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巧类的运动比速度类的运动更难掌握, 速度类可以全凭一个“莽”字往前冲,技巧类没要常年持之以恒的训练,将身体每个部件都千锤百炼的打造, 永远无法获得那差之毫厘的精细控制。

这样想来, 杭峰从很小就进行转项锻炼,才是他如今可以站在世界赛场上的原因。

没有一个冠军是侥幸获得的。

除了极端的天才, 无一不是从小训练,再配上天赋, 才有今天。

观众席上突然响起欢呼声。

一名来自意国的选手斜板滑竿,落地的时候还出人意料地选择了“顿停技巧”。一脚踩着滑板的板尾,一脚反勾着高高翘起的板头,足足一秒钟的停顿亮相, 再次掀起了赛场的热潮。

杭峰发出“嗷~”的声音, 大力鼓掌。

非常好看且精彩的比赛, 他简直恨不得跳起来挥舞手臂,在每一个**时间叫出全场最响的尖叫。但要让他训练这个项目, 就免了吧。

他已经坚定了自己的未来方向。

U型池和滑板速降都不能缺,这两个项目他已经迈进了世界赛场, 就一定会坚持下去。冲浪和野雪需要看接下来的情况来决定。“X-games”, 再加上常规赛场,他不认为自己还有余力去做其他更多。

就连读书都变得有点困难了。

大概也正是因为自己缺少读书的时间,所以杭峰“馋”读书“馋”的不行。

只要有空手里都拿着一本教科书在看。

他们班在暑假已经在上高二的课程, 杭峰很担心自己下学期跟不上,看着书做练习册, 不懂的就攒在一起,只要有空就打电话给老师。导致他们班的老师隔一两天就要重复上一遍课。

也是没办法。

唐隽也要忙着比赛,现在还在学校里封闭式管理呢, 自从上次分开,两人都彻底断了联系,就连周末唐隽就没给杭峰打电话。

杭峰打电话过去,手机关机。

补习的“小老师”旷课,杭峰也只能自力更生,不去找老师,难道还找同样头秃的同学吗?

……

就这么白天训练,晚上补课的又过了几天,杭峰再次出发参加了一场比赛。

比赛的全名叫【20XX年华国青少年全国冲浪赛暨世青赛选拔赛】。

比赛就在浪域前的那片海滩举办的。

整个比赛过程乏善可陈,杭峰再一次在U18的组别里拿下了冠军。

参赛选手都习惯了,就连教练布置任务的原话都是:“这次谁谁谁你的目标是银牌啊,你现在正是出成绩的时候,去年都能拿奖牌,今年拿不到浪费的就是你这一年宝贵的时光。”

至于为什么目标只是“银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争不过杭峰。

杭峰这人不是职业队的,但比成年组的全国冠军的名气还大。他爸是国家冲浪协会的会长,华国最好那片冲浪海域是他家开的,前辈们说到他都是又嫉妒又羡慕地叫一声“太子”。

在有杭峰的这个组别的赛场上,华国冲浪圈里的无论教练还是运动员,都习惯地忽视了冠军的位置,自觉认定银牌才是他们能够争夺的东西。

要说没有人讨厌杭峰在这个项目上的“制霸行为”,肯定是假的。

至少同年龄组的选手大部分都不喜欢他。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杭峰这人虽然全国比赛基本一个不漏地参加,但他不参加任何的选拔。

国家队选拔不参加,洲际杯选拔不参加,自然也不会参加青运会的选拔。

今年大家也是这么想。

“听说杭峰来参加比赛就是赚奖金。家里那么有钱,还来赚奖金真是够了。”

“至少庆幸他不和咱们抢名额啊,这次青运会男女一共就四个名额,尤其那些已经18岁的选手,今年要是再选拔不上,就彻底过年纪了。”

“那倒也是,杭峰从不抢名额这一点倒是真不讨厌,而且他最近不是跑去滑雪又速降吗?都拿世界冠军了,估计冲浪这边慢慢就放下了吧。”

