细向他汇报,虽然何竣和小琪的做法有点冒险,但成功让刘承宗出手了,老实说,他为求稳妥,已经做好了今晚一无所获的准备,连让刘承宗看到小琪都算是冒险,别说在只有一台常规摄像头的情况下,让他们独处了。

但不得不承认,只有鱼咬铒,周绩文才有办法。

“陈先生那边提供的资料显示,刘承宗很有可能是刘铭伟的私生子,他所谓的痴情守护,应该是对吴女士的欺骗,刘铭伟一直都知道刘承宗的存在,并且定时支付抚养费用。刘承宗出国前,从一家公司低价购入了一块地,这家公司的法律顾问,是刘铭伟的大学同学。”

“蒋示明,刘承宗,刘铭伟,有点意思,这查着查着,还会师了。接着查这块地,刘承宗那边,看看能不能把刘铭伟钓出来。”

“明白。那今晚的烟花还放不放?”

“按时放,元旦也是新年嘛。”

何飒在心里嘀咕,11点50放到59,好像不是为了元旦吧。

但老板别扭着,何飒也不好说什么,周绩文转着手上的烟盒儿,憋了半天嗤笑着说了一句话:“你琪姐还会抽烟呢,我一点儿不知道。”

宋斯琪寻过来,冷不丁儿就听到这句话,有点心虚,轻手轻脚拉好门挪步子过来,周绩文坐着不动声色,何飒和宋斯琪用口型简单交流了一下:

[老板在生气。]

[我来哄我来哄。]

[那我撤了。]

[OK。]

周绩文一个眼风扫过来:“怎么穿这么少出来!你外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