“哦!说起这个事,我还真就去看了杭峰的速降比赛,酷啊……”

世界冠军的光环加身,杭峰在冲浪同年龄圈里的“万人嫌”属性终于有了变化,大家再聊到他的时候,也不再是一副“羡慕嫉妒恨”的语气。甚至在判定他可能要换项目后,颇有种喜大普奔的趋势。

可就在这紧张又愉快的期待中,全国赛比完的当天,体育局官方网站的冲浪板块就公布了今年前往澳洲参加“20XX年世界青少年冲浪锦标赛”的选手名单。

其中赫然有杭峰的名字。

“嘭!”

这名紧张地等待了半天消息的省队教练,砸了自己的手机。

他的队员正好坐在身边,脸上的笑容都僵了,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的教练。

这位教练脸上的表情一时愤怒,又一时无奈,最后抹着脸说:“青运会的资格名单里没有你。”

队员“唰”的站了起来,脸色巨变,就在不久前他才笃定的给家人朋友发去了自己要出国比赛的好消息,这才多久,就变了!?

“怎么可能,我拿了铜牌,不都说我能拿到资格吗?杭峰不去的话,我和银牌就正好,难不成还跳过我走关系吗?那选拔赛的意义是什么?”

教练面对队员的愤怒质疑,叹了一口气:“就是杭峰去了,你才没有资格。”

这位队员听见杭峰的名字,眼睛倏然睁大,嘴巴开合了好几次,却发不出声音。

别说这位紧密关系到自身的师生,就是整个冲浪圈子都在公告发布之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我没眼花吧?今年杭峰报名选拔了?”

“什么情况啊,杭峰不是比赛就赚零花钱吗?不会是被总局和他爸按头出国了?”

“官方消息是最可信,但我不信!!”

也不怪大家对这则公告的质疑,杭峰现在还保持着“华国年龄最小参赛选手”记录,他五岁就报名参加少年组的冲浪赛,以幼儿的身份碾压男子少年丙组U9的赛场。

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年年都在传他要加入国家队,要代表国家打比赛的消息。

但消息一次次的出来,又一次次的变成传闻,杭峰始终不疾不徐的拿着他能参加的当前组别的任何一个全国冠军。

喜滋滋的拿完比赛奖金就消失了。

这其实是一种很离奇的行为,但架不住有人真的这么做,而且一做就是十多年。

硬生生地扭转一代人的思维,认为杭峰只拿冠军,永远不会和他们抢名额。

更何况杭峰在“X-games”上赛的风生水起,完全没有走常规赛场的意图,大家在猜测名额的时候,压根就没把杭峰算上。

这下公告一出来,所有人都呆了。

竞争的同年龄组破口大骂:“特么神经病啊,突然又要参加选拔了?”

高年龄的省队队员疑惑:“他什么意思啊?是他本人同意的吗?”

高年龄的国家队员晒然一笑:“这是要尝试将冲浪也冲进世界赛场的意思吧?回头他要是来国家队,咱们的现任一哥还行吗?”

教练们却激动了:“好好好,看来杭会终于做通他儿子的思想工作。17岁参加世青赛不错,如果行就今年一举成功,不行还有一年的缓冲。看来杭峰在其他项目上走的风生水起的,杭会还是坐不住了啊。”

官方公告一发出来,这事儿就定下了。

杭峰开始为出国做准备,交各种资料,进行出国比赛前的培训,这还是他少数难得跟着队伍一起出国的经历。

好在华国冲浪队的总部就在N市,就在浪域的隔壁,杭峰这几天强化训练的时候,就一直住在浪域。

训练一天到了晚上,国家队请的外语老师就来了,把他们四个小选手聚在一起进行基础的外语培训,礼仪培训,以及各种安全教育的培训。

杭峰没有让自己特殊化。

他也知道之前自己一系列的作为影响不太好,只比赛不参加选拔这种事确实也不能算犯错,但你和别人逆行就是显眼,要不是他爸是协会会长,所有的省队教练都对他有更多的期待,他的成绩好不说,为人还低调爱搞消失,他早就被扣上嚣张狂妄的帽子。

早几年杭峰年纪小,又一直处在叛逆期,家里越期待他做什么他就越是不想做什么,确实没少给父母少麻烦。

如今算是从那迷茫区里走出来,也有了自己的目标,不再干那些特立独行的事,哪怕再忙,牺牲掉自己刷题的时间,也要配合官方的活动。

简说:“我们就像镜子,但现在的我喜欢现在的你。”

杭峰只是不想再给父母添麻烦而已。

他们已经为他们兄弟三人,负重前行了太多。

今天是最后一堂“安全规范外语课”,从京城专门飞过来的女老师不但在投影上投影了一些澳洲的路牌,还将这些路牌打印在纸上让他们拿在手里看。

同时说:“你们不能单独离开宾馆,这一点我们在第一课就说过,有事必须找领队请假。但事实告诉我,无论我怎么强调,总会有些队员认为自己外语还不错,或者我已经来过这个国家一两次,我是熟悉的,就会背着领队出门。

我的工作就是告诉你们这些规则,但我同样也有责任让你们知道,一旦因为某些特殊情况,你们流落在陌生的环境里,这写在纸上的路牌就很重要,到时候你连警察都找不到,计程车也拦不到,难道要坐在路边哭吗?”

杭峰旁边传来何洲的笑声,笑着的同时还转头对他挤眉弄眼,于是杭峰也就跟着一起笑了。

何洲的眼睛很大,有非常大的双眼皮,但鼻梁不算高,再加上菱形的嘴唇,让他看着不但没有攻击性,还有点小可爱。

当然要说一个成天在海浪里滚来滚去的男孩是可爱系的,这委实有点眼瞎。何洲这一身的黑皮走在路上,简直就像个非洲人。

只能说只看五官长相,何洲算是面相没有攻击性,性格也特别好的类型。

杭峰和何洲认识好多年了。

他们两个人的年龄相近,从小就经常在一个组比赛,少年还没什么心眼儿的时候,两人还穿着湿漉漉的泳裤,在比赛赛场的边缘一起掏过螃蟹洞。

大部分时间何洲都会拿个奖牌,偶尔拿不到奖牌的时候就会失落到大哭,他爸也是冲浪教练,训起人来特别厉害,导致杭峰对何教练到现在都有点怕怕。

前年何洲就进国家队了,成绩提高的很快,去年17岁正好是出成绩的时候,就被选拔上参加过一次“世青赛”,今年是他第二次参加,就颇有一种“老油条”的感觉。

当然何洲这种“老油条”是不敢在杭峰面前嘚瑟的,杭峰虽然没有参加冲浪的世界大赛,但其他项目的比赛经验足啊,连世界冠军都拿了一个,谁敢在他面前嚣张。

因为平等的关系,两人再次见面,很迅速的就成为了朋友。

至少是有一定凝聚力的队友吧。

这两天,两人一起上课,一起由老杭同志亲自带着进行赛前的强化训练,偶尔还会看见简的身影出现,两人“凝固”在懂事后的友谊,就这么复苏了。

下了晚课,也是赛前的最后一次培训,没等老师出门,何洲已经迫不及待地对杭峰挤眉弄眼,示意让她老师的裙子。

杭峰的目光下移,没看见老师的裙子有什么问题,倒是看见老师的脚踩在地上,留下一个个白色脚印,一直到门口还很清晰可见。

不明所以的杭峰只能又看何洲。

何洲不动也不解释,等着另外两个女队员前脚一离开教室,他猴子似的从座位上跳起来,一边往讲台冲,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了卷尺。

杭峰好奇地跟过去,见何洲拉出卷尺在地上量了一下,得意地仰头说:“王老师37的脚。”

杭峰就:“……”

再看讲台后面,一地的粉笔末被踩的乱七八糟,留下凌乱的脚印,这显然是何洲干的好事。

只不过做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得出一个鞋码?是要送礼?难到何洲喜欢王老师?

王老师都三十多岁了,孩子都打酱油了啊!

杭峰特想说这么一句。

不过很快杭峰就发现何洲并不是对王老师感兴趣,他起身拿着卷尺“唰”的一声在门框上拉开,说:“900。”

走出教师门,量上墙砖,“25乘60。”

走进电梯,量上门宽,“1300。”

杭峰:“……”

这是他没接触过的类型,说不上其他,应该是动手能力很强?

他们从会议室出来,走过一个微型小花园,对面就是国家队的宿舍楼。

今天下课的时间还早,楼下球场还有人在打篮球,现在算是进了赛季的集训阶段,国家队基本都要收手机,所以只能开发别的运动项目打发时间。

他们一出现,国家队的哥哥们就招呼:“何洲来打一局。”

又有点不是很自在地喊:“杭峰你来吗?”

何洲摇头,拉着杭峰到了拐角,这里再往前走100米就到大门,杭峰从这里就出去了。

何洲在这里停下,支支吾吾地说:“明天早上五点就集合了哈,家里人都打电话了吗?东西都带齐了吗?就……嗯……内啥,你把手机借我玩一晚上呗。”

这能借?

现在的手机堪比身份证,杭峰必须不能把手机借出去啊。

何洲也知道会是这答案,倒也不坚持,只是挠头:“上次通知家里的时候教练在旁边,我没敢给露露打电话,我其实就是想在出发前和露露多聊聊,哦,对了,露露是我女朋友。”

“……”杭峰惊讶地看着他,“你都有女朋友了?”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们队,我们班,有女朋友的多了……诶你没有啊?”

“……”杭峰发现自己摇头就输了,点头还撒谎,这算啥,就因为17岁没有女朋友这事儿输了人一头?

倒是何洲,很快反应过来:“哦,对哦,你还是个学霸,三中都是一群读书机器,管的多严啊。不过你出国比赛,现在都那么有名了,还没有遇见一些漂亮的粉丝。”

这话要是说出去,肯定就是三观不正,但何洲的意思他明白,就像在问他有打开交际圈的机会,能够认识更多异性,为什么没有谈一个的意思。

杭峰特别想酷酷地说一句“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然而在何洲那理所当然的目光里,杭峰却真切的意识到,在个人感情这方面,自己绝对是落后的那一个。

都说高中男生还不开窍,但那指的大多是好学校的优秀学生,为了高考都拼尽全力了,确实脑子里也容不下其他。

可全华国还有一半的学生在中考后分流去了各种技校、职高,以及像何洲这样报读以体育培养为主的学校。

他们不需考虑高考问题,有些人就已经算是半只脚踏进了社会,会好奇会关注异性是理所当然。

而这种情况,在体育圈里非常常见。

男性的费洛蒙会通过运动催发,不但对异性有很强的吸引力,对自身来说也一直处于相对更亢奋的状态下,这是需要释放的。

杭峰再了解不过,他去年的时候都还没什么感觉,今年早上起床就经常发生让他尴尬的事。只不过他追求的又多,都需要他全力以赴,他只能漠视处理。

吃了一顿狗粮后,回去的路上,杭峰一直有点心浮气躁。

他又没有毛病,身体素质还比绝大部分的体育生都强,心思一旦绕到那里,就有点停不下来。

他想自己对异性的喜好是什么样子,想女朋友可能的性格,也会想他们可能会怎么相处。

比如他们会在图书馆里一起写作业,面对面的,光落在女孩的背上,洒落在她栗色的发梢,落在她的肩膀手腕,在某一个时刻,她抬起头盈盈一笑。

杭峰的脚步停下来。

心脏像是挨了两拳,跳的又重又疼。

定格在脑海里,最后抬起的脸,竟然是唐隽。

这不应该!

被吓得险些脚软的杭峰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自己会在这种读书的氛围里想到唐隽,不是理所当然。

他们经历的类似场面还少吗?

心跳恢复正常,杭峰踩着沙粒,“沙沙”的走在路边上。

前方不远就是浪域,他想了想拿出手机还是给唐隽发了几条微信,告诉他自己明天就要出发的事。

唐隽的比赛就在后天,决赛会在预赛比完的两天后,和杭峰的决赛在同一天,两人说不定会来一场跨空间跨项目的比赛。

唐隽是全国数学竞赛,自己是世界冲浪世青赛,说起来好像是自己赢了啊?

抱着这份优越感,杭峰在手机上啪啪啪地敲着:【明天一早6点就要起床集合,统一吃饭,一起出发,8点的飞机到了澳洲应该是当地时间的下午4点,咱们华国的6点。】

【我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常规赛的世界比赛,有点紧张。不过也算是有经验,没什么问题。你呢?也算是有过经验,这次要好好发挥。】

【行了,共勉。有空给我发消息。】

到了浪域住宿大楼的门口,最后一条短信发出去,杭峰将手机收了放进裤兜里,突然就觉得内心踏实了不少。

之前闹腾着自己心烦意乱的感情问题也消失不见。

他回到房间,整顿休息,再一睁眼,就是第二天早上的五点半。

闹钟把他叫醒了。

刷牙洗脸,还得去敲简的房门,怕他睡着醒不来,等下了楼,他爸已经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下。

老板一大早现身,给了前台小姐姐巨大的压力,平时这时候小姐姐们都趴在服务台后面睡觉,如今全部起身忙着给花浇水,整理桌面,核对交班的单据。

其实他爸先是冲浪协会会长,后是国家冲浪队的特邀教练,最后才是浪域的老板,以及最最后的兴趣爱好,带带兴趣班的小孩儿,试图发掘一些好苗子。

浪域有专业的管理公司负责,他就是个甩手掌柜。

“甩手掌柜”看见杭峰推着箱子下来,对他招手,把手机拿起来,“啪啪”两下按下他妈的视频通话,杭峰就在手机里看见了他妈披头散发睡眼浮肿的模样。

“要出发了?”陈虹女士问。

“嗯。”老杭同志点头,“给你打个电话,晚点忙起来可能就接不到电话了,这段时间不忙就在家里好好休息。”

“休息什么啊,不是都说要去京城嘛,你前脚走我后脚就得去杭玥那里,她前段时间还说快要进入奥运周期的原因,队里给的压力太大了,我得去去陪陪她。”

“嗯,奥运会是挺难熬的,她现在还是主力,金牌压力下来不是一般的大,你还要注意她别过度训练有什么暗伤,陪她多聊聊天。”

“行嘞,来,让我看看小峰,他在你身边儿吧?”

杭峰接过了电话,不知道怎么的心思就转到了“他父母感情真好。”

父母两人其实并不常在一起,一个冬季项目一个夏季项目,进入赛季后都是各忙各的,一带集训和比赛,可能就一个来月见不上面。

但两人还是共同抚育出了三个出色的孩子,而且见了面吵归吵,却会背着他们出去吃火锅喝小酒,然后晚上就不回来了。

他的父母将成年人的从容和浪漫,责任和感情,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姿态传递给了他们的孩子们。

杭峰是相信爱情的。

也相信自己未来生活的美满。

所以这大概是他没有急着寻找感情的一部分原因。

他觉得自己合适的时候,一定会遇见那个最好的她。

杭峰和母亲聊了一会儿,简终于推着行李下楼了。

看着穿的跟着模特似的简,杭峰大概是突然被“撬”开的那一点“感情的阀门”,让他想到自己的那位前师母好像在滑板速降巡回赛的后半程就再没看见了。千里迢迢地赶过来,被挨了一巴掌不说,还送了他价值不菲的全套运动设备,然后就消失了?

总觉得有点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他们三人踏出大门的时候,天色正微微的亮,楼宇枝叶的间隙可以看见海平线上跳起的金色太阳,正在将半边的天空缓缓点亮。

在他们身后,前台的小姐姐们骤然脱力,趴在服务台后面长出一口气。

即便是这么早,路上也是有人的。

有人会在马路上晨跑,也有一大早就出摊的生意人,但更多的还是在沙滩上赶海的游客,带着老人和孩子,即便今天不是涨潮日,依旧不能阻挡他们对大海的探索。

行李箱的光轮在地上滚过,发出沙沙的声音,很快就看见了国家冲浪队的大门。

他们今天要在国家队用早餐,国家队的早餐自然是极好,即便只有八个人这么早用餐,餐厅的大厨还是早早地发了面,给他们包了新鲜的猪肉白菜馅的饺子。

“出门饺子回家面”,国家队也是非常讲究传统的习俗。

这次出国打“世青赛”,其实一共是七个名额。

老杭同志是领队,还有一个国家队的教练,以及一名专门负责后勤的“部长”,加上两男两女四个队员,就是这次出征的全部。

所以简是自费,以杭峰个人教练的名义跟着一起出发。

当然钱是不会让简掏的,别说杭家完全供得起简的出行,国家极限协会也会给简补助,他自己钱还多的都花不完呢。

简其实也很新鲜。

向来喜欢单打独斗的他,还是第一次参与到这种国家队组织的比赛队伍里,看着队里几个孩子笑,问:“紧张吗?”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看着简的目光都很亮。

简虽然从不在常规赛场上混,但他确实是一名优秀的冲浪选手,这几天带杭峰训练,在讲述自己在澳洲冲浪经历的时候,其他人也会听上很久。

要用何洲的话说,听简讲故事可比听王老师上课有用多了。

简在那个国家很深入地生活过,那边可以滑雪,也可以冲浪,时节和亚欧大陆完全相反,用他的话说,冬季去澳洲冲浪实在太过瘾了!

他了解过那边的文化背景,还有一些土著朋友,他还会说一些已经快要消失的澳洲语言。当然,在他心里澳洲就是冲浪的天堂!

也是几乎所有极限冲浪爱好者的天堂!

那里有很优质的浪,浪区很多,尤其是塔斯海滩闻名世界的冷水波,能够相对稳定制造出十米高的巨浪,是极限运动爱好者最爱的地方。

伊瑞克·瑞贝尔征服15米巨浪的记录,就是在塔斯海滩创造的。

如今澳洲斯塔海滩、夏威威的大白鲨海滩和葡国的月亮湾是冲浪极限挑战赛最主要的三个举办点。

“X-games”冲浪大赛组对这个赛场的考核要求就是能不能达到最少20英尺的浪,今年的“巨浪极限挑战赛”也定在澳洲。

简结合自己的经历,深入到风土人情的讲述,非常吸引人。

但就是有点要求英语水平。

简来华国大半年了,依旧是英语加少量华语的语言方式,杭峰觉得他要是去港市生活,应该很合拍。

因为时间从容,早饭时间简又聊到了自己在夏威威大白鲨海滩另外一段冲浪点的经历:“……那里的浪虽然多是25英尺左右,但以盛产管道波而闻名,从管道里穿过去的时候,身后砸下来的浪又厚又硬足以将我这样的壮汉砸到昏迷,但它所带来的推动力也尤其的强烈,比你滑冷水波,从高处落下还要快,像坐火箭。其实这样想要失去平衡也很难,除非你突然忘记了什么叫做平衡。

我有一次就是这样,那一天我已经冲了太多次的浪,骑摩托艇的小伙子都开始不耐烦的想要找我结账。要知道他可是按照次数收取薪水,我给的薪水并不低。但那天鬼使神差的,我觉得自己似乎还能滑,我就去了。

那一次的翻船经历让我毕生难忘,我差一点就死在那里。我的肩膀撞上了珊瑚,胸口的气呛了出来,还有血在流。

我分不清天上地下的胡乱游,很幸运我选择的向上的方向,一股水流将我送到海面,终于在窒息前吸入了一口空气。

我看着天空流下泪,庆幸自己还活着。”

就像一场传奇的大冒险,所有人都听的如痴如醉,包括老杭同志和教练们,就连隔壁桌上摘葱的厨师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听的忘乎所以。

杭峰稍微有点分神,想说国家队的招工标准真高,厨师大叔的英语听力怕是都过级了吧?

何洲听的眼睛里都是星星,说:“那之后呢?这样可怕的经历,是不是就是您后来不再从事极限运动的原因。”

简笑了:“那一年我才21岁,差点死掉让我很生气,我选择的是再一次的去挑战,直到我觉得管道波变得无聊为止。然后我去找更多的乐子,那些在你们看来惊天动地的挑战,都是我发自内心想要去征服的高峰。

我大概就是那种如果不让我去挑战征服,即便活着也犹如死去的性格吧。”

简笑着笑着,笑容逐渐变得落寞:“但我不是一个能够承担太多责任的人,尤其是那些跟着我的脚步去冒险,却因此深埋地下的人越来越多后,我突然发现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如果我继续挑战下去,是不是会有更多人因此闭上眼,可能是孩子,可能是女性,当然可能是有着无限前途的极限运动员。

我并不想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但我真的会非常的惋惜,非常的难过。”

话题突然就沉了下来,变得不再适合出征前的少男少女们听,老杭同志搭上简的肩膀拍了拍他,然后第一个起身说道:“好了,都回去收拾行李了,20分钟后在大门口集合。”

大家都离开后,餐厅里又剩下杭峰、他父亲和简三个人。

简还没有从那种情绪里走出来,他还在说:“这也是我最后加入“X-games”的原因。我开始致力于有秩序的极限运动,希望在财团的资金力量下,能够给极限运动带来最大的安全保障。

可惜我低估了财阀的贪婪,他们一边举办有序的比赛,一边出资赞助那些像我曾经一样疯狂的年轻人,给与他们名利和财富,让他们去挑战无法完成的任务。

这也是我近几年不再担任裁判的原因之一。”

老杭同志听完表示理解,但却说:“可我觉得你继续担任裁判能够做的的更多,离开只是逃避,你应该做的是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吸引更多极限运动员加入到有序的良性的赛场上。”

简听进去了,但他耸了一下肩,表情突然又变得有点无赖:“都这样了,我也回不去了,反正现在我的兴趣是杭峰。”

简说:“我毕竟老了,是上个年代的老家伙。这个时代需要新的领导者。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可以以极限赛场的方式,走到第一名,号召力可比我强多了。而那个人,我希望是你的儿子。”

简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小儿子很好,大小儿子一起,就更好。”

“……”老杭同志哑然失笑,“你这算盘打得很好啊,连老大都盯上了?”

简摆手:“老大的领域我可不懂,那种团体赛和我天生犯冲,但我看好他,而且团体赛的号召力比个人赛更强。”

“第一次进季后赛,路还远着呢。”

“不不不,你应该对他充满期待,华国的老派家长就是这一点不好,吝啬于在其他人面前夸奖自己的孩子,可夸奖本身就是正能量的一种传递,会给人更强大的力量……”

聊起杭阳,话题开始变得轻松,两个人从赛场聊到带孩子,简还和老杭同志认真分析了一下他们和大儿子关系不好的原因。

杭峰就在旁边笑着听,看着长辈们激动争执到脸红脖子粗,二十分钟也转眼就过去了。

集合。

训话。

上车。

再到机场准备登机。

常规赛场的第一枪,终于要打响!!